禦書房裏,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永寧帝望著麵前的案桌上安放這的兩份折子,在他右手邊的醒目處。

他又一次取過了那份許君彥呈上的折子,打開後那裏頭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的字跡便躍然眼前了,像足了許君彥不凡的氣勢。

而此時的永寧帝卻沒有閑情雅致來欣賞這字,他眉頭緊鎖,盯著那折子裏提到的內容。

安西,益州……

安西自大周朝開國皇帝打下這一片江山以來便是俯首稱臣的,可到了永寧帝登基後似乎就有些蠢蠢欲動了,畢竟主弱臣強,有機可趁。

永寧帝心亂地放下了手裏的折子,心裏暗忖此時許君彥大概已經快到益州了吧?

益州是臨近安西的一座邊城,也是對安西把控的一個重要樞紐。

同意許君彥親自前往益州,對永寧帝來說也是無奈之舉,他的確需要許君彥替他在洛陽做許多自己無法出麵做的事。

可他也放心不下讓別人前往益州,安西若是有什麽不妥,那可不是小事!

畢竟內憂和外患相比起來孰輕孰重,這一點他還是拎得清的。

他再一次瞥了眼自己在許君彥的折子上批下的朱紅色的字,這才定下了心神。

而另一封讓自己瞧了許多遍、拿起又放下的折子是關於選妃之事的。

這事的確難以決斷,既要考慮到朝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又要穩住一些勢力,這人選都得是經過自己細細推敲的。

麵對著這一頁奏折上的芳名,他自嘲般一笑。

都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殊不知,帝王的情實在是被這蒼生,被這天下瓜分的一幹二淨,侵蝕的透徹……

自己兒時也曾讀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般的詩句,隻是那也隻是讀過罷了,在那些自命清高的帝師的口中,這等**詞豔曲是不該汙了帝王的心性。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繼續看起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家世,以及錯綜的關係,這都是通過各種關係調查而來的。

聽說王太師這幾日靜的厲害,他眸子暗了片刻,他又怎麽會放棄這個機會?

而後又想起忠勇侯屢次去太師府都是碰了一頭灰,他笑著搖了搖頭,在忠勇侯的嫡女孟蓉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兒……

此時的太師府中,王昭臉色卻不太好看,王清端凝神屏息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說一句話。

王昭帶著薄怒的聲音低沉地在書房響起,“這忠勇侯到底是什麽意思?”

王清端暗暗歎了口氣,父親是糊塗了不成?人家忠勇侯來了府上三四趟都沒見著太師的人影兒,難道人家就隻能巴巴地等著王家的音訊?

更何況,自己聽聞前幾日忠勇侯還去了回端王府。

那端王的生母可是李太妃,那可是後宮之中地位不低的李太妃啊!

“父親,忠勇侯怕是已經找去端王的府上了,您忘了?端王的生母李太妃可還在後宮中呢。”

王昭冷哼了一聲道:“去找那個病秧子有什麽用?他忠勇侯打了一輩子的仗了,臨了癡怔了?”

王清端低聲道:“李太妃不是還在呢……”

王昭瞪了這個

兒子一眼,“李太妃同聖上那可不是一條路子上的,聖上向來對她頗有忌諱,我倒是要看看,那小皇帝翅膀硬了後,還能不能容忍他們母子二人!”

王清端歎了口氣道:“父親,不如就考慮考慮那個定州賀家的嫡女吧,家世差是差了點兒,可到底也是個好拿捏的啊,更何況,聖上是想不到她同我們王家有關係的,那不是更好嗎?”

王昭沉吟了片刻道:“你也算是難得動了回腦子……這件事既然是你提的,就交給你辦了,別出什麽岔子。”

王清端聽了後麵色一喜,他躬身道:“兒子這次必定不讓父親失望!”

這一回,可算是能證明自己不是個廢物了。

而如今的洛陽城中一派喜慶。

選妃和選秀女的事快到出結果的時候了,洛陽城裏一時之間金銀樓和首飾鋪子都生意紅火。

有些名貴的首飾和衣物甚至都是有錢難買,要麽隻能慢慢排著隊去等,要麽就要足夠地以權壓人、以勢欺人。

還有一種身價水漲船高的人便是那些有宮裏經驗的從宮裏出來的嬤嬤了。

隻要家中有要進宮的女兒的各府各院都搶著要請這麽個嬤嬤回府,生怕自家的女兒在禮儀上落了下風。

此時住在碎雨軒的江士蓮也是急得很,連這麽個一向溫和的人此時也心焦起來,忙著要為賀瀾置辦一應物件。

雖說江錦言總送些名貴的首飾和衣料來,可她還要隔三差五便去怡翠閣一回探探消息,隻有每次得知王家給的回音,她這才能安心少許。

而江錦言自從托付給方立瑾那事後,也閉門安心地養起傷來,許多傷口都陸續地結了疤。

更何況她每日又都在於清淺的照料下既是內服湯藥,又是外用那馮太醫送來的凝脂膏。

已有一些淺顯的印記已經越來越淺,幾近消失了。

對於此時的情形,她也是樂得清閑的,外有蕭宜之將賬目都打理地妥當至極,內有方嬤嬤和徐媽媽照料著侯府的內院。

而怡翠閣的兩位主子這段時候也消停了不少,就連偶爾問一問那江錦才的行蹤,也是應了自己的預料。

隻是有的事還得再等上一等。

當她聽到江士蓮這段時候的異動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賀瀾也極少有空閑來梧桐苑了,江錦言也隻在院兒裏做了點心的時候吩咐人送去碎雨軒一些。

但卻聽人來報,江士蓮為了賀瀾能更纖細一點兒,這點心早已是不用的了。

江錦言倒也不惱,隻吩咐徐媽媽將碎雨軒的飲食也做的清淡些。

一個要清瘦些,一個要清清火……

而此時的小錦程卻越來越好動了,如今已經會翻身了,因著江錦言養傷悶的慌,憐春和惜秋也時常帶著小錦程來江錦言的內室。

小心如今倒是時時窩在江錦言的身邊,這天兒俞是冷下來他便俞是倦怠,江錦言總是躺在鋪了狐皮褥子的榻上,那狐皮褥子柔軟暖和。

於是這屋子裏頭總是一人一貓窩在一塊兒,偶爾還有小錦程的小身影在一旁沒個停歇。

江錦言也不惱,就著新做的

更大的布老虎一遍遍同小錦程玩鬧著,聽他咯咯的笑聲。

而小心因著這段時候同小錦程總呆在一塊兒,又因為有了新的布老虎後小錦程也甚少理他這個總躲著的了,於是連小心也對小錦程少了許多戒備,偶爾還能蹭一蹭他的小手。

自從應下了江錦言的主意,方立瑾每十日便來一回梧桐苑告知她情形。

等到他第五次來的時候,江錦言已經能時常站起來走動了。

她鬆開了雪硯的手慢慢往前輕移著步子,她回身笑道:“再這麽扶著我,我可是不會自己走了。”

雪硯見她恢複的好,心裏也是十足的欣喜,“讓我扶小姐一輩子也行!”

雨墨佯怒地拍了拍她的額頭,“你這小蹄子,怎的說話呢?”

雪硯這才發覺自己這話不吉利,她呸了幾聲後忙道:“咱們小姐是有福之人,哪裏就是紙糊的了?”

這是聽到了婆子來報方二少爺到了,江錦言這才收起玩笑之意,往花廳走去了。

方立瑾見她已經能行走自如便笑道:“今兒可真真是好消息。”

江錦言心中已然大概有了數,她挑了挑眉,望向了方立瑾,“成了?”

方立瑾將手裏的折扇一拍,“不會有錯的,那女人必定是懷孕了,我請的可是全洛陽最有名聲的婦科聖手,不會有錯的。”

江錦言眉頭一挑,低聲道:“二表哥可是記得將人封了口?”

方立瑾先是歎了口氣,封口?這二人還真是連行事手段都像的很啊,各個兒都不忘了封口這回事!

他勾起嘴角笑道:“表妹這是不相信我辦事的手段?”

江錦言倒一點兒也不懷疑方立瑾的這一點,她前世本就知道方立瑾能力不俗,這段時候這忠勇侯外室一事可又全是他在安排,完全是萬分妥當的。

江錦言淺淺一笑後向他行了一禮道:“畢竟這件事錦言不方便出麵的,就隻能勞煩表哥勞心了。”

方立瑾也不客氣,他虛扶了江錦言一把後便笑道:“表妹何必同表哥客氣?”

江錦言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人有時候是全然無法用常理來推測他的行徑。

而此時在安業坊內的宅子中,在第三次吐的撕心裂肺之後,白淩捂著肚子怔怔地站在窗邊不言語了,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自己……似乎是不太對勁……

一直同江郎在一塊兒,月信似乎已是許久未來了!

猛地一個想法撞進了她的腦海裏,自己有了身孕?!

可那個老男人已經一個月餘沒有來過了,這段時候她同江錦才的**也是水乳交融、濃情蜜意的。

可……自己從來是不會忘了喝避子湯的!

在第四次吐了之後,她臉色慘白地跌坐在了繡墩上。

燕兒走進內室後也楞在了原地。

這件事隨即便傳到了周承瑞的耳朵裏,他早有預料般勾起了嘴角,一雙桃花眼裏盡是明媚的笑意。

若不是自己拖住了忠勇侯,他江錦才哪能這麽快就有了親骨肉?

他笑意不減,看來這好戲也該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