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們家三兒厲害
七月五號,三兒送吳誌剛和天和進城參加高考那天,秋子跟小西回來了。傍晚,皮卡車剛開到門口,三兒就聽到家裏的音箱裏傳出來的秋子和童林的歌聲。三兒給車熄了火,掏出煙點上一支,坐車裏鬱悶了一會兒,不知道回家怎麽麵對秋子。
小西推開鋁合金玻璃門,來到車窗邊,趴車窗對三兒笑笑。三兒也笑笑:“回來了?”小西點點頭:“姐也回來了。”三兒抽了口煙:“工作找好了嗎?”小西搖搖頭。三兒皺眉追問道:“不知道還是沒找好?”小西搖搖頭:“姐也沒告訴我。姐六月底就畢業了,到我那兒住,陪我。”三兒點頭哼了一聲。小西勸三兒:“哥,你跟姐和好了唄。”
“我們吵架了嗎?”三兒示意小西讓開,開門下了車。
“不熱呀?回家跟你哥說話。”二嬸提著鐵桶走出門。
三兒一進家門,童林就放下話筒,秋子頭都沒回,還盯著電視屏幕唱《跟我走吧》。三兒用餘光掃了一下秋子,沒話找話說:“都來了?哎呀,真涼。”坐一邊的紅姑鄙視地說:“我發現三兒碰到秋子就成慫包了。”三兒笑笑往洗浴間走,小麗起身跟了過去。
“我慫嗎?”三兒說,“小麗變壞了,都不知道拿鐵桶。”
“我都唱不上!”小麗抱怨道,“都是她們唱,不給我唱。“
見三兒進了後麵的洗浴間,童林搶下秋子手上的話筒,埋怨道:“三兒都回來了,還不去呀?”秋子裝樣說:“又不是沒見過他。”紅姑笑著說:“叫你跟三兒親熱去。”
“親熱就親熱,”秋子起身往洗浴間去了:“我還怕他呀。”
小麗還在抱怨:“吃飯就開始唱了,我才唱三首,根本搶不到話筒。”三兒笑笑:“你天天在家唱還唱不夠哇?”小麗不服:“沒天天唱,媽不讓我唱,叫我寫字。”
秋子走到門口。小麗回頭看了秋子一眼,猶豫了一下,佯了出去。
三兒往手裏擠了點了洗手液,扭頭問秋子:“回來怎麽不叫我接?”秋子蹭進門,靠水池邊,低頭說:“敢嗎?我是被趕出門的。”三兒笑笑。秋子追問:“不是嗎?”三兒沒理會秋子,又問道:“工作找好了嗎?”秋子籲了口氣,沒有說話。三兒又看了一眼秋子說:“沒找好再找。找不到也沒關係,在家休息一年,複習複習,考研究生。”秋子的眼淚流了下來:“你不就想看我笑話嗎?把我趕走,我找不到工作,回來死心踏地地跟你。”三兒咂了下嘴,哼了一聲,沒有解釋,覺得沒有必要。見三兒沒說話,秋子走到三兒身後,抱住三兒說:“我說我不走,非要我走,騙我,說我優秀。人根本看不上我,實習三個月,畫圖板都沒摸著,天天給人打開水、掃地。”三兒勸秋子說:“這可不是瘋丫頭林秋子。”秋子擤了下鼻子。三兒又說:“那是他們有眼無珠。他們不讓你摸畫圖板,不證明你沒有實力。”
“不走了,”秋子咽咽地說同,“真不走了,哪也不去。”
三兒撐開手臂,讓秋子手鬆開,轉身看看秋子,用手背理理秋子的頭發,打量了一下秋子,心裏沉甸甸的。秋子瘦了,眼睛看上去更大,隱約能看出顴骨。秋子咧咧嘴,淚水盈盈地問三兒:“看我幹嘛?”三兒笑笑說:“我洗手,一會兒吃飯。”秋子抱緊三兒,把嘴湊上去,壓到三兒嘴上。三兒又聞到秋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體味,有點暈了,張開手,提醒秋子:“手,手沒洗好。”秋子神情迷離地說:“不洗了,想癢癢肉了。”
二嬸提著黃鱔桶走到過道邊,發現小麗在廚房裏伸頭向洗浴間偷看,瞪眼埋怨道:“小麗幹什麽?”小麗尷尬地笑笑,走出廚房,往客廳去了:“我拿冰棒吃。”
秋子鬆開三兒,伸手關了洗浴間門。二嬸輕聲埋怨:“門也不關。”
關了門,秋子又溫熱地抱住三兒。三兒認真地洗著手,沒再說話。
吃飯的時候,紅姑發現秋子眼睛紅了,就問秋子:“還哭了?”童林對紅姑眨眨眼。秋子無所謂地說:“想三兒了唄。”紅姑心直口快:“想三兒就不走唄。”秋子反問:“我說走了嗎?”小麗捧著碗,翻眼看著秋子。秋子問小麗:“怎麽了?你不願意呀?”
“吃飯不行哪?”三兒敲敲碗邊,“話怎麽那麽多呢?”
童林換了話題:“秋子,三兒又買房了。”秋子點頭說:“知道,小西跟我說了。我們家三兒就是精明。”三兒問秋子:“你覺得沒問題?”秋子不屑:“知道北京房價嗎?普通商品房,貴的要八千多,便宜的快四千了,四千就三環以外吧?菜籽湖才多少?不到五百,人最便宜房子十分之一。”紅姑冷笑道:“北京那是什麽房子?菜籽湖那是什麽房子?”
“什麽房子?”秋子反問道,“還是金子做的房子呀?我再給你們算筆帳。北京平均工資也就千把塊吧,普通工人和公務員還沒那麽高,按最低房價算,四個月買一平米;菜籽湖平均工資離二百總有吧?兩個月能買一平米,這麽算房價高嗎?”
童林佩服地說:“還是你們倆真厲害。我爸說,聽三兒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秋子眨眼問:“三兒說什麽了?”童林說:“電視裏天天說泰國危機,人民幣也要貶值,經濟要下行,房價要跌,什麽東西都要跌,到時候日子沒法過了,聽得人心驚膽顫。我爸擔心,把三兒叫去了,想提醒三兒一聲,叫三兒別買房買地,留點錢過日子。三兒給我爸上了一課,說錢貶值更得買了,跟亂世買黃金一樣,放手裏擱著,不盡等著吃虧嗎?”秋子咬筷子想了想,得意地笑著:“亂世買黃金,我怎麽沒想到呢?還是我們家三兒厲害。”
“說什麽呢?”紅姑不解問,“我怎麽都不知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