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江濤婚宴
一百三十四、江濤婚宴
兩天後,江波就幫芳華在大外科的張主任那裏得到了特許。拿到了醫院開給招生辦的介紹信。不過這事兒不宜聲張,除了腦外科的黃主任,並沒有別人知道。
黃主任都習慣了這些年來人員的流失,雖然惋惜,但對芳華的選擇也表示理解,隻是希望她複習迎考的同時不要耽誤了工作。
芳華在紀主任拆線後快出院時,又去拜訪了他,說了考研的事情。
紀主任的視力康複有望,還能繼續做手術,隻是不能太勞累。倒是因為這場眼病,讓紀主任更加感到時不我待,更加願意提攜年輕人了。他本來對芳華就有好感,對她是女生也沒有偏見,反倒對她在協和這幾年打下的紮實的手術功底很滿意。紀主任明確說,隻要芳華考上,肯定收下她當弟子。
芳華也告訴了父母和嘉輝自己的決定,他們都很支持她的追求。於是,芳華和趙玉玲在11月正式報名考研。
當然兩人的複習早在報名前就開始了。芳華通過趙玉玲和張永等同學,搞來了三門公共課的複習資料。她自己又通過這些日子開會認識的醫生,找來了301腦外科過去幾年專業課的考題資料。
芳華倒是不怵專業課程,因為平時積累的知識很多了。再粗略地過一遍就差不多了。至於公共課程,她也覺得輕鬆。
平時經常看英文文獻和原版專著,內科大查房還寫過英文病曆,這時考研又不考聽力,所以英語並不難考。
西醫綜合的臨床部分,對協和這樣基礎打得牢的住院醫生來說不是問題;而基礎課程部分,芳華是學過兩遍的人,再撿起來也很容易。
至於政治,她倒是要好好地照著人大出的輔導材料背了。不過,隻要掌握答題思路和技巧,政治還是很簡單的。
但不管怎麽說,要看的書還是很多,還要上班和值班,又不想讓科裏人知道,芳華的時間挺緊張的。
有一次,和她關係不錯的林傑,無意中翻開她包著書皮的考研複習資料,發現了她的秘密。不過,林傑並沒有多嘴,反而經常主動提出幫芳華值班,讓她可以專心複習。
這讓芳華非常感激。林傑卻總是擺擺手,說反正他一個人呆在宿舍裏也沒什麽事,值班還可以打發時間。
統考時間慣例是春節前兩周的周末,也就是98年的一月中旬。
不過元旦這天,芳華不顧複習到了最緊張的階段,忙裏偷閑地抽出半天時間,去參加了一個婚宴。
因為這是江濤江營長的婚宴。他再不結婚就快三十了。這次還是旅長強行下的命令讓他回家完婚,不然他恐怕還要過了春節、甚至過了回歸周年慶再回來呢。
江濤特意請原來軍訓隊九班的四個剛好在北京的女生都去參加婚宴,地點是在海澱區的一家飯店。因為北京前陣子下了幾場雪,有些路麵還有結冰或積雪,車行緩慢而且擁堵,四個人趕到的時候,婚宴已經開始了。
江波在前麵幫著拍照呢。他一回頭看見四個女孩走進來,並在門口的那張桌子旁坐了下來。見有服務人員上去招呼了,江波就沒過去,而是繼續給正在講述戀愛史的新婚夫婦照相。
芳華等四人興致勃勃地聽著江營長的羅曼史,這可是獨家爆料啊。
原來幾年前,新娘是一個通訊連的排長,和江濤同屬北京某駐軍。在一次演習訓練中,正好是她值班,江濤要她轉接一個電話給指揮所。隻是,那江濤剛從四川回來,說話還帶著川味,“四”“十”說的有點含混不清。新娘子當時沒聽清代碼,忙中出錯就接錯了線,等江濤和首長說了半天話才發現不對,結果耽誤了演習時間。江濤很不滿。就打電話去批評人家業務不精。新娘子也不服氣,是你發音不標準嘛。兩人因此還吵了一架。
新娘子一生氣,就聯絡通訊連的兄弟姐妹,專門盯著江濤的電話。凡是他接聽或打出的電話都被錄音,要麽就是接錯或者掛斷什麽的。電話錄音經過剪輯,還給江濤的連隊打回去公開播放。後來,江濤受不了就去通訊連求饒。兩人倒是從此不打不相識,最後發展成了一對愛人。
芳華和大家都聽得哈哈大笑,這兩人原來是歡喜冤家啊。
酒宴開始後,江濤在一桌桌地敬酒。江波就先到芳華她們這一桌來打招呼。
芳華見他上身一件黑色皮夾克,下身倒是深藍色軍褲,不禁問:“江大哥,你怎麽沒當伴郎啊?”
“江濤嫌我太帥了,會搶了他風頭。”
“哈哈,他沒那麽小心眼吧?”
江波舉起相機說:“嗯,我開玩笑的。我得幫他攝影啊。”
王菊不由開口說:“江大哥,你還記得我嗎?”
江波見到她也挺高興的:“記得啊!那次西嶺雪山嘛。就是後來,老碰到小林,再沒遇到過你了。怎麽,你也來北京啦?”
他們幾人在這裏聊得很高興,在前排宴席坐著的夏琳遠遠地看到江波就坐門口這桌不走了,心裏挺奇怪的。看到那幾個似乎都是年輕姑娘,她更是納悶。
這些日子來,夏琳和江波透露過想留301的意思。江波隻說知道了,卻沒什麽行動。這眼看著都新年了,再不活動就來不及了。
夏琳想,這江波看上去挺聰明的人啊,不會這麽不通事務吧?要不,直接去求江大姐好了。可是。江波總是對自己不鹹不淡的,又是什麽意思啊?
且不說夏琳在那裏盤算著,江濤已經帶著新娘子敬到最後芳華她們這一桌了。江濤給新娘介紹說:“這都是我訓過的女大學生。怎麽樣,不錯吧?”
新娘沒有穿婚紗,而是一身陸軍軍裝,佩戴著中尉軍銜,和同樣穿軍裝的江濤站一起,十分相配。隻是他們的胸口還帶著紅色的有“新郎”“新娘”字樣的花朵,表明這是一對新婚的夫婦。
芳華說:“江排長,還有嫂子,我代表軍訓隊三排九班的全體女生,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敬禮!”說著就是個標準的軍禮。
江濤笑嗬嗬地把她的右手打下來說:“謝謝了。聽說你要考301的研究生了,好啊!我早就知道,你天生就是當兵的料。”
芳華想起當年軍訓結束時排長的評語,也不由笑了起來。
白芸幾人倒是圍著新娘說:“嫂子,你太厲害了。你那些整治排長的招數太厲害了,可算給我們報仇了。你都不知道當年,江排對我們多狠啊……”
江濤忙說:“沒有啊,沒有的事兒……”
大家談笑之間,江波給他們幾人拍了幾張合影。一會兒,江濤兩口子帶著伴郎伴娘又回到主桌去了。
江波仍然留在這裏,和芳華她們一起坐著說笑。芳華就不說了。王菊是一起爬過山的,白芸和趙玉玲是跟著去過軍港玩、還吃過人家的月餅,都跟江波有話題可聊。
他們幾個在這裏言笑晏晏,夏琳遠遠地看著可就氣悶了。這什麽事兒啊,從沒見江波和年輕女子說說笑笑這麽久啊,還把正牌女朋友丟在一邊。
夏琳已經老實不客氣地把江波女朋友的頭銜安在自己頭上了,隻是江波從沒帶她回家見家人,她也有點不確定。今天是她聽說江家有喜宴,一定要來的,江波無可無不可地就讓她來了。
夏琳看江波總不過來,連看都不往自己這邊看一眼。就實在忍不住了。她站起來,慢慢地向門口走去。
那幾個說笑的人都沒注意到她的接近,繼續說著軍訓時候的笑話給江波聽。好些是關於芳華比槍、打靶的事情,也有她們自己的一些糗事,比如趙玉玲的那床麵包被子。
江波聽了也笑著說:“是啊,那新被子是不好疊,大家不是都要往上麵噴水弄濕了才能疊成豆腐塊嗎?我在軍校時,有個同學嫌軍被太潮濕了,就在星期天把被子拿到大太陽底下曬了半天。結果晚上拿回來,那新棉花一曬就膨脹了,成了‘饅頭’,比小趙的被子還悲劇。”
“哈哈!”
這時,夏琳已經走到了桌旁:“江波,你怎麽在這兒坐啊?”
芳華等人都抬頭看她,沒說話。
江波笑著轉頭說:“哦,這是幾個江濤的女兵,我陪她們說話。”
“怎麽,我看你和她們挺熟的嘛?”
江波的笑容淡了點;“是啊,都是朋友。”
夏琳見江波似乎神色不對,就衝著芳華等人熱情地伸出手去:“你們好,我是江波的女朋友。我叫夏琳,認識你們很高興。”
江波眉頭微皺,但也沒說什麽。
芳華一愣,不過還是禮貌地伸手相握:“哦,你好,我叫林芳華。”
白芸等人也和夏琳一一握手,作自我介紹。
夏琳見江波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他身邊左一個芳華、右一個王菊,都坐的有人,她就指著白芸身邊的空位說;“我坐那兒吧。”
芳華忙站起來說:“夏姐,你坐這兒,我讓你。”
江波卻抓住芳華的胳膊說:“不用,你就坐這兒好了。夏琳坐那兒一樣的。”說著已經把芳華用力一拉,又讓她坐下了。
夏琳臉色一僵,但又馬上笑著說:“對,你們都別動,我坐哪兒都一樣的。”她跟沒事人一樣。坐下來後又和白芸等人攀談起來,問起她們來自哪裏,是幹什麽的等等。
芳華坐下來,瞄了一眼江波,見他麵色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怒,就小聲問道:“江大哥,怎麽從來沒聽說你有女朋友啊?”
江波淡淡地說:“就是別人介紹的,處著呢,還算不上女朋友。”
“哦,不過夏姐還是長得多漂亮的哈。”
江波瞥了一眼夏琳,再看了眼芳華,微笑著說:“一般吧!”
“不誠實!”芳華白他一眼,就伸筷子去夾菜碟中的魚丸。不料手中的象牙筷子又長又滑,一下子沒夾穩,丸子又掉回碟子裏。
芳華又伸長了手準備再接再厲,旁邊的江波已經拿起湯匙幫她舀起來放她碗裏了。
江波還調侃她:“就這手,還當腦外科大夫啊?”
本來還要謝謝他的芳華急忙解釋:“我剛才那是沒在意,要是在手術台上,我才不會失手呢。”
江波搖頭笑著說:“這夾個丸子,手都要抖一抖的,我看懸啊!”
雖然知道他是開玩笑,芳華還是不樂意:“喂,別小瞧人啊!說不定我就是下一任的301腦外科主任呢!”
江波嗬嗬笑道:“好,我等著瞧!”
那邊的夏琳見他們這邊聊得這麽親密,不由出聲道:“小林,你說什麽?301腦外科主任?”
芳華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和他抬杠,說著玩的。嗯,我今年是要考301腦外科的研究生。”
夏琳吃了一驚:“這麽說,如果考上了,你今年就到301來了?”
“是啊,到時候還請師姐多指教了。”
夏琳瞄了一眼江波,苦笑著說:“等你來,我還不一定在301呢。我今年畢業,到現在還沒定去向呢。”
“哦。”芳華不好多說什麽,繼續埋頭吃丸子了。
江波也不發一言。
一會兒,四個女孩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了。江波把她們幾個送到門口,本來還說開車送她們的,四人說他還要在裏麵幫忙,就都推辭了。
看著四人沿著大路前往公交車站,江波默默站立在門口。
他抬頭看看天。化雪的晴天,冬日的太陽似乎沒一點溫度。但是江波看著那陽光還是覺得非常刺眼,他低下了頭。揉了揉眼睛,還覺得眼前有點花。
江波轉身正要回去,卻見夏琳也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他走進飯店大堂,夏琳也跟進來。
江波走到喜宴廳門口時,又轉過身對夏琳說:“你留301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辦的差不多了。”
夏琳很驚喜:“真的?!”
江波卻麵色平靜地說:“基本沒問題了。主要是皮膚科的老主任要退下來,新主任的人選卻老是沒定下來,所以一直不好談進人的事情。後來,讓總後衛生部的人催了一下,新主任已經定下來了,命令要春節後才下。不過,已經和新主任打過招呼了,他一上任就給你辦手續。應該在五月就能辦下來。本來是想到時候命令下來再告訴你的,既然你這麽著急,就先給你通個氣好了。”
夏琳聽著江波輕描淡寫的話裏,卻透露出江家強大的能量。想到心願得償,而且留下來後,又可以在江家的保護傘下得益,夏琳不由真心地憧憬起未來的美好生活了。
她正要上前拉住江波的胳膊表示親昵,江波敏捷地一退閃開了。
夏琳一愣,江波說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夏琳疑惑地答應了。
一路上,江波不說話,夏琳也識趣地沒說什麽。
當回到學員隊門口,夏琳正要上樓時,江波站在她身後說:“等一下。”
夏琳慢慢轉身,她心裏有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江波平靜地說:“夏琳,你是個不錯的姑娘。不過,我們兩個不合適。所以,我幫你留在**,算是了了你的心願。以後,我們就是普通朋友了。”
夏琳不甘心:“為什麽?我不明白?”
“抱歉耽誤了你那麽長時間。我現在才知道,這種事情,將就不來,還是早點說清楚的好。”
“可是,你明明……,你明明也對我有感覺的啊!”
江波一皺眉:“大概是我讓你誤會了。我這個人有時候隨便慣了,真的很抱歉。”
“不對,你那首詩,那首《深笑》……,難道,不是寫給我的?”
江波的眼睛一眯:“我看你確實誤會了。那是林徽因先生的詩作。我隻是喜歡那首詩,隨手抄下來的。沒有別的意思。”
“啊——”夏琳說不出話來了。
江波最後衝她點點頭:“好了,你多保重。我們還是朋友,以後有什麽事情要幫忙,還可以來找我。再見。”
說完,江波開車揚長而去,隻留下夏琳一人站在那兒,心裏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