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聚散離合
二百零五、聚散離合
嘉輝和芳華先回了綿陽,在家住了兩天,又回成都請雙方父母家人吃飯,正式宣告兩人的愛情馬拉鬆,終於跑到了結婚的終點。
他們隻請了直係親戚,林家是連老家的人都沒請,梁家也就是從夾江趕來的爺爺和姑姑們以及成都的四爺爺等人。
要是都請的話,他們兩個恐怕得直接回老家去擺幾天流水席才行。
沒有司儀主持,兩人在家宴上隻進行了一項重要的儀式——就是給雙方父母敬茶,改口叫人。
雖然老人們早都在心裏承認了這兩孩子,但隻有兩人正式結了婚,把口中的“叔叔阿姨”改成“爸爸媽媽”,才能讓雙方家長都放心了,踏實了。
嘉輝叫林誌輝夫婦的那聲“爸——媽——”,叫的很是順溜自然,不但二老高興,就是芳華聽了心裏也是一甜。
對姚阿姨,芳華叫“媽”也叫得很順。而在麵對張叔叔時,芳華和嘉輝兩人一起叫了聲“爸”。
因為當年姚阿姨和張叔叔再婚時,嘉輝都是快大學畢業的人了,張叔也理解年輕人的麵皮薄,所以他這一聲“爸”就沒喊出來。
其實這些年,見媽媽和張叔過得很好,而且想到張叔從自己少年時代起就在照顧這個家,嘉輝也想過應該改口,但又一直沒機會,這次結婚也算是趕上了。
芳華在之前就想過,既然自己都改口叫婆婆“媽”了,對媽**老伴喊一聲“爸”還是應該的。她問嘉輝這樣行不行,嘉輝同意了。
於是,這輩子都沒有孩子的老好人張叔,終於聽到有人喊自己爸爸了,而且一喊就是一對佳兒佳媳,那個激動的心情就沒法說了
他答應了一聲後,立刻出去又重新封了個大紅包回來給芳華。芳華接過紅包時,看見老張的眼圈還紅紅的,有些潮濕。
芳華轉身衝嘉輝眨眨眼,將紅包在手裏輕輕拍了兩下,意思是:不過是叫一聲爸爸,就賺個大紅包,多劃得來啊
嘉輝失笑:這個財迷嗯,是假財迷
他也知道,芳華其實是想告訴他:人的親疏不是以血緣決定的,而所謂麵子自尊什麽的最好丟掉。隻有放下過去的心結,真正接受身邊這不是親人的親人,才能讓自己和家人更和睦。
雖然這次結婚結的簡單,但是芳華該得的紅包是一個都沒少,梁家的長輩們個個都給了,特別是大姑和小姑給的紅包都是沉甸甸的。就這樣,她們還說沒有像樣的婚禮,委屈了侄兒媳婦。
林家二老倒是對女兒簡單的結婚方式沒有意見。因為他們自己當年比這個還簡單,況且林征宇幾年前也同樣沒擺酒席。就是研究院裏的年輕人,也有很多都不辦酒席,登記領證後給單位裏的人發點喜糖就算把事兒辦了。
最重要的是,林家看中的是嘉輝的才華和對芳華的實誠,而不是他的家世和財產。他們相信嘉輝會和芳華一輩子都過得幸福,至於這一時的風光,既然女兒都不在意,他們就更不在意了。
兩個家族聚會的氣氛本來是很融洽的,隻是中途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因子,那就是芳華那個才一歲多點,大名林奧小名林林的小侄子。
這位小朋友,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已經能用非常有表現力的聲調和動作,來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
好吧,其實是怒和哀的時候比較多。
一開始,當小林林還沒表現出來頑劣的時候,看上去還好。因為他雖然長得黑瘦,但當他肯衝人笑的時候,那小鼻子小眼睛皺成一團的樣子還是蠻可愛的
不過,讓芳華有些鬱悶的是,爸媽都說孫子長得和他姑姑小時候一模一樣,惹得梁家親友團都來圍觀新娘子的“縮微版”。噢,也是變性版。
這讓芳華對老爸老媽很無語,明明我小時候的照片顯示,那是個多麽粉嫩的白胖娃娃嘛您二老怎麽能說這個小瘦猴很像我呢,這不是在婆家麵前給女兒抹黑嗎?
結果,孫玉敏淡淡地說,那時候的彩色照片就是照相館師傅用水彩在黑白照片畫出來的,就連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在照片上看著也是那麽的粉嫩。
噢,敢情那麽早就有ps了嗦
好吧,就算我小時候其實也是黑瘦黑瘦的,但我絕對沒有這個小東西現在這麽煩人啦
芳華坐在主位,麵帶微笑,和梁家親友團說著話,裝著淑女,可是她的儀態卻常常被對麵自家小侄子丟臉的哭鬧聲搞得差點破功。
以後,誰再說每個小孩子都是天使,我就跟誰急
芳華趁人不覺,冷冷地瞪一眼坐在那邊嫂子懷裏的,不停打翻杯盤、尖聲哭鬧著要這要那、要來又不吃的小惡魔。誰知這林家小皇帝根本睬都不睬她,直接回以白眼真不知道,他這麽小,怎麽就這麽刁鑽
而一向英明的林家二老,竟然也和所有退休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一樣,對小孫子有求必應。尤其是老爸林誌輝,一邊訓斥兒子,要他放下準備教訓孫子的手,一邊親自過去哄孫子。
林征宇這倒黴蛋,有了兒子,地位不升反降,永遠是被鎮壓的底層。
梁家的人在一邊看著倒是很歡樂,什麽也沒說,芳華卻感到很不好意思
這個由著小孩子性子哄著他吃飯的老人,還是那個從小對我們兄妹灌輸艱苦樸素教育、從來不許我們挑食的嚴父嗎?他,不是明明最反對溺愛小孩子的嗎?難道說,人的年紀大了,也就糊塗了,沒原則了?
晚上,芳華跟嘉輝抱怨著父母對小侄子的偏疼。
嘉輝卻笑得嗬嗬的:“你是在和一歲的小孩子爭風吃醋嗎?”
芳華一想,可不是嗎?被小林林搶了自己在宴會上的焦點位置,特別是看到父母有了孫子就忘了女兒,自己這心裏居然不平衡起來
林芳華,原來你也有嚴重的公主病,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或是家庭的中心啊
想通此節,她也自嘲地笑了。
不過,在和同學們的聚會上,她自然還是大家注意的焦點和中心。
這一頓飯,就不用像雙方長輩們都在場時那樣端著了。大家都是認識超過十年的同學,誰還不知道誰什麽脾氣?
留成都的這些家夥們,都混得不錯哩。王菊郭玲楊茜這些人就不說了,賢妻良母和能幹醫生的角色都扮演得很好。
而方興同學,在去年跳槽去了啟峰藥業公司後,因為業務能力不錯連連受到提拔。當然這也和公司老板娘是老同學,多有照顧有關。他現在,也定下心來好好談了個女朋友,準備結婚了。
至於周玉麽,協助周胖子將啟峰藥業的業務做得更大了。不過這兩口子都忙著賺錢,已經三十出頭的人了,還沒時間生孩子。
芳華和她說悄悄話,勸她把公司的業務也交一些給手下,該考慮孩子的問題了。周玉謝了她的好意,倒是調侃她和嘉輝也該快點生孩子了。
哦,她還送給芳華和嘉輝兩盒禮盒裝的冬蟲夏草膠囊,當做結婚禮物。
這是她的公司研製出的新產品,提取了冬蟲夏草的精華,有提高機體免疫力,補肺益腎,調和陰陽的功效。這東西產量不多,也沒打廣告,但已經在用戶中有了良好的口碑,在富人圈中很受追捧。
芳華雖然知道這東西挺貴,也算是禮重情亦重了。不過,她怎麽總覺得周老大在說到“調肺陰補腎陽”,還有“平衡陰陽”時,笑得那麽……猥瑣呢?
大概,人結婚後,思想就會變複雜了,不純潔了。不管是周玉,還是芳華自己,都是如此。
同學中,還沒結婚也沒女朋友的,就剩下戴平了。他畢業後在川醫幹了一段時間,就被市三醫院挖去,成了心內科的業務骨幹,剛晉升了副主任醫師職稱,可謂前途無量。
這樣一個標準的青年才俊,鑽石王老五竟然還沒有女朋友,這不是浪費社會資源嗎?
芳華代表社會上廣大的剩女們向他發出最後通牒,趕快解決個人問題,免得引起女人之間的戰爭,破壞社會的安定團結。
戴平嬉皮笑臉地說:“好啊,你是知道我喜歡誰的,那就麻煩你這個生活委員給我當一回媒人好了”
說完還和嘉輝擠眉弄眼,笑得很詭秘。
奇怪戴平讀博士後可是穩重多了,怎麽這說到終身大事又恢複二皮臉的本性了?
等聚會散了後,嘉輝才告訴芳華——戴平和羅曼麗的多年糾葛,半年前出現了重大轉機。
春節期間,羅曼麗的父親突發心肌梗塞送入了醫院,她自然請戴平幫忙。戴平不但親自為羅父做了介入治療,讓羅父轉危為安。在後續治療階段,也是照料得無微不至,使得羅父恢複得特別好。
在曼麗陪父親住院期間,和戴平的接觸多了起來,而且也從病人、護士等人那裏了解到戴平的醫術醫德,而羅家二老也對戴平很有好感。
所以,慢慢地,羅曼麗對戴平的態度就微妙起來。戴平也察覺到了這一變化,於是等羅父出院後,他就又開始了對羅曼麗的猛烈追求。
隻是,曼麗這次雖然沒有斷然拒絕戴平,但還是有點猶猶豫豫的,兩人這麽僵持著、曖昧著也有一個多月了。
不過,戴平倒也不急。他說,追了曼麗十年了,終於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才不會再因為操之過急而功虧一簣呢。
芳華聽嘉輝說完,感慨地對他說:“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和戴平會成為好朋友了。原來你們骨子裏都是一樣的人。”
嘉輝點頭微笑:“不過,我比戴平運氣好。你是嘴硬心軟,這不是早早地就把關係確定了,而且沒等幾年就嫁給我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
羅曼麗正在上海參加一個為期三個月的主持人培訓交流活動,自然不能來見芳華。
芳華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候一番後,進入正題。
曼麗在電話裏笑了:“你是不是又在給戴平當間諜,刺探情報來了?”
“是啊,”芳華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可遮遮掩掩的了,“那你有什麽情報可以透露啊?”
“哼——,當年你們三個就算計我一個,還想讓我給你情報啊?那不是自己把自己給賣了嗎?”
“嘿嘿,哪有算計啊?戴平是多好的一個同誌啊年輕有為就不說了,多金嘛,雖然還算不上,但以後也絕對是高收入人群了。而且小夥子,人長得也還是滿精神的關鍵是,他這麽多年都對你一顆紅心啊……”
曼麗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就是最後這一點,讓我有點猶豫。”
“啊?這還成缺點了不成?”
“不是。你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對他沒什麽感覺,大家隻是做好朋友。但現在又要轉變朋友關係,接受他,我總覺得怪怪的。我也怕他堅持這麽多年,真正追到我後,這心態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咣當——芳華癱倒在床,真是敗給這個羅曼麗了。
原來,女人都是看別人的感情問題時,能夠旁觀者清,輪到自己就瞻前顧後了。連一向聰明伶俐的羅曼麗,也有迷茫躊躇的時候。
嘉輝見芳華一副鬱悶的樣子,不禁好笑地走過來,在她身邊躺下,無聲地用唇語問:“怎麽了?”
芳華捂著手機話筒說;“我在給戴平做媒。”
嘉輝一笑,不再說什麽,隻是輕輕地摟住了芳華,聽她繼續講電話。
芳華先是跟曼麗表示,戴平對她絕對是死心塌地,無論她答不答應,都會海枯石爛此情不渝(這話先把芳華自己的牙酸倒了)。
然後她又委婉地問曼麗,到底是怎麽對戴平改變了態度的。
曼麗說:“嗯,那次我爸住院,他是幫了我不少忙,我雖然挺感激他,但還沒有真正動心。直到有一次我在病房裏聽一個病人家屬說了一件事,我才對他有了改觀。
那是個得了房間隔缺損的先心病的小男孩,是戴平給他做的介入封堵手術。手術後,那個小孩恢複得很好,在一次查房的時候,孩子的媽媽讓小孩謝謝給他做手術的戴平。不知道怎麽的,那個小男孩犯了倔脾氣,就是不說謝謝。
結果,戴平給那位媽媽說,不要讓孩子謝我,其實你們能把孩子的心髒交給我們醫生來治療,這是對我們的信任,也是對我們的幫助,應該我們道謝才是。然後,他真的跟那個男孩說了聲——謝謝你小朋友。這件事,整個病房的人都知道。我就是聽了這個故事後,才對戴平刮目相看的。”
芳華也說:“別說是你,我也對他刮目相看了。沒想到,戴平還能說出這麽正經的話哩。”
曼麗又說:“嗯,你說奇不奇怪,原先我雖然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人,但就是不來電,怎麽看都不來電。可現在呢,就覺得他這人怎麽這麽好玩呢?看見他在我麵前拚命討好的樣子,我就想笑。”
芳華哈哈大笑:“哦,我明白了。其實——,你也明白的,對不對?”
“嗯。”
“好吧,我也不勸你什麽了。這方麵,你可比我聰明多了。我隻想告訴你,確定了是那個人,就不要再猶豫了。和一個愛你的,你也愛他的人在一起,真的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好啦,知道你現在甜蜜得不行,就別來寒磣我了”
掛了電話,芳華還麵帶笑容:有戲啊有戲,看來我做媒終於可以成功一回了。哦,這個媒做得可真不容易啊,做了十多年啊
嘉輝見她掛了電話就靠過來,一邊吻著她的脖頸一邊問:“你剛才說什麽非常幸福?”
“嗯——?好啦,你知道的。”
“再說一遍嘛。”
天——,芳華可受不了嘉輝用這麽溫柔的聲音撒嬌,所以她乖乖地說:“好嘛,和你在一起,非常幸福。滿意了嗎?”
“嗯,非常滿意。”
芳華舉起電話:“好了,我要給戴平打個電話,告訴他再接再礪,去爭取最後的勝利。”
電話卻被嘉輝一手拿開:“著什麽急?晚點再說。”
說著,另一隻手已經摸到芳華的腰際。
芳華剛要開口抗議,就被嘉輝剝奪了話語權。
於是,戴平同學——你的兩位好友隻顧著自己甜蜜去了,你的終身大事隻好自力更生了。
不過,請原諒這兩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吧
因為明天,他們又要暫別了。
這次分別,還算好的,隻不過是一個多月而已。
芳華是比較平靜的,倒是嘉輝在臨別前的晚上,用他的語言好好傾訴了自己的難分難舍。
自結婚以來,芳華發現嘉輝越來越粘人了。新婚夫妻粘乎一點倒也是應該的,要是他這時候都不粘人,那才比較悲哀。
隻是原來一直是嘉輝在兩人之間扮演安慰者、引導者的角色,而這回芳華覺得嘉輝也有孩子氣的一麵,便好好地撫慰了他一番。
她用兩人共同的語言,告訴嘉輝:我們短暫分離,還會重聚;以後也會分離,但最終還會重聚。
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