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072)誰是最無恥的人

顧淺凝麵上無恙,心裏卻在思慮季江影的話。

她和季江然時常同進同出,連鄰居都開始誤會,估計其他人看到了更會那樣以為。季江然還沒跟哪個女人保持這樣的關係連續許多天都住在一起的。

季江影就再提醒她:“季江然睡相霸道,打小就忌諱和人分床睡,小的時候連我媽都不允許。她從不在哪個女人那裏過夜,這個你沒有聽說過?”

之前的確是那樣,不論多晚季江然去她那裏,完事之後都要走開。

現在這樣,也難怪無形之中滿城風雨,真的很反常。

顧淺凝握著杯子若有所思,時間真的不短了,而他的傷口遲遲不好。如果說A城的人都知道了,隻能是季江然自己說出去的。

季江影倒覺得,季江然就有是意要讓所有人知道,他的女人,其他男人怎麽還敢染指?就算是他跟顧淺凝走得太近,也免不了風言風語,他是季家長子,鬧過一次笑話,再有一次就愚了,怎麽會沒有忌諱。

而舍得拿自己的身體折騰這種事,季江然絕對做得出。

季江影話語變得難聽,犀利的諷刺她:“怎麽?一個人活不起?你的桃花開的還真是層出不窮。最好隻是及時行樂,有些東西你要不起。”他們都要不起。

這個顧淺凝再清楚不過,從不用別人來提醒她。

放下杯子,略微不悅的看過去:“我自己的事,又是任務之外的,就不勞大少操心了。聽說大少要當爸爸了,恭喜。”

季江影明顯折了下眉頭。

“這也是季江然告訴你的?”

顧淺凝笑著說:“這樣的好事肯定全城都知道了,哪個見到季大少不恭喜一聲,非要從二少那裏聽到嗎。”

季江影抿緊唇角,他那個樣子一點兒看不出高興。反倒覺得她嘴角優雅的弧度刺眼,喝掉一杯茶,肺腑中莫明的火氣降下一些,總不至於失了格調,抬起眸子隻說:“看來季江然那些插科打諢的本事你沒少學來,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

“要不然呢?”顧淺凝問他:“跟季大少學麽?”

也不見得就能學來什麽好的。

季江影就說過她不怕他,即便他是她的頂頭上司,比她的教官還要大上許多,聽她說起話來仍舊冷嘲熱諷,跟她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時一模一樣。如今身份轉變了,態度倒是一點兒沒變。直比以前更疏離了,他知道是什麽將她給推遠了,其實這個女人是很記仇的。

眯起眼睛看著她,顧淺凝很喜歡喝茶,芳香四溢的味道她很喜歡,清淡得蔓延唇齒間。纖細的手指握著杯子細細的品。

季江影涼涼說:“這段時間你還要呆在這裏,至於組織會有什麽樣的安排或者決定我還沒有接到。如果想早點兒回基地,希望你以後做事多動動腦子。好自為之。”

顧淺凝聽他的意思,是不相信她是盡全力了。

“怎麽?你要離開?”

季江影靜靜的看了她一眼,還是說:“回總公司處理一些事情,沒幾天會回來。”

顧淺凝點點頭便沒再問。

最後季江影有事先離開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她:“季江然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別到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顧淺凝頭坐在那裏頭也沒抬。

“我沒想招惹任何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季家兄弟那樣聰明,隨時隨地的耍心機,有預謀,便要處處防備,步步為營。他們可能不知道,平凡人的生活不是那樣的,所以他們注定當不了平凡人。

季江然一走,雅間清靜下來。

顧淺凝撐上頭,才有時間思考季江然……她還真的沒想到季江然會將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她現在跟深山修行差不多,在A城這個圈子裏早就淡出去了。每天過自己的生活,隨時聽候季江影的差遣,希望可以早一天回基地。所以不問世事,卻忘記了這裏本來就是個大染缸。

一直坐到將近中午才離開。

出來的時候電話響起來,摻雜在茶樓流暢如水的古箏裏。她握著電話快速走出來,沒想到上官小小還會打電話過來,顧淺凝本來以為上次那件事之後,上官小小一定生她的氣了,以後也不會再聯係。

卻還是打電話來,告訴她:“淺凝,我和薄雲易下個星期訂婚,到時候的訂婚宴你能來吧?”

顧淺凝出了茶樓,本來站在人流如織的街頭。聽到上官小小這樣說,世界刹那間靜寂無聲,這句話很清析,她聽得也很明白,說:“恭喜你們,不過很抱歉,我隻怕趕不過去了。”

上官小小頓了下,還是問她:“淺凝,你和薄雲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覺得你跟我們似乎疏遠了。是之前來京都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嗎?”

顧淺凝輕聲說:“什麽誤會都沒有,隻是你上次打來電話,卻沒幫上什麽忙,真的很抱歉。”

上官小小連忙說:“淺凝,你千萬別這麽說。其實我是很感激你的,不怕你笑話,我一直覺得你是最強大的對手,卻又覺得你比誰都光明磊落。而且你不食言,真的讓我無話可說。”

所以才說,上官小小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她配起薄雲易其實一點兒都不為過。

她對薄雲易的關心不是假的,會想盡辦法將他從疼痛中喚醒也是真的,她是真的心疼他。

可是,她比誰都明白,當時之所以要找到顧淺凝的頭上,是因為所有辦法她試過了,可是不管用。便隻能來找她。亦說明在薄雲易的心中,乃至全世界,顧淺凝是個特別的存在。上官小小更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是顧淺凝牽著薄雲易的手帶著他走出來,那麽這一生將沒辦法再將他們分開。薄雲易更會死心塌地的認準她,別人再也沒有辦法進駐到他的心裏去,注定了她這些年的追逐都將變成泡影。

即便她知道是這樣,也驚恐顧淺凝的到來。可是為了薄雲易可以不用那麽痛苦,她還是一無返顧的給她打電話。隻說明她是真的愛薄雲易,她說過,如果最後那個人不是薄雲易,她沒有辦法再喜歡別人。她冒著此生荒蕪的風險,仍舊打電話給她。實在值得薄雲易牽手一生。

隻是她沒想到顧淺凝這樣狠,又這樣幹脆,其實是在給她機會。讓她成為薄雲易陰霾雲集時的那點兒盎然春色,帶著最氤氳的情深與感動在薄雲易最脆弱的時候扶了他一把。從此變得難得。

上官小小怎麽可能不知道。

所以沒辦法不去感激顧淺凝,遇到這樣好的對手,即便自己就要跟薄雲易在一起了,還是打心眼裏敬佩她。所以,就算今生今世薄雲易將心底裏最柔軟的一塊地方留給顧淺凝,上官小小覺得,她也不在乎了,那本來就是她應得的。

這樣一個女人,別人無可取代。

聽到聽筒中靜默須臾,上官小小還是說出來:“淺凝,是不是上次薄雲易來找你,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介懷,他那時心情不好,說話或許難聽一些,不過薄雲易他是真心對你好的。你可能想象不到你在他心中的份量……”

實則她不想說,思來想去又不想瞞,便說:“年前你從薄家離開時,薄家不是出事了麽,那時候薄伯伯可能是想製造一種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去世了,好能安心療養,連我和薄雲易都被蒙在鼓裏。那個時候薄雲易很痛苦,整個人都崩潰了,每天薄家都有悼念薄伯伯的人上門,我想他一定是窒息得喘不上氣來,再沒辦法麵對現實,才會想著逃出去……我之所以覺得你在他心裏很重要,可以喚醒他。就是因為他在最最痛苦的時候選擇逃去A城找你,那時候的薄雲易幾乎是瘋了的不顧一切。我想攔他都攔不信,隻能看他一路不回頭的去找你。我便想,你在他的心裏或許真的無可取代。我以為薄雲易會帶著你一起回來,種種結果我都想過,沒想到薄雲易第二天早上便回來了,他失魂落魄的,我問什麽他也不說。總算那時候我從我爸爸那裏得到一點兒風聲,知道薄伯伯的死是假的,他才終於重新高興起來,肯陪我一起出去吃東西,還能看到他笑。沒想到……”

上官小小吸了吸鼻子,還是聽出她哭了,幾乎不可遏製,太悲情了,覺得殘忍至極,老天怎麽可以跟人開這樣的玩笑。她啞著嗓子說:“就是那個晚上,薄伯伯就真的去了……薄雲易他才振作起來,接著卻是這樣致命的打擊,老天怎麽可以跟人開這樣的玩笑,仿佛要了薄雲易的命,他一下子就垮掉了,那段日子他跟魔杖了一樣,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不跟任何人說話。我從沒見他那樣難過過,幾乎是絕望……”

顧淺凝有一刹那的時間仿佛是失聰了,盯著馬路上呼嘯喧囂的車水馬龍,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站在這裏。

隻覺得花白的日光落了一地,跟晚秋的冷霜一樣,穿的單薄,所以周身都是寒意。冷意就那樣沿著脊椎骨一路蔓延,轉眼整個人就都僵住了。

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隻是回想那一天薄雲易在電話裏哭著對她說,說他來找她了……對應著無數個他如沐春風的暖笑,跟電影裏的快放鏡頭一樣。忽閃著,像幻燈片那樣,讓人憶起,又是終結時那最後一次煽情又唯美的回放。曲終人散,隻這一次,再不會這樣完整又清析,集合所有瞬間,催人淚下。

耳畔有風,很輕,徐徐的拂起耳邊的碎發。

上官小小又跟她說了什麽,她說:“淺凝,那天晚上我們去餐廳吃飯,我看到一個人很像你,知道不可能是你。隨口跟薄雲易說起來,他回頭去看,那個人正點餐擋著臉,我盯著他的眼睛,覺得那或許很難過。如果那天晚上他去找你,惹得你不愉快了,你一定要原諒了。他那樣子……分明是很想你……”

上官小小讓她不要怪他。

顧淺凝收起電話,握在掌中。她是無從怪起的。不對,是怪過的……薄雲易拿槍指著她,和拿她做誘餌,設了局送到別人的槍口上,完全是兩個概念。前者她沒有怨言,薄東勝就是她了斷的。可是後者她卻不能沒有感觸。

那一次她真的是氣了,不理會外麵的一切,隻為不去動搖自己殺伐果斷的意誌,最後她做到了。

……

可是事過境遷之後,一個人告訴她,淺凝啊,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像個彌天大謊。

她的指腹已經冷透,在街頭站了太久,身上也是冷的。轉身回車上,給季江影打電話。

隻問他:“在哪裏?”

季江影淡淡說:“老宅,怎麽?”

顧淺凝無溫道:“見一麵吧。”

不過才見過,季江影一定沒有這樣的時間,反反複複的同一個喝茶聊天,一定感覺無聊至極。

卻說:“我去找你。”

簡白問他:“又要去哪兒?不是說好了要帶子析去醫做檢查的麽。什麽事情就不能放一放,天天這麽忙來忙去的。”

季江影拿起外套,看了安子析一眼:“讓司機先送你過去,我忙完了就趕去醫院。”

安子析心裏很不滿意,麵上一點兒不表現出,隻說:“好啊,你忙完了給我打電話。”

其實即便是這樣,她和季江影的關係也算是緩和了。之前出了那件事之後,他甚至不願意跟她好好說話。她知道一切事情不能急於求成,總要循序漸進慢慢來。

季江影駕車過去。

顧淺凝一見他,就潑了他一盞茶。滾燙的茶水如數灑到他昂貴筆挺的西裝外套上,連胸口的襯衣也濕透了。一定是燙到了,可他紋絲不動,隻皺了下眉頭。

沉聲問她:“發什麽瘋?”

顧淺凝此刻有些頭疼,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的事情也很多。一會兒這一樁問完了,回頭還要將季江然那隻禽獸掃地出門。

嗬,跟季家人挨到邊了還真是麻煩不斷。

就知道季江影陰險,可是沒想到他竟這樣陰險。

坐在那裏冷冷抬眸:“那天晚上去機場的路上,那場伏擊是你安排的對不對?那些人都是你的,你刻意嫁禍給薄雲易,你這樣做是為什麽?還有,如果我沒猜錯,你把手機還給我的時候,刪除了一些東西對吧?”

季江影默然的看著她,狹長的眸子淺散而冷漠的眯起來。波瀾不驚,是他一慣的作風。不管他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在他看來,似乎都是不打緊的小事一樁。到底什麽是他在乎的呢?

顧淺凝可真想看到有一天他失控的樣子,定然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吧。

季江影不否認他是刪除了一些東西,短信,還有不下二十次的未接電話,確定有人心灰意冷不會再打來的時候還給她。

他嘴角鉤了下,竟微微笑著:“我就沒打算瞞你,知道有一天即便薄雲易不跟你說起真相,憑你的智商一定能想清楚。沒錯,那次伏擊的人手就是我安排的,不過我不是想要了你的命,他們怎麽可能真的打中。說到底是在幫你,我怕即便再有第二次,你同樣會心慈手軟,無法完成任務。不將矛盾加劇,你真狠得下心看薄雲易要死不活?”

“你讓我對薄雲易心生怨念,就是為了這個?”

季江影坐下來,雙腿自然交疊,慢條斯理:“自然不止這個,助你狠下心來殺了薄東勝隻是一方麵。任務是我為你申請來的,不助你完成,裏麵也會有我的責任,這個自然不用說。我怎麽會看著自己的手下優柔寡斷,對整個行動造成阻礙?另一方麵便是幫你斬斷情絲,你覺得自己要得起這樣的感情麽?假戲真作的感情人要得起麽?如今這樣不是很好,你和薄雲易之間有了一道溝壑天塹,一輩子逾越不了,也省著你春心動**,舉棋不定,忘了你自己的使命和身份。我這樣不是在幫你麽?”

顧淺凝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鍾,不知為何,眉目一展揚揚灑灑的一臉笑,那樣楚楚動人的一笑,忽如一夜春風來。

季江影晃了下神,神色隻變得比之前更冷漠。

“怎麽?你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笑?”

顧淺凝傾身送過來,嬌俏如花的一張臉在他眼前放大,幾乎占滿他整個視線。

輕輕吐字:“長官,你這樣做真的隻是助我完成任務,和斬斷情絲?你為什麽要幫我斬斷?還是你看到我和薄雲易眉來眼去很是不快,你這樣是在發脾氣麽?”

季江影驀然眯起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眸內星光如閃,淩厲閃過。

一字一句:“顧淺凝,別做那樣可笑的想法。你麽?還不夠格。”

手掌微微緊攥成拳,季江影還是覺得胸口那裏瞬間憋悶,仿佛是心跳快了一拍,猝不及防,所以一時間供血不足。

隻是他言詞冷淡鋒利,字字如刀,直剜人的四肢百骸。告訴她:“如果你還有一絲廉恥之心,這種想入非非的想法最好不要有。你不是那種簡單到可以要得起幸福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真的肯對你真心以對。就算沒有這次的誤會,你和薄雲易也注定不會有結果。你以為薄家會接納你麽?”他冷笑,仿佛是愉悅:“別做夢了!”

是啊,顧淺凝早早就知道是夢,所以幹脆連做都不會。現實和夢境她從來都分得很清楚,不肖別人提點。薄雲易給她的溫情和暖意,還不足以使她失了理智。

“謝謝長官忠告。我一早就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是不得善終的。說起想入非非我不如你,你還敢結婚生子,真是好大的魄力。”

他們是一樣的人,她不該,他也不該。

顧淺凝退身回來,靠到椅背上。對他的話充滿質疑:“你說你的人不會傷害到我,那季江然中槍又是怎麽回事?難道你這是在同我們鬧著玩。”

季江影看著她,漫不經心:“那些人都是神槍手,想打哪裏還不是他們說得算。季江影既然這麽愛湊熱鬧,正好讓他吃一些苦頭。他讓我吃的苦頭還少麽,打他一槍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所以他將季江然中槍的事隱匿起,看似既是擔心他的弟弟,又怕事情敗露,給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其實隻怕警方查下去,最麻煩的要是他。所以行動迅速,等季江然的車子一開走,他們就已將事故現場處理得悄無聲息,竟將所有風頭眨眼間壓了下去。

顧淺凝真要出口叫絕了!季江影雖然又狠又壞,可是不得不說他心思縝密,做什麽都是天衣無縫。便總能像這樣得願所償。

季江影挑起眉:“怎麽?生我氣?”

如果不氣,就不會潑他一身茶水。要是殺人不犯法,顧淺凝更想一刀了結他。

她眼中恨意滔天,怨氣明明那樣重。可是麵無表情,實在有夠隱忍。

竟讓季江影忽然覺得……不爽快。那一絲挫敗簡直沒由來,卻不止一次。

總像捉摸不透,又抓不住,隻真取勝的快感還該是這樣的。他償試過無數次,幾乎和那樣的感覺大相徑庭。

於是抿動唇角,轉移話題:“不要隻以為我是混蛋,再怎麽說,我是向著你的,不論你領不領情,卻都是為的你好。你那個季二少才厲害,他是真正的無恥,而且無恥到家了。這出苦肉計唱得多好,都可以登堂入室了。可是我想,薄雲易之所以宣布馬上訂婚,或許是聽聞你和季江然在一起並同/居的消息傷心欲絕了。”他按了按眉骨,語氣清閑:“男人你可能還不懂得,一旦氣大發了,真會找個女人填補空缺,以便決意忘記,一了百了。這樣一想,你和薄雲易的後會無期,再見無緣,是你們二少促成的。這一杯茶不潑他卻跑來潑我,可惜了。”

季江然習慣不動聲色,說話做事總像一語雙關。就那樣自然而然的,誰也想不到他背後真正的目地是什麽,是真心,還是別有用心。他有的時候那麽孩子氣,看起來討巧又無害。可是太多次了,結果總是乍露鋒芒,有讓人體無完膚的威力。實在陰險,實在可怕。

顧淺凝聽過真相,反倒冷靜下來。趕季江影離開,她自己坐在那裏想事情。

中午飯沒有吃,而現在中午已經過了。於是自己叫上點心,仿佛若無其事的填飽肚子。

季江影身上的茶水已經幹了,坐到車上還是脫下西裝扔到一邊。

安子析打來電話,他沒有接,看了一眼任它在那裏不停的響過去。

掏出一根煙點上,吐著煙圈眉頭緊鎖。被算計的人明明是顧淺凝,為了促使她完成任務他不擇手段。可是,剛剛跟她說起真相的時候那麽累心,好像那個被算計得一塌糊塗的人是他。

連他自己都不敢深究下去,將薄雲易扯進來,設一個局嫁禍他到底為了什麽?

其實顧淺凝的冷靜和自持能力他是相信的,也堅信她有完成任務的本事。她的素質他見到了,而且肺腑中一直都是讚歎不已的。卻仍舊以這個為出發點設計了整個陰謀,這樣不厭其煩,他真是瘋了。

難解的事情越來越多,季江影發現自己也越來越不願意思考。

狠狠吸了兩口煙,用指腹掐滅。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不願深思的事情,他這樣安慰自己,所以任迷茫擱淺下去,哪怕一輩子都想不明白。

發動引擎去醫院。

安子析已經做完檢查,沒想到季江影還能過來,看到他樂嗬嗬的。

“江影,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醫生說寶寶很好……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季江影神色複雜,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問她:“腿怎麽樣了?”

安子析說:“醫生說再有幾天就能拆石膏了。”她這兩天春風得意,長了一些肉,臉色也很紅潤。

季江影點點頭:“要是沒事,就回去吧。”

推著她去等電梯。

電梯門打開,不等進去碰到顧淺淺,正從裏麵走出來。

看到安子析驚了下:“子析姐,你怎麽在這裏?”

安子析微微的板著臉,不願在季江影麵前跟她表現得熟稔又親絡。

隻說:“來做一下檢查。”

顧淺淺又問她:“子析姐,是哪裏不舒服嗎?”

肯定不是檢查腿來的,這一層跟這個無關,所以顧淺淺才要這樣問。

安子析看電梯已經要關合了,就說:“電梯來了,先不聊了。淺淺,我們先走了。”

顧淺淺下意識看向季江影,她一直很害怕這個季大少,以前就要成為她姐夫的時候還跟顧淺凝一起整過她。所以對他的印象一直差的不得了,看著他的眼神閃爍,閃到一邊去讓兩人上電梯。

季江影望著顧淺淺的目光裏盡是輕視,電梯門合上,問安子析:“怎麽,你跟這個丫頭還有交情?”

安子析的神精驀然繃緊,卻從容的說:“有什麽交情啊,她以前跟如玉關係不錯。見過幾次麵,後來見了麵也都會打招呼。”

抬眸,看電梯光滑的四壁上映出季江影玉樹臨風的影。那張俊顏壁畫一般印在上麵,除了唯美就隻剩下麵無表情。

顧淺淺之前看過醫生,說她胃裏最近很不舒服,食欲不振,有的時候還會惡心。醫生便給她開了單子,讓她來做檢查。

她沒做過這個,什麽檢查也不知道。拿著結果下來。

醫生看了一眼,告訴她:“你懷孕了……”

顧淺淺聽到這一句就已經傻了眼,至於醫生後麵又說了什麽,她完全沒聽到。腦袋裏麵嗡嗡的響著,隻覺得是晴天霹靂。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瘋了一樣從裏麵跑出來,一直跑出醫院大樓,呼呼喘氣,不停的搖頭否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怎麽可能是真的……”

她怎麽可以懷孕的啊,她才這麽大。

顧淺淺慌了神,到最後一點兒底氣都沒有了。

不可以,並不代表不可能。這幾天和段存的那幾次沒有一次有措施,還有之前在會所裏的那一次,和那個陌生男人……

顧淺淺要瘋了,一張臉變得煞白煞白,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了。以前她是很注意的,就算她不注意,段存也會很小心。沒有哪一個人不懼怕這種麻煩。

可是,這幾天段存心情不好,哪有什麽理智可言。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把她將出氣筒一樣發泄。什麽時候會做,又都是沒有防備,全憑他一時興起。

她隻顧得討好他,唯怕段存把她趕走,也沒顧得上這麽多。雖然事後還是會吃藥,可是,往往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了。

顧淺淺真的怕起來,慌慌張張的,這樣一想,手都抖起來。

第一個念頭就是找段存。

給他打電話,可是不通。瘋了似的去他家裏找他,按了半天的門鈴也沒人開。最後沒有辦法,隻得先回家。

顧夫人根本管不了顧淺淺,平時說她也不聽。有的時候嘮叨煩了,幹脆就不回來了,直接在外麵過夜。

見她終於肯回來,抓住她說:“淺淺,你馬上就開學了,不能再亂跑了,不準備一下功課,開學的時候怎麽跟得上。”

顧淺淺抬起頭看她,整個人就跟掉了魂似的。臉白的跟鬼一樣,瞳光渙散的叫了她一聲:“媽……”

她要想辦法把孩子打下去,可是,這同樣需要錢,而她現在隻要不依附段存一分錢都拿不出。跟顧夫人直接說,不是不害怕。一旦顧淺雲知道,那她的苦日子就來了。她那個大姐以前很疼她,即便她任性也不會跟她一般計較,可現在都不一樣了。她的任性隻會惹來顧淺雲的心煩,怪她不懂事,給家裏惹麻煩。

所以,在話出口之前,她打起了退堂鼓。

顧夫人看她臉色很難看,心頭一緊:“淺淺,你怎麽了?生病了?”

顧淺淺無精打采:“媽,我不太舒服,回房間休息一下。”

扯出手,轉身回臥室。

顧夫人站在那裏看著她,越來越覺得,顧淺淺是被他們給慣壞了。擔心她真出什麽事,就給顧淺雲打電話。

“淺雲啊,你回來看一下淺淺吧。她好像很不對勁。這段時間都是這樣,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時常不回家。問也不說,你是姐姐,或許能勸她兩句。”

顧淺雲知道她交男朋友了,而且還是段存。有朋友撞到過他們兩個在一起,然後跟她說起過。不過她真的沒有時間和閑情理會,如今家裏的事還少麽?

丈夫就在一邊,聽到她喊媽,馬上表現出不耐煩:“你們家的那點兒破事,真是沒完沒了。”

顧淺雲隻得出去接電話。

“媽,我真的沒時間管她。淺淺已經不小了,不是我說她就肯聽的。她就是被你和爸給慣壞了,一點兒都不像個樣子。家裏已經這樣了,她還那麽不懂事,你讓我怎麽辦?”

顧夫人隻是擔心:“淺雲,怎麽你都是大姐,回來看看她吧。我問她什麽她都不肯說,再問就煩得跑出去,這樣怎麽行。”

顧淺雲想了下:“好吧,有時間我就回去一趟。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她不是快開學了麽。”

顧夫人應著好,掛斷之前又問她:“你爸那事怎麽樣了?”已經好多天過去了,顧夫人心焦不已。

顧淺雲聲音暗淡下去:“媽,可能真的沒辦法。申請幾次了,可是那邊不批準,最後這一次便連個準信都不給了,我真擔心是他們在刻意磨時間。”

所以她說了,盡再大的努力都沒有用,不如去求顧淺凝。現在哪個人不知道他在和季江然同/居,顯而易見兩人是在一起了。以前季江然什麽時候公然承認他和某個女人的關係?現在連住在一起都不避及,真是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了。幾乎沒人不知道顧淺凝是他季江然的女人。而季江然就住在顧淺凝的家裏,有人看到他們一起去超市,一起吃飯,一起去買電影碟……甚至一起去醫院,便有人揣測是不是顧淺凝的肚子有動靜了,實則他們好事將近?

真是什麽樣的版本都有,簡直五花八門,花樣倍出。

顧淺雲都覺得,再見到顧淺凝不能像以前那樣刻薄了,就算討厭,也要貌合神離。總要給季江然麵子,否則日子就會很難過。說不上什麽時候被季江然使絆子。

顧夫人唉聲歎氣,明天她要去看顧錦州,至於求顧淺凝的事,看看情況再說吧。她真的沒信心求得動她,事到如今,顧淺凝真的是鐵了心了。

每每思及此,就心痛不已。終歸是她虧欠下的,所以也怨不得別人。

季江然今天有會,太多天沒回公司了,事情一定很多。早上上班的時候,還邊打領帶邊說,今天一定會慘到家了,大事小事堆成山,想一想都頭疼不已。

顧淺凝當時看著他的神色,還覺得好笑,俊眉蹙起,一臉哀怨。就像學生時代,厭倦讀書的叛逆少年,一提到去學校,諸多負作用都來了,連頭都隱隱作痛。當時的季江然就是那個模樣,不停的問顧淺凝:“要不要去公司玩?全當陪陪我了。”

顧淺凝自然不想去,也不會去。

現在想起來,幸好沒去。一去就落入了他的陷阱,徹底跳地黃河都洗不清了。都將她帶到公司去了,還不說明兩人關係異常?如膠似漆大抵如此,上班都要帶著,簡直百口莫辯。

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圈套。

時時刻刻的算計別人,他不累麽?

顧淺凝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碟子,從音像店裏買來的,隻為給季江然打發時間。他‘躲’在家裏很少出門,總要有事情做來打發時間。兩人去超市的時候路過音像店就順路買來了,其實都是一些很老的電影,可是她沒看過,季江然也沒看過。所以別人早看得厭倦的東西,他們兩個湊成堆卻津津有味。

季江然那樣混世的一個人,原來很少看電影,幾乎是沒怎麽看過。據他自己所說是沒有時間,就算有人陪著,也沒想過要去看一場電影。

拉著顧淺凝一起看,津津樂道,其實他很容易對這種小事滿足。連顧淺凝都覺得現在好多商業大片拍的並不好看,隻是陣容強大,電腦特效也沒話說,宣傳的時候讓人充滿期待,往往看過了,真正的大失所望。

可是季江然卻說:“可以了,娛樂性的東西不要抱以太大的希望,那麽較真幹什麽,人的欲望無止境,拍得再好也不會都滿足。何況好壞其實隻是因人而異,有的人說不好,有的人或許就覺得很好。那些你覺得好的,卻不見得別人也能感同身受。這種很難說的東西,沒辦法強人所難,更沒必要強求自己,樂嗬一下就得了。”

這樣的季江然,竟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很好說話。

顧淺凝盯著電視屏幕,93年的《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張敏版的趙敏美豔英氣,色彩那樣昏沉,人物一出場,堪稱嘩然。當時看到這裏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驚灩。她吵著漂亮。

季江然“嗯”了聲,也說:“的確漂亮,是個美人。”轉首又看她,似笑非笑:“沒你漂亮,差遠了。”

顧淺凝現在再看,還是覺得漂亮,想起那句差遠了,心想,是差遠了,一定是她比趙敏差遠了。季江然的話,永遠都要反過來吃。

他自己開門進來,時間已經不早了,一進門扯掉領帶扔到沙發上,看她窩在那裏看電影,問她:“吃飯了嗎?”

季江然已經將大燈打開。

顧淺凝轉首望過來,眼睛淡淡的眯著,那一身的慵懶隻覺得跟貓一樣,隻是神色冷淡,又感覺鋒利無比。

季江然心裏毛了一下,走過來從身後抱她。

“問你呢,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