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

顧淺凝抱著自己的頭,從來沒有這樣淩亂不清過。兩世今生的事情被串起來了,無論如何沒想到是這個模樣。命運就像枷鎖,套牢的,掙也掙不開,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原點來。

簡白好好的在家裏,看到季江然回來,還問他:“怎麽風風火火的?”

季江然眯眸看了她一眼:“大哥呢?是他打電話讓我回來,你身體沒有哪裏不舒服?”

隻是心裏賭得慌,可是算不得什麽大事,家裏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難免這樣。不過總算今晚壓了一碗青粥,比之前還是好的。

簡白狐疑:“我沒哪裏不舒服啊,你大哥不在家,他讓你回來做什麽?”

季江然薄唇抿緊,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給季江影打電話,季江影不接,又給顧淺凝打,竟是關著機的。

他開車去酒店,問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員,才知道季江影之前就帶著顧淺凝離開了。

季江然惱起來,自己的車子也不憐惜,狠狠的一腳踢上去。季江影竟然這樣耍他……

給他其他的號打電話,都通著,卻一直沒人接聽。

季江然隻得開車去季江影的別墅,他長期居住國外,房產一定沒有他的多。那兩棟季江然都知道,就直接開過去。

遠遠看到燈亮著,按響門鈴之前管家出來開門。

看到他氣勢洶洶的,驚了一下:“二少爺。”

季江然眼波一橫:“季江影呢?”

管家立在那裏說:“大少爺在裏麵。”

季江然一手推開門走進去,季江影坐在沙發上喝酒,聽到開門聲,頭也沒有抬。

淡淡道:“要不要喝一杯?”

季江然伸手將茶幾上的杯子和酒瓶掃到地上去,劈裏啪啦的一陣響動,紅酒灑到潔白的長毛地毯上,匯成的圖案很是猙獰,腥紅如血。

季江影皺了下眉頭,閑散的靠到沙發上。

按了按眉骨:“你又發什麽瘋?”

季江然過來扯上他的襯衣領子:“季江影,你少給我裝蒜,你把我的人弄到哪裏去了?嗯?”

“你的人?”季江影動了下唇角,飄飄的笑出聲:“既然是你的人,你不好好看著,要跑來問我。”

扯開他的手,站起身踱到窗邊

。順手將窗子拉得大開,晚風呼啦啦的吹進來,吹得他的黑色襯衣簌簌作響。

季江然跟過來質問他:“顧淺凝不是你帶走的?你把人帶到哪裏去了?”

季江影回過頭看他,須臾,淡淡說:“你們兩個不合適。況且我從來不認為她是你的女人,那一天人多,你想玩理取鬧也就罷了,我不跟你計較,可是季江然,別以為那樣我就是默認了你的說法。”

季江然扣緊他的肩膀,一拳打上去。

季江影一側身,伶俐的躲閃過去,神色已經十分冷硬,明顯不容他再胡鬧下去。

“要打架?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麽?”指著門:“出去!”

什麽時候兩兄弟的關係鬧到這種不可開交的地步的?

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底多久,連他們自己都要記不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貌合神離,真要對決起來,他們才是一對真正的勁敵。

季江然猛烈的一拳打上去,季江影下一秒就劇烈的回饋給他。

兩人這一架打得很狠,還是當日在酒店門口沒法比的。心裏燃著莫明的怒火,都是如此,沒有人吭聲,隻拳頭打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客廳裏劈裏啪啦的,許多東西裝碎了,四分五裂的摔在地上。

足足打了幾十分鍾,打累了,季江影臂膀一鬆,把人推出去,兩人坐到地板上氣喘籲籲。

季江然臉上掛了彩,看了季江影一眼,拎著外套站起身。

“季江影,她要是在你的手裏有什麽閃失,我不會放過你。”

季江影知道他現在離開也不代表善罷甘休,他會將整個A城翻過來,出沒出城,他一查就會知道。不過他一定找不到那棟別墅裏去。

管家待季江然離開之後,才敢走進來。看到季江影懶洋洋的坐在地上,嘴角上出了血,卻不去管它。有些慌了:“大少爺,你受傷了。”

季江影掏出根煙叼到嘴裏,打火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沒有點著,含了一會兒隻說:“我沒事。”

他也起身上樓,管家招呼人把客廳裏打碎的殘骸收拾一下。都是價值不斐的東西,說砸就通通砸了。

季江然開車往回返,已經聯係人手幫他找人。季江影那個脾氣他太了解了,他執意要把人藏起來,就休想從他嘴裏套出半個字來,他不會說,除非他自己有本事將人找出來。

有些泄氣,晚上還在他的手掌心裏,無骨的小手被她緊緊握著……看來抓到手中的東西果然不能放開,一放開,說不上什麽時候都會消失不見。

季江然盯著自己的手掌心愣了一會兒神。

掌心紋絡清楚,餘溫尚在,總覺得不是自己的。他將車停到路邊,用自己的另一隻手掌去觸碰,漸漸的,真有些後悔天晚上將她的手放開了。

病房裏一大早就來了兩個執法人員,證據確鑿,通知安子析,從現在開始她的自由已經受到限製,案情陸續進入調查審理階段。

現在安子析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法律的製裁

安夫人哭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子析要真是坐了牢,以後可怎麽活啊,大好的人生不就毀掉了麽。現在還有孩子,要誰來養活他?造孽啊,這不是要人命嘛……”

安桐也是氣疾敗壞,知道這一切都是季江影做的。忍不住抱怨起季家來,就算孩子不是季家的,他們也不能將人逼至絕路上。

“季家這群無情無義的東西,怎麽能翻臉不認人。”

倒是安子析,坐在病**很安靜。她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知道季江影不是個出心慈手軟的人,他想讓人一個難過,便恨不得將人打入十八層地獄。她想開了,所以不覺得有什麽。而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看他們會有什麽好下場。即便是下地獄,至少還有他們陪著,她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安桐見她不說話,以為嚇傻了,過來安慰她:“子析啊,你先好好養身體,這事爸爸再慢慢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不會真的走到絕路上了,你天生命好,不會小小年紀就去坐牢。”

其實沒什麽好辦法可想,世道就是這麽現實,當時顧家興盛的時候,呼風喚雨,朋友不少,想要辦成一件事十分容易。可是後來怎麽樣?顧家倒下了,大家通通忙麻煩惹上身,不是能躲就都躲了。現在的安家就跟那時候的顧家差不多,他打電話給公方的朋友,還都是以前關係比較不錯的。也都是含糊其詞,一下聽出敷衍,讓人心寒不已。

所以安子析真被追究起法律責任來,他們也不見得就能幫上什麽忙。

隻是安桐和安夫人在家裏商量過,到現在也實在沒什麽辦法了,不如就厚著臉皮找到段家。他們自己的骨肉,生下來了,總沒道理不認的吧。興許情況比他們想象的要好些,會保安子析也說不定呢。

安夫人就給他出主意:“子析那個剛強的性子,這件事情一定先不能和她說,你知道她一點兒看不上段存,我們就說孩子我們會給她養。私下裏找段家說這事,而且先別上段家門,去探一探段存的口風再說。”

安子析說她累了想休息。

安夫人拉上安桐離開。

沒有回家,在路上給段存打電話,問他人在哪裏。

段存和朋友玩了通宵,剛回家睡下不久,聽到電話十分煩燥,接起來語氣不好。聽了一遍沒聽出來:“你到底誰啊?”

安桐冷著臉,向安夫人示意他的不快。還是說:“段存你好,我是你安叔叔。”

段存這才反應過來,態度轉變一些:“安叔叔你好……”

安桐約他見麵。

家裏不合適,亂糟糟的,段存雖然很困,還是從**爬起來,開車到約好的餐廳。

之前被安夫人冷言冷語刻薄過幾次,段存覺得這個女人比自己的媽媽還要不好惹,到現在看到還有一點兒局促,打過招呼之後坐下來。

“叔叔,阿姨,你們這個時間找我有什麽事?”

隻擔心不是好事,怕他們興師問罪打上門來

。聽說安子析的婚姻出了問題,季家正在找律師辦理離婚的事。他不敢多打聽,怕是自己和安子析的事被季江影知道了,那樣他一定很麻煩。

安桐看了安夫人一眼,這才說:“我想你也聽說子析和季江影的關係破裂了,都是因為那個孩子。我們子析生下的孩子是你的……”

段存真是被嚇到了,腦袋裏嗡嗡直響。就跟小的時候還有那種最古老的爆米花儀器,說不上什麽時候突然遇上一個,“砰”一聲就響了,不設防的情況下,耳朵都會被震得嗡嗡響,就像有片刻的失聰,晃了晃頭才重新聽得到。段存盯著安桐一張一合的嘴巴,他不是個頭腦特別理智清析的人,一直也就是玩玩鬧鬧,真正的大事沒遇到過幾樁。類似讓女人懷孕的也有,而且不止一次,可是這一次不一樣,牽係的東西太多了。而且那個懷孕的女人是安子析……

在他看來就不可能一樣。

段心語以前開玩笑似的諷刺過他:“段存,你這種男人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他不置可否,而且並不當一回事。

這回給段心語打電話,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遭報應了。開口第一句就是:“姐,安子析為我生了孩子。”

那端靜寂了幾秒鍾:“段存你說什麽?你開什麽玩笑呢?”

其實是不是開玩笑,段心語很清楚。他從來不會拿這種事情跟她開玩笑。每次說起來的時候都是氣疾敗壞,當成是天大的麻煩,這一次雖然沒有,可是太沉靜了,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跟她說這一番話。而且安子析和季家鬧掰她是聽說到了,簡白說她生下的孩子不是季家的,卻也沒說是誰家的。真的就有可能是段存的,這個男人什麽樣的女人不想睡。可是,是什麽時候的事?

段心語也認真起來:“你跟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剛才安子析的父母來找過我了,安子析有可能要去坐牢,這個孩子他們想讓我們段家養著。”安桐將這個意思說給他聽的時候,他沒有立刻表態,竟有些慌張的逃開了。他沒想過當爸爸,隻覺得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不是不害怕。

段心語惡狠狠的:“我看他們安家是瘋了。那你什麽意思?不會也想把孩子抱回來吧?”她將醜話說在前頭:“到那時最丟臉的一定會是我們段家,爸媽絕對不會允許你做這樣的傻事,他們會罵死你。到時候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段存耙著額發,喃喃:“我不知道,姐……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的腦子現在亂死了……”他將電話掛斷了,他要安靜的想一想,想一想到底該怎麽辦。

段心語對著電話吼起來:“段存,你可不能犯傻。”可是掛斷了,再打沒人接,束手無策,就給安子析打。覺得她真是太過份了,什麽時候算計到她弟弟的頭上來了,虧她們做了這麽多年的好朋友。

安子析的自由都被控製了,電話又哪裏打得通。

顧淺凝不吃飯,食物端上來了,她也不吃。靠著床頭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季江影聽到下人這樣說,到樓上來看她。

鎖鏈長長的,係在她纖細的腳裸上,赤著的腳淨白如玉,又像一朵綻開的白蓮,配上這鏈子也像有種異樣的妖嬈,本來是很野性的一個場景,可是她安靜的坐在那裏,就顯得楚楚可憐。其實不會影響她在這個房間活動,這裏有獨立的浴室,衛生間,她要是覺得悶,也可以到窗前去透氣看風影,這本來是他的臥室,占地要是最好的

。從窗子望出去,那個角度絕佳,看到的風景一定會美不盛收。

季江影走過來,立在床邊問她:“為什麽不吃飯?想以這種方式跟我對抗?你以為拿自己的命威脅我管用麽?想讓誰心疼呢,我不是季二。”

顧淺凝側首看他,這一晚她想了很多,是啊,他不是季江然,他甚至不是季江影,他是個真正的叛徒。

他們一次次死裏逃生那樣的不容易,對自己的信仰拋頭顱灑熱血,到死都沒有後悔過。即便輪回轉世,仍舊至死不渝,她覺得人活著,總要有一個堅硬的信仰做支撐,否則會彎會垮,會弱不禁風。她想不明白他是怎麽想的,竟然甘願做個叛徒。

“季江影,你為什麽要背叛?”

季江影定定的看著她,目光一點點變得深邃莫測,仿佛波濤滾滾的大海,激流澎湃,擊打著岸邊的岩石。這樣的季江影,隻要他自己不說,誰也讀不懂她。

顧淺凝以為他會怒不可遏,想要掐死她也說不定。可是他沒有,靜靜的轉身離開,隻說:“不吃餓著。”

聽到他在門外叫下人,沉著嗓子說:“今天一整天都不要給她送飯吃。”

人吃的越飽,越有力氣折騰,她生命力頑強,意誌力更是不弱,正需要削弱一下,省著她胡思亂想,而且沒完沒了。

一整天的時間,顧淺凝出不了這個房間,季江影沒有再來過,就連下人都沒有上來。其實大家是有點兒怕她的,除了季江影敢堂而皇之的走進來,其他人無論送飯還是送水都隻是放到門口,反正她自己拿得到。

室內很舒服,開著冷風,溫度適宜。下午的時候,她才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看風景,真的是個好地方,入目景色秀麗,璀璨生花。正好是一麵山坡,草平規整,像是專門種植的,隻怕野生的長不出這個模樣。可是卻有遍地的野花,黃的,紫的,粉紅色的……又絕對是天然野生的。她曾經到深山老林裏完成訓練任務,就見過那些花。

下午兩三點,正是陽光最為眩目的時候,金黃的一片,鋪天蓋地灑下來,跟金粉一樣。萬木生輝,那些樹葉反著光,輕輕搖晃,美到極至。風不大,輕微的拂上麵,帶著一縷縷的花香。顧淺凝微微的瞌上眼,有一種錯覺,如同身心回歸大自然。一直狂燥不安的心,漸漸寧靜下來。

到現在季江影還沒有殺掉她,對於她來說,已經算個奇跡了。聽說他殺人不眨眼,否則“島主”的名諱提起來,不會讓人望而生畏。如果她是他,也一定不會手下留情,隻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

可是,他沒有。就說明在他看來她或許還有什麽可利用的價值,所以他暫時不會殺掉她。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自暴自棄。隻有活著,才有希望逃出去,也才有可能將真實的情報傳遞給組織。否則說不出還有多少人要像他們一樣,背負著叛徒的罪名自行了斷。

顧淺凝驀然睜開眼,眼中鋒芒銳利,黑白分明的一雙剪水雙瞳,如同打磨拋光的利刃。

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草長鶯飛良久,夏去秋來,仍舊可以如此的生機盎然,怎麽想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晚上同樣沒人給她送飯,顧淺凝也沒有叫。躺在**睡了一會兒,聽到上樓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

季江影推門進來,她背對著他躺著,他已經來到床邊

“起來吃東西,餓死比被人愚弄著自殺更窩囊。你上一輩子已經那麽蠢了,這輩子就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季江影已經將食物放到床頭櫃上,看她仍舊躺著不動。這個時候仍能睡得著,隻怕隻有腦子空空如也的人才做得到,但她絕對不是。一伸手拉起她,手勁很大,拎起她就跟拎起一隻小雞一樣。

“快吃,你這麽任性,信不信接下來的一星期我都不讓他們給你飯吃。”

他板著臉說這番話,是真的說到做到。

顧淺凝不想死,不僅如此,還要積攢體力,好好活著,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有一場硬戰。他說話刻薄,可是不無道理,那次死過一次已經十分窩囊了,不能再比那更窩囊。

她靠到床頭開始吃飯,純質的手擀麵,勁道又有嚼勁,湯汁也好,是濃鬱的排骨湯汁,精心熬製出來,再將麵煮出來。雖然是簡單的一碗麵,可是也能看出是出自大廚之手。

季江影這個人一直講究,跟著他這一點總算是不會很差,即便是個犯人,吃的卻不是殘羹冷炙。

他坐在沙發上拾起一本雜誌來看,雙腿交疊,漫不經心的向煙灰缸裏撣著煙灰。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慢條斯理的一抬眸,涼涼說:“我當你多骨氣,真肯把自己餓死。”

顧淺凝握著筷子的手滯了一下,他就是這樣,辛辣幹脆,各副其實的毒舌男。看著他,連吃飯都很不順心。

隻說:“再來一碗。”

季江影坐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看過來。

“你腦子進水了?還想三碗過崗麽?給你吃點兒就已經是便宜你了。把你喂得膘肥體健讓你跑?”

顧淺凝手中的空碗一揚,狠狠的朝他砸了過去。

季江影輕鬆的躲閃過去,那碗撞到牆上,四分五裂。他的眼睛眯得更甚,冷冷的,宛如結了一層霜花。可是沒有發作,看出來他是想跟她談判的,所以也不想一下就將氛圍搞砸了。

傾身按滅手裏的煙。

“吃飽了,來,說說你的想法。”

顧淺凝盯緊他,不答反問:“你想怎麽樣?”

卻一下將他問笑了,淡淡的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不難看,眉舒目展的,即便笑意不達眼底,嘴角也是如沐春風的隨意鉤著。總有幾分閑閑君子的模樣,仿佛吟風弄月。

須臾,斂了笑,問她:“你覺得呢?”

多麽明顯,要麽順從,要麽死。再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可是,就算她真的肯順從他,他也不見得會立刻就信了她,她覺得他陰險狡詐,他也覺得她詭計多端。說白了,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見得就比誰好。

可是,要多久之後才信任她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還是索性就是一輩子。他卻又要想,她到底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呢,值當他花那麽久的耐心神來讓她服貼?

季江影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很冷淡,銀裝素裹的,告訴她:“顧淺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殺死你,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

可是,誰又說她不想妥協呢?

顧淺凝搞不明白她連答案都沒有揭曉,他怎麽就莫明其妙翻臉了。不過,就算她真的順從,也不會現在就張口說出來。季江影這樣的人很詭異,他是要一輩子高高在上,將所有人算計在內的,不要說唯他所用,就算不被他看在眼裏,他也習慣看別人順從的嘴臉。可是,你真的一下就順從他,他反倒不會相信,隻會以為你是在跟他耍花招,所以備加防範,

“耐心盡了你會怎樣?殺掉我麽?我就沒想著還能活著出去。”

季江影果然惱起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顧淺凝,不要以為我不會那麽做。如果你不識抬舉,這輩子一定是走不出這間房子的。不過我不會立刻殺了你這樣便宜,真鎖你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至少季江然不敢有事沒事跟我耍花樣,找我晦氣。他總要想一想,你在我的手裏會怎麽樣?”他似笑非笑的動了下唇角,無不諷刺的說:“就把你鎖在這裏一輩子,當個震宅之寶好了。”

顧淺凝別過臉去,咬牙切齒:“季江影,你休想。”

“這世上的事就沒什麽是我不敢想的,季江然手段的確很多也很高明,不過還是年輕氣盛,玩一些小聰明可以。指望他來救你,死了這條心吧。”

夜華如水,顧淺凝靜靜的坐在**想事情。

沒有開燈,月光灑進來,朦朧的一點兒光亮。這棟別墅安靜的不得了,由其晚上,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除了一個管家,和一個給她送飯的下人,她就再沒見過其他人。

脅迫他們將鎖打開,一定無濟於事,所以她幹脆不會去想。季江影不會犯那種低級的錯誤,就算真拿人命來威脅他,他也不會當成一回事。

所以那幾人下人她壓根就沒有想過。

可是,總要想辦法逃生的。

到底有什麽辦法呢?

早已經下班了,季江然一直沒有離開。

秘書離開之前,過來提醒他。

季江然心情不好,連說話也很不耐煩。

沒有抬頭說:“你先走吧。”

他跑去喝酒,在路上的時候接到林嫣然的電話。

她的店麵選好了,今天秘書也將需要的款項劃撥給她。

林嫣然刻意打電話來跟他道謝。

“二少,我去銀行查過了,吳秘書已經將錢打過來了,我想請你吃一頓飯,謝謝你。”

季江然說:“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之前答應過你的。”

林嫣然很執意:“二少,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否則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

其實季江然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這一會兒胃裏並不是太好受

想了想,說:“好吧。”

兩個人去喝粥,一家很有名的粥店,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仍舊生意火爆。老板認出他,一進門就請進雅間去。

其實即便是喝粥,這一家也是不便宜的。

季江然點的很簡單,隻是胃裏不舒服,實則沒有什麽胃口。

林嫣然看出他臉色不好,隻見麵的時候扯動了下嘴角算是笑過了,之後就一直板著臉。

擔心的問:“二少,你身體不舒服麽?”

季江然握著杯子,喝淡香的茉莉。半晌,才說:“不是。”

他隻是把人弄丟了,這回算是讓季江影拿住了軟肋,並不敢輕舉枉動。那是他的哥哥,他了解,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出的。這個時候實在不好跟他硬碰硬。

林嫣然看他薄唇抿得很緊,從見麵就一直表情嚴肅,擔心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又低聲的說:“二少,你沒事吧?”

季江然轉首看窗外,即便是晚上,可是燈光霓虹交相閃爍,宛如白晝。隻是從玻璃窗上能看到自己的輪廓,這個是白天無法辦到的。像照鏡子,跟那樣的感覺又無論如何都不一樣。就像鬼影一樣,仿佛看著另外一個自己,跟這個自己大相徑庭。感覺陌生,驚悚得令自己痛心。

他有一刹那的茫然,想一伸手通通拂去。做出來了,才覺得傻氣。轉手看林嫣然,勉強笑:“沒事。”

林嫣然就要想,他這樣失魂落魄或許是因為想念。看來顧淺凝真的走了,所以他才這樣不高興。

眉頭緊鎖,低著頭吃粥。他吃東西的時候很能看出教養,沒有聲音,靜靜的,也不喜歡說話。連動作都很優雅,簡直有板有眼。

她也默默的低下頭吃東西。

季江然要去酒吧喝一杯,不想回家,就算不碰到季江影,也總覺得煩。

問林嫣然:“你去不去?”

林嫣然上了他的車,隻要他肯帶著她,哪裏她都是肯去的。

最後季江然喝多了,叫了很多的酒。林嫣然不能喝,他說:“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隻是自己想要喝酒,沒打算讓人陪酒,所以自斟自飲,喝了很多,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眼睛眯起來,眼角微微的上翹,更顯得狹長。而且他笑起來,就像想到什麽覺得美好的事情。嘴角就那樣輕輕揚起來,眼光燦爛,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影子,笑起來的時候微微的顫。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杯子,漫不經心的晃動了幾下,杯中**微漾,目光盯緊。

喃喃的念出聲:“宮娥不識中書令,問是誰家美少年。”他就那樣,仿佛想起了什麽,不休不撓的念了三遍。

手臂膛到額頭上,笑意收斂,看著又難過起來。一口喝盡杯裏的酒,不再說話。過了很久,抬起頭:“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