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退無可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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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漠總攻保佑不大靠譜……我眼睜睜看著獎學金又要降級了,悲催死!?

其實想說,為毛明明該走劇情了,但一寫到這兩位溫情,就控製不住字數,我第一卷的章節數已經嚴重超了,得連夜修第二卷細綱去壓縮一下。好吧,這章還木虐,必須加快步調了,話說,你們是喜歡看這樣小溫馨的呢,還是要我寫點兒兩人互相打壓的,我好把第二卷一塊兒修一修……?

正文:?

時間在一瞬間沉寂,整個房間裏隻有淡淡的呼吸聲響起。?

然後顧疏在殷朝暮耳邊說:“回去吧,這裏不安全,我不放心。”聲音依舊溫和,他口中這麽說,環在殷朝暮腰上的雙手卻沒有絲毫放鬆。?

“不安全?上次我來為什麽不說這話。”?

顧疏輕輕笑了笑,放開手,端起高腳杯緩緩走到窗口靠上去,“上次有我陪著,今晚我有事,你回去。”?

殷朝暮跟著走過去,他不是愛問別人**的事,但顧疏的事情他總是非常有興趣。?

“晚上有事……不肯讓我知道?”?

顧疏彎了眼故意拖長音兒:“……不。肯。”看到殷朝暮挑高的眉,才用正常的聲音輕描淡寫地說:“不是什麽大事,至少肯定不是躲起來密謀怎麽褫奪你好兄弟的位子,不用這麽緊張。”?

殷朝暮有些惱羞成怒,本來還沒想到阿禺身上,他一說倒好像自己真有這意思一樣,於是順嘴問道:“是嗎?其實你為什麽非要執著回去呢?”?

今天的顧疏脾氣格外好,對他也格外容忍,隻淡淡說:“不是我執著,你可能不知道,趴在食物鏈底層掙紮,並不那麽輕鬆。”?

“可是憑你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拋開束縛另行打出一片天地,為什麽一定要去港島發展呢?”?

這個問題不止現在,早在前世就困擾著他,按理說顧疏這樣人才,大陸又有這麽多機會,何苦非要獨力征戰港島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客場呢?本來的顧疏前途無量,即便不說他在藝術上的天分,就是在演藝圈兒發展也完全可以闖出一片名堂,為什麽會寧肯跨度這樣大勉強自己融入商界呢……完全是……說不通的事……?

顧疏看著他,抬起酒杯飲了一口酒:“想知道?”?

“你肯說?”【大雁文學最快更新,無廣告彈窗】?

顧疏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想去那邊而已,既然有個本家在,自己的東西還是拿回來的好。”?

殷朝暮皺眉,聯想起曾經聽到這位的主張與他意氣風發的樣子,覺得了解了:“這樣麽?是因為那邊才是真正的自由市場,可以放開手腳實現抱負?”?

他知道,顧疏這個人上進心不小,野心也不小,這麽一來倒也說得過去……?

“可以這麽說,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聽說港島人非常勤勞,想要討一房賢惠媳婦兒回來。”他眨眨眼,笑得靦腆,“成家立業,嗯,就是這個順序……”?

說到這,顧疏忽然收了聲,靜靜地與殷朝暮對視。?

成家之後才是立業?暗地裏撇撇嘴,這解釋殷朝暮根本不信,拚死拚活甚至橫跨大半個國土,就是為了在那邊找個好媳婦?說出去誰都會當個笑話的。?

他自嘲地走過去站在顧疏身邊,忽視了心裏一點點不舒服——不是……喜歡自己的嗎?竟然連成家的事都考慮好了,果然他早該知道,這位再怎麽樣也不會失去理智的。?

“怎麽?你不信?”顧疏輕輕問。?

默默搖頭,故作讚同地敷衍道:“這個想法倒很有意思……”?

“是真的。”?

殷朝暮怔怔看著他認真的表情。?

顧疏眼神很溫柔、很溫柔,就像說的不是什麽肉麻的話,而是內心真實的想法,真實到殷朝暮不由自主差點相信。?

“你會騙我,會開玩笑,但我不會。所有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

——我以為你不會在乎。?

——暮生,可能你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遲鈍一些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先別急著排斥我,好嗎??

——為什麽不能嚐試一次呢?給我一次機會,?

——Lovingyou,愛著你。?

殷朝暮說不出話來,腦子裏有種滑稽的感覺在喧囂,口中不受控製地說:“是嗎?你還年輕,這種話說出來並不困難,不過我奉勸你以後對著其他人說,至少多考慮兩秒。”?

顧疏抿嘴一笑,不做解釋。?

“要喝酒嗎?”?

殷朝暮扭頭,“嗯……嗯,我自己倒就好。”?

“我這杯隻動了一點點,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用這邊喝。”?

共用一個杯子,怎麽算都是很不得體的舉動,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伸過去接住酒杯,慢慢將酒喝進嘴中。蘇學完全搞反了,其實魔怔的根本是他吧,怎麽會覺得一杯普通的酒這麽甘甜,甘甜到根本就不想鬆嘴。?

顧疏突然毫無征兆地扯住他握杯的手腕,力道大的令他覺得非常硌,酒液在杯子中震**,殷朝暮惱了:“你幹什麽?!”?

顧疏就像才清醒一樣,放鬆了手上的力度,眼睛直直盯著杯子上那個氤氳唇印:“你回去吧,快點回去,你在這裏,我根本控製不住。”?

殷朝暮完全莫名其妙,剛剛還好好的,喝口酒怎麽就突然犯病要趕他走?口氣還這麽凶狠,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於是有點不高興。?

“哦,好。我馬上走,可以了吧。”?

顧疏歎了口氣,徹底放棄般苦笑:“等下。”?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酒杯摔在地上,暗紅的**在空中灑過一道妖冶的弧度,兩人之間空氣被大力排出,最後無奈的話語消失在輕觸的唇瓣間——?

“還不懂嗎?你在這裏,我根本什麽都考慮不了。殷公子,你贏了……”?

這句話太美好,美好得殷朝暮一時失神。被擁住的瞬間,如果他真想反抗,不是做不到的。隻是在使力推人又被他扳回來以後,他忽然意識到現在的狀況。?

是顧疏在抱著他,是一個他明明動心,卻沒辦法相愛的人用體溫擁著他。【大雁文學最快更新,無廣告彈窗】?

他突然很想記住這份感覺,同他的《朋友》一起,記錄下自己這一段奇妙時間的慌亂與失措。?

殷朝暮從來不認為自己不可以對顧疏動心,也從不覺得這是一種錯。每一份悸動都是美好而值得回味的,即使他遇上的不是正確的人。?

溫情的一吻終了,顧疏放開他,慢慢抬頭:“回學校去,別讓我分心。”?

殷朝暮還是恍惚,喃喃道:“我曾經和阿禺說起過你的事。”?

顧疏不動聲色倚在他頸窩,似乎很享受“他怎麽說?”?

“我隻說了你的名字,並提起有人向我表白說喜歡我。”殷朝暮微微臉紅,這樣的措辭似乎有自誇嫌疑,但在這個人麵前,他不自覺就會脫口而出,像是要再確定一遍事實。“他沒有多問,但應該能聯係起來。”?

顧疏配合地點頭:“所以你想表達什麽?”?

“沒什麽,隻不過他是你弟弟……”?

“這時候說這種話,你是……擔心我,怕我不知道他已經開始注意我了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既然要競爭,就要公平。”?

顧疏頗好笑:“大少爺,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你是活在童話裏嗎?要公平……我拜托你去和你那些長輩說說看,你真可愛。”?

“不對嗎?本來就是要公平才有意義,雖然確實不實際。”?

顧疏埋在他身上,肩膀一抖一抖,在極力忍笑:“哦,那是不是還有公開、公正啊!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竟然皈依我佛,說真的,施主你慧根極佳,天生的慈悲啊!”說完還不過癮,又衝他脖子上哈了口氣,滿意地看到那裏變成一片粉紅:“暮生,你可真是天真。”?

殷朝暮這回徹底怒了,一把將賴在身上的人推起,“是,我是天真了,不像師兄你,陰謀手段層出不窮,看我就像看個笑話。”?

那位被他推起來也不生氣,“唉,我的大少爺,其實我很懷疑你之前怎麽活下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表現讓我覺得自己很有勝算?”?

這口氣就太讓人惱火了,雖然顧疏本意隻是好心提醒,他已經把殷朝暮當自己人看,加上實在心中愛極了他那副明明就心思單純,卻故意做出高高在上一副“我很有城府”的樣子,說話自然而然含著戲弄。尤其這種無時無刻注意形象不能放肆說話的表情,真是有趣極了!但聽在某位擺著“我很有城府”譜兒的少爺耳裏,就不那麽有趣了。?

殷朝暮冷笑:“師兄看來成竹在胸,是,你是有勝算,那又怎樣。我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我不會因為別人的卑鄙而放下自己的原則。”他挺了挺背,在家時他母親就曾對他這種堅持表現出漠視的態度,到十八歲連家業都不曾放手半分,分明是對他失望至極。?

臨行前那盤棋,輸處也非技法,而是策略。一個人的主張定了他的棋路,他與父親棋風相近,卻獨獨少了那份當斷則斷,失於陰柔。殷則寧曾評價他“婦人之仁,大事難成”,可他從來不肯有一絲改變。?

即便經曆一世生死,有些東西與生俱來,跟他那些窮講究破臉麵一樣,早就融入骨血,至死不悔。他母親下完棋曾說他“不是想不通,就怕不願想”,大抵便是這個意思。?

一個世家出來的子弟,竟然在內心深處還有這種想法,說出去隻怕會惹來多少人懷疑、又有多少人嗤之以鼻。?

可是人活在世上,總會有什麽是除了愛情,更讓人心動、更讓人為之矢誌不渝也要堅持的。?

即便很可笑,他也從沒打算改變。?

顧疏看了殷朝暮倔強又委屈的臉好一會兒,忽然道:“你有沒有發現,隻要一生氣,你就會喊我顧師兄?”?

“師兄說笑……額,”殷朝暮淡淡回過去,卻連自己都察覺到口氣中的埋怨,於是改口:“你說的不錯,或許你更適合當個大少爺。”?

顧疏嘲諷地哼了一聲,“大少爺?不需要。”他停了停,又有些納罕,照孫金如隱約透露出的對殷朝暮父母的推崇,怎麽可能養出這樣的兒子來。?

“你母親沒有說過你……嗯,我是指你有時候未免太理想主義了?”?

殷朝暮平靜地說:“我母親她不怎麽管我的。”?

“怎麽會?你不是殷氏獨子?”?

殷朝暮脊背挺得更直了,一段頸子也如白天鵝一樣帶出一份高傲:“大概是……我讓她失望了吧。”?

顧疏聞言收起玩笑的態度。初見時這人總是講究儀表的做派讓他覺得非常虛偽非常自大,但現在他卻覺得有些心疼。這個孩子恐怕也知道自己被當作了布景板,隻有裝點門麵一個功能;他曾經對殷朝暮這種仰著頭說話的習慣很厭惡,覺得他惺惺作態,但現在卻了解了這個人內心的堅持。?

隻有時刻仰起頭顱,才能維持自己的堅持。他突然很激動,有種想要再次把眼前少年抱入懷中的衝動,但左手微微使力,克製住了,因為他知道少年不需要。?

殷朝暮不需要這樣保護欲濃重的安慰,他一直都是堅強的世家公子,從比賽時他就知道。?

善良、堅強、仁慈、成熟,這樣的少年,他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陷下去。?

顧疏靜靜看著他,語氣平靜地說:“是嗎?那是她沒眼光。”?

猛地看向他,撞入一雙深入幽潭的眼,裏麵慢慢都是信任。?

殷朝暮突然覺得嗓子有些啞。?

從來沒有人覺得他做的是對,母親對他放任自生自滅、顧禺走時輕鬆但暗藏遺憾的語氣……以及一個個離他而去的殷氏老人,即便陪他到最後的嚴管家,雖然全心全意支持他,但未必不覺得他優柔寡斷。似乎他這一生,來自母親的肯定太少,而眼前這個曾經是、未來也有八成可能是的仇人,卻從不吝惜給他認同。?

“是……嗎?你是唯一一個這麽說的人。你……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母親可是被譽為港島商界最有眼光的幾位之一。”殷朝暮低著頭,控製著嗓音不那麽顫。?

“她也是我的驕傲,我一向相信她的判斷。”?

“我還是認為,是她不懂珍惜。”顧疏輕輕抬手摸了摸他柔軟的發絲。“記住了,你沒有錯,在我眼中,你才是真正值得驕傲的。”?

殷朝暮聽他說得誇張,隻好勉強笑道:“是嗎?可似乎事實證明我沒你說得那麽厲害。”豈止不厲害,他前世簡直敗得一塌糊塗。?

“不,相信我,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一定會證明自己沒有錯。”?

自己想要的嗎?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願望可能不那麽完美了。殷朝暮掩飾地背過身咳嗽兩聲,身後一隻輕柔卻堅定的力道把他扳過來。?

“別哭。”顧疏的吻落在他闔起的眼上,蜻蜓點水一個吻,卻讓殷朝暮理智差點崩潰。?

他說:別哭。?

“沒有,我沒有哭。”?

顧疏說得那麽溫柔,所以他怎麽能哭?他怎麽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