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芙的身影離開後,傅霽有些不滿地抓住林展媛的手,語氣吃味:“你方才與她聊那麽久,還記得我們就要成親了嗎?”
“好啦好啦,”林展媛摸摸他的頭,手感毛茸茸的,“我這不是在找我們以後的盟友嗎?”
傅霽疑惑:“沈羽芙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
林展媛淡笑,傅霽也隻認為沈羽芙是一個弱女子,欺負沈羽芙的人也這麽認為。她看到沈羽芙第一眼就感受出來對方對傅霽的目光不像是愛慕,而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絕望。
再聽傅霽和對方親口承認的過往,林展媛鬆了口氣。
沈羽芙無疑是個可憐人,隻是她自身不強大起來,之後隻能活在外人的欺負打壓中。傅霽的威懾?那也隻是一時的,治標不治本。
林展媛提出讓對方做自己善堂的繡娘,就是想趁機幫對方一把。
“弱女子?弱女子能做的事遠不比男子少。”林展媛淡笑不語。
傅霽也不可能真的吃一個女子的醋,輕哼了一聲便沒有繼續鬧別扭了。林展媛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方式,他一直是樂見其成的。
況且他也相信對方做事心中有數,從目前朝野上下的輿論方向來看,顧遷芝應該有段時間不會好過。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林展媛將手中的烤羊肉喂到他嘴裏,道,“沈羽芙隻是個例,戰場上死傷的將士越多,他們家中妻兒生活就更難保證。”
“如今你是顧遷芝舉朝上下也要誅殺的‘弑君’罪人,朝廷想來也不會再給將士們發軍餉和糧草。善堂的舉辦隻能是給那些喪父喪夫的老弱婦孺一個謀生的機會,可解決不了大軍的糧草問題,我們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傅霽沉默了,喂到嘴邊的烤羊肉也不香了。
林展媛繼續道:“除去糧草一關,接下來朝廷應該還會派兵前來征討。那麽兵器盔甲這些軍需都是必需品,鐵器被朝廷嚴格掌控,我們是不可能從私人的手中買下鐵器的。”
傅霽眉頭擰得更緊了:“那我們該怎麽辦?”
“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林展媛嘴唇牽動,吐出一句話來。
傅霽不接受:“這不就是向天下人證明我如顧遷芝與朝中那些奸臣所說,謀逆害死了皇上?”
傅霽怎麽也說不通,林展媛隻好無奈放棄。這種事她隻需要在傅霽心中埋下一個種子,隻待日後遇水發芽。
“這些事咱們暫且不提,可將士們的糧草怎麽辦?”
之前傅霽從揚城世家的別院中找到藏起來的糧草運輸到前線,可那些糧草也是有限的,根本不能長期支持戰士們的飲食。
“如今已經是深秋,馬上入冬,突厥匈奴等為了馬匹生計遷徙部落,暫時不會來犯。”傅霽沉思了一會,繼續道,“這段時間,正好可以種植一些小麥。”
林展媛沒有說話。
傅霽說得有些道理,可戰士們不可能全部卸甲歸田吧?那來年春天異族之人來犯,他們沒有經過一個冬天的訓練,如何應對得了經過一個冬天的養精蓄銳、吃得膘肥體壯的匈奴人?
“至於兵器,我會召集幕僚們商討,再想辦法。”
林展媛抿唇:“兵器的事,可以暫時不用擔心。”
之前擔心消息走漏,她一直沒有聯係崔鶴源,也沒將崔鶴源的去向告訴任何人。
“崔鶴源一次出行購置山林的時候,意外發現鐵礦,我命他秘密安排人手挖礦,鐵器的問題暫時可以不用考慮。”
傅霽最擔心的就是兵器磨損,一旦不能修補後,找不到替換的武器和盔甲。聞言驚喜後有些後怕:“發現鐵礦?你就這麽不和人商量一聲便開采了,也不怕當地的官員把你告發了。”
林展媛手中有鐵礦這件事確實讓他驚喜,可更怕的是這件事被人發現後有人說林展媛別有用心。
一點點閑言碎語也就算了,就怕有人將主意打在林展媛頭上,想要殺人滅口後將鐵礦私吞腹中。
“對不起,以後我一定什麽事都和你商量的!”為了避免他的持續嘮叨,林展媛將手舉在頭頂發誓。
傅霽哭笑不得:“沒有數落你的意思,隻是阿媛以後做什麽事之前可以與我一同商量商量。”
“我雖是個武夫,可兩個人的智慧總比一人的強。許多你不能注意到的角落,或許我能注意到。揚長補短,查漏補缺,風險意識很重要。”
說話間,他捏了一把林展媛的鼻尖。
可可愛愛的,做什麽事還要瞞著自己,像隻囤食的小鬆鼠。傅霽想到夢中林展媛的經曆,眼神一暗,將她擁入懷中。
“好了,這些不說了,天色也晚了,我們該回府了。”
林展媛緩緩地眨眼,摸摸肚子,確實吃得有些撐了:“好。”
傅霽和眾人打過招呼,帶著林展媛回府了。
一路上沒有幾戶人家掛著燈籠,但是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傾灑下來,將萬事萬物都照亮了。
林展媛眼睛亮亮的,仰頭看傅霽:“要不要我去一封信問問崔鶴源那邊是什麽情況?”
說起來崔鶴源那邊也動工三個多月了,應該出了一批兵器。他按照自己的吩咐一直在深山中看守,也不知道知不知道宋誌滄謀反皇帝被殺的消息。
“不用,成婚後我們親自過去一趟。”
傅霽騎在馬上,手中牽著韁繩,穩穩托住林展媛,眼神溫柔。
大婚在即,什麽事都得往後靠靠。他可不想自己和林展媛的婚禮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度過,也不想這些事來打擾二人的私下時光。
林展媛臉紅紅的,她別過臉不再看他,卻突然問。
“傅霽,你娶我,會後悔嗎?”
愛情對她來說,曾經是虛幻的泡沫,如今抓牢在手心,也怕下一秒就碎開。
她伸出手對著月亮比劃著:“你的愛太完美太寬懷,讓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怕下一秒醒來你就像是泡沫一樣碎在我眼前。我現在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場夢。”
傅霽緊了緊抱住她的手。
“西域有一種工藝製品,名為琉璃,通體透明十分堅硬。”
他將林展媛的手拿下來,握在掌心:“能感受到我的體溫嗎?”
林展媛回頭看他,見他垂睫認真地看著自己,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傅霽輕笑:“那這一切便不是夢。”
“如果你覺得我對你的愛是透明的仿若泡沫,那不妨想象成我對你的愛是堅硬的琉璃泡沫,憑你怎麽摔都不會碎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