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這個時候,談安歌總要應付很多自己不喜歡接觸的人,而今年尤甚。

身處於京城這個權力漩渦,自然存在著許多的人情場。

平常談安歌待在宮中,不需要她怎麽走人情。但是這種場合不一樣。

元氏作為她的嫂子,與談光遠是利益共同體。為了談家考慮,談安歌也必須帶她去見一見各種人。

等一遍走下來以後,談安歌徹底癱了。

好不容易提前回到了翊坤宮,談安歌又突然記起最關鍵的事情她還沒與元氏交代。

她隻好再次坐起了身。

妙顏有些心疼她,“娘娘,奴婢再跑一趟就好了。”

“不用。”談安歌說道,“元氏出宮了嗎?”

“不知道。”妙顏道,“但是可以問一下守宮門的太監。”

談安歌點了點頭。

她本來接近元氏就並不是為了單純地帶她走一遍關係,而是有很關鍵的事情想要問她,誰知道倒把重點給忘記了。

“您說的可是元夫人?”小太監撓了撓頭,“奴才剛剛好像看到她往承乾宮的方向走了……”

小太監年齡尚小,心直口快。說出這句話以後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談安歌麵色發沉。

明明宮宴已經結束了,元氏這個時候不出宮,反倒往承乾宮走去,這不是有鬼是有什麽?

談安歌看了一眼妙顏,妙顏就心領神會地遞給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

小太監露出喜色,連忙鞠躬謝恩。

*

小太監說的確實不是假話。

當妙顏與談安歌急匆匆地趕到承乾宮的門外,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宮門裏麵走去。

談安歌剛才與元氏一起待了那麽久,怎麽會認不出元氏今日穿著的衣服?

元氏在宮宴結束後還去拜訪楚融帝必然沒有好事,但是談安歌也不敢確定她和楚融帝在聊什麽事情,不好妄下結論。

“看來,元氏不是兄長的良配。”談安歌緩緩地說道,“看來,那些事情也沒有必要交代了。”

談安歌走後,虞夢從樹上跳下來,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娘娘真敏銳。連她兄長都沒有發覺的事情都被她發現了。”

謝予琛依舊悠悠然地坐在樹杈上,語氣中還帶著自豪,“那當然。”

虞夢從來沒有見過謝予琛這麽惡心的模樣,頓時跳遠了一些。

“那麽還要按原計劃進行嗎?”

虞夢也是略微知道一些謝予琛的打算的——原本他們今日此行就是為了讓談光遠知道他的枕邊人的真麵目的。

如果不處理掉元氏的話,也有礙於他們之後的計劃。

“沒有這個必要了。”

虞夢驚異地抬頭望去,“難道就這麽算了?可是若是元氏……”

謝予琛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安歌自有打算。”

虞夢一愣,隨即道,“可是娘娘又不知道您的計劃……您就這麽放心把這件事情交給她嗎?”

謝予琛眼中露出些嘲弄,“你不懂。”

虞夢卻無心卻顧及謝予琛眼中的嘲弄了,她忽然羨慕起談安歌來,若是豫王殿下也能夠這麽信任她就好了。

*

明明是辭舊迎新的日子,談安歌心情卻不太好。

談安歌的底線是她及她的家人。

雖然知道楚融帝對談家人不存好心,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楚融帝的膽子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她本以為楚融帝賜婚談光遠和元氏,隻是為了讓談光遠更加堅定地站在楚融帝這邊。

現在看來倒不是這麽簡單,楚融帝恐怕是為了讓元氏監視談家的情況。

談安歌越是想,越是感到難受。

——不行。

想一想就連她剛才都被元氏溫婉的外表騙過去,還想叮囑她關於自己兄長的事情,差點就如了她的意。

談安歌很少被人蒙騙過,所以現在也要更加氣憤。

“皇上今晚宿在哪裏?”她問道。

妙顏見談安歌終於肯開口說話,忙答道,“元氏從承乾宮出來後,陛下也跟著出來了,往宛嬪宮中的方向去了。”

談安歌之前還想本本分分地在男女主手下討生活。現在看來,這樣的觀念才是大錯特錯。

反而她就這麽如了男女主的意,才是最不應該的。

等楚融帝上位以後,她被清算也是遲早的事情。不如趁現在讓楚融帝不好過。

談安歌為自己生出的如此惡毒女配的觀念感到羞愧,但是她很快就沒有這種莫須有的情緒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妙花,勞煩你跑一趟了。”

*

暗衛單膝跪地,他的麵色恭敬,在等著站在他身前的那個人下指示。

“攔下來了?”謝予琛懶懶地抬起眼皮。

“大人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暗衛問道。

明明除夕夜謝予琛有著自己的計劃,但是突然卻說計劃取消了。

而如今,卻要他們為了那個女人跑上跑下。

暗衛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滿,告誡自己這個大人所做的決策不是他能夠質疑的。

謝予琛輕輕勾起唇角,“給謝予望找點事情做,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

*

談安歌本隻是想叫妙花去試探一下,她已經做好了被楚融帝打臉的準備。

她原本的打算是楚融帝拒絕妙花之後,她就親自去趙宛音的宮殿外站著,她倒要看一看楚融帝會如何應對。

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就這麽輕易地就來了。

“安歌可是想朕了?”謝予琛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裝作不知談安歌的那些打算。

談安歌抱住謝予琛,“這回被陛下猜對了。”

謝予琛拍打著她的脊背。

“朕說過,安歌有什麽需要的話,就來找朕。”謝予琛溫柔地說道。

世人總是因為對事物的認知不全麵,而產生各式各樣的誤會。

就像談安歌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想要害她的楚融帝,而是從很早以前就堅定愛著她的謝予琛一樣。

她掩去眼中的厭惡,微笑著開口,“不僅如此,臣妾還醋了。”

“哦?”

“最近陛下總是去宛嬪那兒——”談安歌道,“是臣妾不夠吸引陛下了嗎?”

“這是哪裏話?”謝予琛吻了吻她的臉頰,“安歌比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要好多了。”

談安歌懷疑自己聽錯了,“陛下說什麽?”

“沒什麽。”謝予琛說道。

談安歌覺得今夜的楚融帝有點奇怪。

非要說的話,謝予琛今日顯得異常的邪魅。

難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按道理來說,楚融帝應該不知道自己發現了他和元氏的事情才對。

她在謝予琛的懷裏蹭了蹭,“其實,今夜臣妾也不是故意將陛下叫過來的。隻是,今夜是除夕夜,臣妾……”

說到這裏,她頓住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謝予琛幹脆低頭吻了她一口,靜靜地等待著談安歌開口。

談安歌悄悄抬眼覷他,卻撞進了謝予琛藏著縱容的眸子中。回過神來時,她竟已經不自覺地說出口了。

“原來是這樣——安歌想家了,朕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謝予琛道。

談安歌不由得沉默了。

如果她嫁給的是普通人,那也就罷了。但一入宮門深似海,回娘家並不是這麽容易的。

曆來隻有極為受寵的妃嬪,能得皇上準許。

她緊張地抓住謝予琛的衣襟,等待著他的宣判。

“既然安歌想回去,那便回去罷。”謝予琛說道。

謝予琛撩開談安歌臉頰邊的發絲,泠泠的月光映在她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有些許地不真實。

談安歌倏然睜開眼,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這麽容易?

還沒等談安歌想個明白,謝予琛的唇就再次印了過來。

與此同時,新年的鍾聲被當當當地敲響,外麵一片喧鬧。

“陛下……”談安歌喃喃道。

謝予琛用手撐起自己,“新年快樂。”

談安歌緩緩地露出一個微笑,“陛下也是,新年快樂——”

去年的不開心,不應該留到今年。

談安歌一向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

*

此時的長樂宮。

謝景珩年齡不大,已經早早就睡過去了。此刻又被新年的鍾聲吵醒,哇哇大哭著。

除夕夜這一天,皇上依舊沒有來長樂宮。

莊木晗看著手忙腳亂地哄著小皇子的嬤嬤,輕輕地笑了笑。

明明趙家百八十年前就倒了,真是難為趙宛音還能那般勾住陛下。

若是趙宛音真的誕下一個如謝景珩一般的皇子,很難保證楚融帝會不自覺地偏心。

“娘娘……”宮女見她神情不對,有些擔心。

莊木晗擺了擺手,“新年快樂。下去領賞罷。”

宮女露出喜色。

不過,她並不打算對趙宛音動手。畢竟,對皇嗣出手乃是下策中的下策。

趙宛音和那些不受寵的嬪妃可不同,若是她遭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害,莊木晗很難保證楚融帝的情緒不會失去控製。

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此時一個宮女從外麵快步走來,“陛下從宛嬪宮中出來了,轉頭往翊坤宮走去了,應該是去找柔妃娘娘了。”

莊木晗不住輕笑,“她倒是有點本事。”

以前她還是含貴人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談安歌將會是她最佳的盟友。

不過,現在意識到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