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珩難得地能夠鬆一口氣。
因為太監暫時地出去了,他混沌的大腦終於得到休息的時間。
三歲的小孩子總是貪玩的,謝景珩就算再怎麽聽話,也渴盼著出去跑跑跳跳,而不是整日坐在宮中,聽著太監一遍又一遍念著枯燥無味的知識。
什麽“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謝景珩既聽不懂,也不想懂。
但每每想到因為他背不出來,母後怒意滿滿的臉龐,謝景珩就忍不住害怕了起來。
上一次謝景珩背不出來先生所教的東西,他就被打了手心。
——打手心好疼的。
“喵~”
熟悉的貓叫聲忽然闖入了謝景珩灰暗的世界,他倏地精神了起來。
雖然好久沒有跟小黑玩鬧過了,但他卻沒有忘記當時開心的感覺。
謝景珩站起身,踮著腳尖往外看。
小黑乖巧趴在一根粗壯樹枝上,正衝著謝景珩喵喵叫。
忽然,小黑麵前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高傲的白狐睨了一眼普通的凡人,不屑地轉過頭去。
謝景珩眼睛更亮了。
受到**的謝景珩膽子格外的大,或許是因為已經有這樣的心情很久了,他才忍不住想要出去的心。
宮裏並沒有宮人特意盯著謝景珩,謝景珩仗著自己身量小,四處張望了一下,很順利地就跑了出來。
他壓低聲音喚道,“小黑、小白——”
謝景珩長得矮,出來以後就找不到小黑與小白所在的那棵樹了。
但還沒等謝景珩順利找到小黑與小白所在樹的位置,他就被人抱了起來。
驚慌之下,謝景珩想要叫喊,卻被談安歌捂住了嘴。
“別擔心,我不是綁架犯。”談安歌笑著說道。
謝景珩瞬間安靜了下來。
談安歌抱著他遠離了長安宮,等到回來的太監發現謝景珩消失不見的時候,已經徹底找不到謝景珩了。
談安歌帶著謝景珩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涼亭中,有談安歌領路,一貓一狐自然也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後。
謝景珩被談安歌抱著,還不忘招手逗小黑與小白。
談安歌將他放下,輕笑道,“現在不怕了?”
謝景珩無辜地望著談安歌。
他並沒有意識到他就這麽跟著談安歌出來,晚上要經曆怎樣的暴風雨。
“想玩?”談安歌挑了挑眉,“那就玩唄。”
“真的嗎?”謝景珩興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談安歌無奈道。
謝景珩正想跑出去,卻忽然瞥見了什麽,頓時僵立在原地。
“父、父皇——”
謝予琛停下腳步,看表情似乎很是意外談安歌與謝景珩會在這裏。
“臣妾帶大皇子逃課來著。”談安歌倒是坦坦****,“還請皇上恕罪。”
謝予琛看了謝景珩一眼,“可他不是最愛學習嗎?”
此話一出,連謝景珩都愣住了,“啊?”
謝予琛了然,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皇後是這麽與朕說的。”
談安歌不由吐槽道,“……哪有小孩子喜歡學習的?”
謝予琛本來之後還有事情,但既然撞見了談安歌,他就幹脆吩咐蘇鴻才把那件事情推了,陪談安歌在涼亭裏坐下。
謝景珩見謝予琛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而且談安歌又點頭允許他玩,連忙興奮地追貓去了。
謝予琛問道,“既然莊木晗想讓他學,你就讓他學便是了。”
謝予琛沒有泛濫的同情心,就算莊木晗真的養壞了謝景珩,這苦果也應是由她受著。
“陛下看出來了?”談安歌驚疑道。
“無非就是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罷了。”謝予琛說道,“這有什麽好看不出來的?總歸謝景珩學得怎樣與朕也並無關係,他答得上來,朕便誇一誇,答不上來也沒事。”
“……陛下真是不一樣。”談安歌說道,“臣妾還以為……”
“還以為什麽?”
談安歌道,“臣妾被陛下抓了個現行,臣妾還以為陛下要責罰臣妾私自帶皇長子出逃。”
謝予琛笑了笑,他握住談安歌的手,“安歌明明知道的,朕隻在乎安歌。”
談安歌眨了眨眼,眼見兩片嘴唇即將碰到,卻被謝景珩打斷。
好不容易出來的謝景珩徹底釋放天性,手中拿著一根小樹枝,嘴裏叫道,“嘿,哪裏逃——”
兩人頓時都失了興致,立刻分開了。
謝予琛一臉嫌惡,“太煩了。”
談安歌無奈道,“也就這幾年了。”
等謝景珩真的長大了,又該是另一副光景了。
*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太監回來就發現謝景珩不見了。
他剛開始還以為謝景珩是調皮跑了出去,但是他在長樂宮附近搜尋了一圈,還沒見到謝景珩的身影,才徹底慌張了起來。
要是讓皇後知道他沒有看住大皇子,他就慘了。
但是謝景珩遲遲未歸,太監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謝景珩主動回來,隻好認命地將謝景珩私自跑走這件事匯報給莊木晗。
莊木晗倒是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讓太監帶著宮人去找謝景珩。
太監領命離去,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長安宮的宮人找了一天,都沒有找到謝景珩的蹤影。
在一眾宮人都提著一顆心,開始想象皇長子在宮內離奇失蹤的後果的時候,謝景珩終於回來了。
時近黃昏,謝予琛抱著謝景珩從遠處走來。
焦頭爛額的太監麵色一變,連忙上前行禮,“奴才見過陛下、柔妃娘娘,大皇子殿下。”
謝予琛微微勾起唇角,“皇後呢?”
太監道,“皇後娘娘在宮裏坐著呢,陛下這是……”
他猶豫地看了一眼安安分分地待在謝予琛懷裏的謝景珩,有些欲言又止。
謝予琛擺了擺手,徑直走入長安宮內,談安歌則跟在他的身後。
莊木晗臉上並沒有出現意外的表情,謝景珩年齡尚小,僅憑自己是跑不了那麽遠的,宮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她就猜到是有心人帶走了謝景珩。
在這宮內,敢這麽光明正大地對皇長子下手的人不多。
謝景珩被謝予琛放了下來,他垂著頭,似乎有些不敢麵對莊木晗,“母後,對不起。”
謝予琛解釋道,“朕看到他在外麵亂逛,就將他帶回來了。”
莊木晗盯著謝景珩,“為什麽說對不起?”
“兒臣不該亂玩。”謝景珩道,“是兒臣受不住**。”
談安歌開口道,“阿珩還小,皇後娘娘又何必這麽嚴苛地要求他?”
莊木晗的眼神冷冷地掃過來,隻是礙於謝予琛在場,不好開口。
謝予琛聳了聳肩,“朕還有事,便先走了。”
——這是他與談安歌事先就說好了的,談安歌讓他不要過度插手她與莊木晗之間的事情。
等謝予琛走後,莊木晗終於開口道,“柔妃,你是不是逾矩了?”
謝景珩不可能是謝予琛帶走的。
那麽,他是被誰刻意帶走的就一目了然了。
“臣妾逾矩了……嗎?”談安歌毫不懼怕地望著莊木晗。
莊木晗冷笑,看來她長期的縱容已經讓談安歌徹底迷失了自我。
“柔妃,是不是因為本宮平日對你太好了,才讓你忘記了阿珩的生母是本宮?”莊木晗道。
謝景珩雖然不明白大人之間說的什麽,但也能感受到緊張的氣氛。
他知道,那個看起來就很溫柔的柔妃娘娘是為了他好,心疼他,這才偷偷帶他出去玩的。
——是他連累了她。
談安歌道,“臣妾隻是心疼大皇子罷了。”
“你也知道,阿珩是大皇子。”莊木晗淩厲地說道,“那就請柔妃不要繼續裝好心了。反倒搞得本宮像是罪大惡極的惡人一般。”
談安歌沉默了一會兒,“皇後娘娘息怒。臣妾看著阿珩長大,也是明白一些道理的。隻是,事情有過猶不及的道理。娘娘將大皇子逼得太緊也不好。”
莊木晗道,“如果你說的是你擅自做主讓禦膳房做點心送過來這件事的話。本宮可以告訴你,多吃甜食,阿珩不僅吃不下正餐,牙齒還會壞。”
如果不是因為今日是謝予琛將謝景珩送來的,莊木晗才懶得與談安歌廢話這麽多。但是她目前並不想引起謝予琛的惡感,所以才會像這般忍著。
不然,她早就叫宮女去掌談安歌的嘴了。
“柔妃,若你想要個皇子,你可以自己生一個。阿珩是本宮的孩子。”莊木晗道。
談安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皇後娘娘恕罪,是臣妾多管閑事了。”
停頓了一會兒,她又開口道,“皇後娘娘現在在氣頭上,恐怕聽不進臣妾勸告。但是臣妾還是想說,在一些事情上,皇後娘娘不可操之過急。”
莊木晗譏諷道,“柔妃,還需要本宮再重複一遍嗎?阿珩是本宮的孩子,而阿珩也願意聽本宮的話。”
談安歌手段如此了得,既能讓皇上如此癡迷於她,又籠絡了太後。慶幸的是,談安歌如今還沒有孩子,不然恐怕自己真要跟當年的王太後一模一樣了。
這樣的談安歌,叫莊木晗如何再像從前一樣相信她?
阿珩年紀再小又如何?在地位受到威脅的現在,她隻能靠阿珩來拿回原本應該屬於她的一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