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當坐上這個位置才會發現,皇上就幾乎沒有不多疑的。
但是,謝予琛卻沒有懷疑談安歌。
雖然談安歌大膽的行為看起來確實像是在幹政一樣。
談安歌與暗衛從來沒有接觸,隻是偶然地目睹過暗衛的存在。
那麽,究竟是誰告訴她龍一的事情的?
謝予琛這下徹底無心去管談安歌生氣的事情,而是開始調查起了這件事情。
正是因為信任談安歌,他才絕不容許任何人有利用談安歌的機會。
他好不容易成長到可以順利地護著他的程度,謝予琛不允許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發生紕漏。
談安歌能夠接觸到的人著實不多,嫌疑人幾乎可以毫不猶豫地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前陣子,隻有豫王來求見過談安歌。
謝予琛的神色不由變得複雜。
他想要謀反篡位,但他在宮中勢單力薄、步履維艱,單靠他自己的話,是絕不可能篡位成功的。
那時,他剛生出想要扳倒謝予望的念頭。剛好天賜良機,他就幹脆借著謝予望讓他出任務的機會,與豫王和談。
敵人的敵人就是共同的朋友。
豫王也深知單靠自己,率領部隊攻入京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謝予望雖然性格扭曲,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也算得上明智,絕不是昏君之流。
而隻有絕對的昏君,才能激起百姓的憤慨與反抗。
——誰願意打戰呢?
何況那個時候,謝予望已經知道豫王依舊抱有著不該有的心思,想要一腳將豫王野心狠狠踩碎,將他踩進泥濘深處。
因此,豫王沒有思考多久,就接過了謝予琛遞來的橄欖枝。
謝予琛那時也想過,與豫王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但是豫王的種種表現讓謝予琛覺得,豫王不過就是在憎惡著謝予望罷了。
——他隻要謝予望的命。
但現在看來,豫王要完謝予望的命以後,還是生出了別的心思。
謝予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竟然想要將手伸向談安歌。
*
太後臉上還殘存著愉快的笑容,聞言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不見了。
“陛下為何會這般問?”太後問道。
“畢竟在這偌大的宮中,唯一一個曆經當年的事情的隻有母後了。”謝予琛道。
太後眼神晦澀,“哀家冒昧,可是發生了什麽嗎?”
謝予琛道,“母後聰慧,具體事情朕就不說了。隻是,最近朕發現,豫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雖然恨太後當年拋下了自己,但是卻也能夠理解王太後的做法。
同時留下兩個人,到頭來隻會毀了所有人。
太後歎了口氣,“哀家也不知道。豫王是敦肅皇貴妃的兒子。而敦肅皇貴妃不像哀家,她很得先帝的寵愛,因此她的兒子也是天之驕子,惹來了許多人的嫉妒。”
謝予琛道,“朕想問的是,敦肅皇貴妃和豫王當初真的沒有爭奪皇位的心思嗎?”
太後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誰知道呢?在這宮中,當屬人心最為複雜。如果不是真的淡泊名利,誰都想要這至高無上的位置。嘴上說不想要的,都是因為考慮到別的方麵。當時阿望在宮中也算弱勢,豫王可是繼承皇位的熱門人選。”
謝予琛臉上露出深思。
太後道,“不過陛下問這些事情,可是覺得豫王想要奪取皇位?”
“不一定。”謝予琛道,“但至少說明,他想要奪權。”
太後抿了抿唇,“陛下若打算一直將他留在京中,那麽他生出這樣的心思也是難免的。”
謝予琛看著太後,“可他是這次的大功臣。”
太後道,“這些朝堂上的事情,陛下就別拿來問哀家了。哀家橫豎也不懂,陛下想怎麽辦,便下決斷就好了。”
謝予琛輕輕地笑了,“好。”
不知不覺,母子兩人的氣氛正在慢慢升溫。
*
“事情就是這樣——”
談安歌沒料到太後竟然會跟自己主動說這件事情,一時之間心緒紛亂。
“哀家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就是你的原因。”太後歎道,“能讓陛下那麽上心,就連當初的敦肅皇貴妃都沒有做到過。”
談安歌沉默了一會兒,“確實是因為臣妾的原因。”
太後道,“果然如此。”
談安歌道,“陛下就問了豫王的事情麽?沒有提及臣妾嗎?”
太後傾身道,“哀家很好奇,你究竟問了什麽?”
談安歌道,“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臣妾問了陛下暗衛的事情——這也是豫王叫臣妾問的。”
太後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隻能搖頭笑道,“不知道該說你勇還是說你什麽好,暗衛曆來是楚朝皇帝的親衛隊,本身就是一個禁忌。你作為一個後妃,竟然還不管不顧地這般提起——”
談安歌露出一個微笑,“如果臣妾說臣妾是故意的呢?”
太後道,“但是陛下似乎沒有要懷疑你的意思。”
談安歌道,“說不定在心裏偷偷懷疑。”
太後道,“哀家雖然與陛下分隔多年,接觸也不多,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陛下的想法,哀家還是能夠了解一些的。他如果懷疑你的話,就不應該是現在這種態度了。”
談安歌挑了挑眉,“誰知道呢?”
太後歎道,“但是哀家總覺得,豫王應該也不至於這麽大膽。”
談安歌道,“誰都想爭權奪位。但具體是爭權還是奪位,具體還是要看坐在位置上的人的實力的。豫王若是能夠上位,應該在宮變的時候就趁機做掉陛下才是。”
太後勾起唇角,“那場宮變精巧得很,除了方黨,幾乎沒有人傷亡。阿琛和阿望是雙胞胎,替換起來也格外容易。若是皇位換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坐,朝堂上恐怕就沒有這般安靜了。”
談安歌點點頭,“正是這個理。”
太後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安歌就不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嗎?”
談安歌眨了眨眼,“關於豫王嗎?”
太後道,“可能還有敦肅皇貴妃。”
*
太後當年也算是風光嫁給先帝的,但是她生性怯懦,本身就不討先帝的喜歡。
加上先帝貪色,後院的人眾多,她剛進去就吃了一個大虧。
男人雖然在朝堂上可以叱吒風雲,但是在後院的事情上麵卻都是一個糊塗鬼。
太後就這麽被誤會了。
太後想,直到先帝死去的那一刻,她在先帝心中的形象怕都是一個怯弱,但是卻心機深沉的女子。
在吃了幾次虧以後,當時還是太子妃的太後就漸漸學聰明了,逐漸能夠應付後院裏麵陰毒的算計,也能鎮得住後院的那些各路妖魔鬼怪們,承擔起一個作為太子妃的責任。
雖然都說她優柔寡斷,但實際上王太後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
從後院到後宮,朝向她的算計從來都不算少,但是她都順利地度過了。
先帝雖然依舊厭惡她,但是她還是順利地誕下了謝予望與謝予琛這對雙胞胎。
礙於王家的勢力,先帝想要廢掉太後並不容易。
並且太後又一直安分守己,從來不去惹事。
有一句話叫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太後就是一直照著這個準則行事的。
先帝就算再怎麽喜歡那個叫冷娥的女子,最後也隻能將她立為皇貴妃,妄圖架空她的權力。
太後將這些委屈通通都咽下了。
她知道,冷娥的本性在後宮中並不算最壞的,冷娥雖然也有過算計她的行為,起過想要將太後取而代之的念頭,但是都因為手段並不狠毒,而失敗了。
在那個時候,太後是無心和冷娥鬥的。
太後擁有著超出許多妃嬪的大局觀。
既然先帝討厭她,她便也不去自討沒趣。
她的想要的東西說來簡單,但實際上卻是一條充滿了荊棘的道路。
她想要做皇帝的母親,大楚朝唯一的太後。
在計劃的路途中,唯一出現了真正的紕漏的是,她生的乃是一對男性雙胞胎。
她必須要將其中一個送出宮外,否則她沒有任何機會。
先帝寵幸她的次數本來就少,如果再加上雙胞胎是不吉利的象征這一點,先帝恐怕會更加厭惡她。而連兒子都沒有,太後又拿什麽去爭奪皇位呢?
最終,早出生的謝予望被留了下來。
後麵發生的事情也很清晰了。謝予望占嫡,而楚朝以嫡長子為尊,成年後就順理成章地被封為了太子。
隻是,由於太後並不受寵,謝予望也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太子。
太後想要謝予望忍,直到謝予望登位的那一天,但是謝予望卻不想要忍了。
那時謝予望不明白,其實他隻要繼續跟太後這麽苟下去,皇位也會是他的。
先帝優柔寡斷,既想要一個好名聲,但又偏寵豫王,隻要太後和謝予望繼續維持著現狀,他沒有廢太子的理由,便也不會提起這件事。
但正是因為謝予望不明白,才會有接下來他強逼著太後與他一起宮鬥的事情。
“有一年,豫王在秋獵的途中差點葬身於猛獸之口。”
“——是哀家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