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安歌很震驚太後會主動跟自己說這些。

太後笑了笑，“所以呀，任何的仇恨都不是沒有來由的，他會恨哀家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其實對豫王來說，隻有奪位，才能消弭過去他所遭受的一切。”

談安歌緩了緩，問道，“那麽，當年敦肅皇貴妃有向太後娘娘下手嗎？”

太後道，“哀家都這樣了，敦肅皇貴妃還傻傻地站著不動，任由哀家將匕首刺下來，那可真是天大的女菩薩了。隻是，敦肅皇貴妃又怎麽能鬥得過哀家呢？”

看著太後微微揚起唇角的模樣，談安歌內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時間無法很好地表達出來。

蒼老的外表下，太後隱藏的卻是真正的睿智。

——這就是她為什麽還能穩穩地坐在太後位置上的原因。

談安歌突然很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她將太後拉扯出了泥沼，太後也會念著這份情，做出相應的回報。

太後道，“雖然敦肅皇貴妃和哀家有這樣的過節，但是，豫王當年卻隻是一個被敦肅皇貴妃保護得很好的少年。如果敦肅皇貴妃泉下有知，看到如今成長的豫王應當會很感動。”

談安歌道，“太後娘娘的意思是……”

太後道，“就像你所想象的那般，豫王當時的確沒有動過爭皇位的心思。敦肅皇貴妃之所以後麵會放棄，想必也是看到豫王真的無心皇位罷。隻是沒有想到，阿望會做得那麽狠絕。”

談安歌道，“狠絕？”

太後道，“其實當初敦肅皇貴妃已經做出了相應的補償。若是她不讓阿望登基，阿望想要這個皇位還得費番功夫。隻是，她以為她遞出的是橄欖枝，阿望會就此揭過，但是，她想錯了，阿望本質是一個冷酷的人。要麽從最開始不要惹他，要麽就等著被他報複。”

談安歌點了點頭，“想象的出來。”

太後笑著睨了談安歌一眼，“哀家的兒子，哀家心裏清楚——阿琛和阿望都是如此。今日哀家憋了好多年的心裏話，總算是可以找個發泄口了。”

談安歌笑道，“臣妾很榮幸。”

太後道，“阿琛和阿望其實是遺傳了哀家和先帝的性格——冷漠無情，且睚眥必報。”

談安歌道，“……冷漠無情嗎？”

談安歌有些迷惘。

太後道，“是的，無情，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哀家和阿望心中裝著權，但隻有阿琛……目前哀家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麽。”

談安歌倒也不怕，“從前陛下隻是一介替身，卻殺掉了謝予望，應該也裝著權罷。”

太後搖頭道，“不是如此的。從前他當替身，唯一恨的就是謝予望不將他當人看。至少哀家看來，阿琛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很無所謂，就像是……沒有感情一樣。”

談安歌陷入沉思，“這樣的嗎？”

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謝予琛在她麵前感情都算豐沛，她也從來沒有認真地去了解過謝予琛這個人。

太後笑了，“所以，安歌算得上幸運。”

到她這個年紀，其實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世間一切，皆是如此。

太後閉了閉眼，要不是因為她罪孽太過深重，她應該在念佛了。

看著談安歌還是不明所以的目光，她就也閉上了嘴。

總有一天，談安歌會明白的。

*

回到翊坤宮，談安歌就見到了剛才與太後談話中的主角之一。

她看著謝予琛，歎道，“陛下怎麽又來翊坤宮了？”

謝予琛道，“你不歡迎朕？”

“那倒不。”

經過和太後的談話，談安歌也無心生謝予琛的氣了，垂著頭仔細想著太後說的話。

謝予琛剛剛處理完豫王的事情，就趕過來見談安歌了。但談安歌非但不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反應還十分讓人掃興。

按常理來說，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受到傷害，都不會太開心。

但是謝予琛的思想不能用常理來度量。

趁談安歌思考問題的時候，他一把抱住了談安歌，埋在她的頸窩，“還生氣嗎？”

談安歌道，“陛下這樣子，就好像是嬪妾的錯一樣。”

謝予琛求生欲頗強，“怎麽會呢？”

談安歌歎了口氣，轉過身麵對謝予琛，“明明是陛下先誤會臣妾的。”

她這話說得有意思，雖然蘊藏著責怪的意思，但是說出來就好像是撒嬌一般。

謝予琛本能地又想解釋，“朕沒有誤會你。”

談安歌看著謝予琛。

謝予琛道，“是你誤會了朕。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朕是在認真地問你。”

談安歌有些不可思議，“認真地問臣妾那個問題嗎？”

謝予琛道，“是的。朕以為你是真的喜歡孩子。”

談安歌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憋了半天，她才說了一句，“行吧。”

謝予琛勾起唇角，“不生氣了？”

談安歌勉強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謝予琛，忽然生出了一些好奇心，“臣妾上次問陛下的事情，陛下知道嗎？”

太後說，謝予琛沒有懷疑她。

但談安歌不信。

謝予琛動作微頓，“你說龍一？若你想見，明日朕讓他來見你。”

談安歌目光中透露著一些不敢置信。

除非謝予琛是演技高手，不然這樣的態度是絕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懷疑自己的人身上。

謝予琛笑了笑，他幹脆吻住談安歌。

“不相信朕？”

“臣妾……”

後麵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直到第二天，談安歌的腦瓜子還是懵懵的。

*

對於龍一來說，要他見談安歌簡直就是今年發生最恐怖的事情。

偏生他看著謝予琛的表情，十分認真。

最終龍一還是不情不願地來到了翊坤宮。

他一想到如果他對這位主子的態度一個不好，謝予琛黑著臉的樣子，他就真心地感到恐懼。

談安歌撐著下巴道，“你就是龍一？”

龍一答道，“是。”

看著龍一低垂的頭和明顯帶著微微顫抖的聲音，談安歌有些懷疑。

——這真的是一個暗衛嗎？

很難不懷疑是謝予琛從別處找來的演員。

“你這麽害怕作什麽？”談安歌問道。

龍一道，“屬下沒有害怕。”

安歌無語。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能成為暗衛統領嗎？

似乎是感受到了談安歌的質疑，龍一道，“娘娘提出要召見屬下，屬下心裏惶恐。”

談安歌道，“本宮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見談安歌不開心了，龍一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娘娘如此天仙美貌，屬下怎敢冒犯？”

其實談安歌召見龍一不是真的想見龍一，她隻是順口這麽一提，沒有想到謝予琛真的會讓她見。

但要玩就要玩大一些。

談安歌承認，自己的確恃寵生嬌了。

“本宮也不為難你，就問你一個問題。答得上來，本宮就放你離開。”談安歌說道。

龍一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他抬起頭，果然看到了談安歌眸中戲弄的神情。

談安歌道，“本宮要問的問題很簡單，龍一，本宮聽說你是暗衛統領——那麽，你覺得，你配得上暗衛統領這個位置嗎？”

龍一麵色大變，他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娘娘恕罪。”

談安歌道，“你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龍一隻覺得談安歌不愧是謝予琛寵愛的人，這膽子也是出其意料的大。

但是見談安歌的樣子，好像今日龍一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她真的就不放龍一走了。

“屬下會努力配得上的。”龍一道。

——簡直是官方的回答。

談安歌笑了，“情商不錯。”

“……情商？”龍一不由疑惑道。

——情商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