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尚書府。

“二哥,你這都是第幾次向我借銀子了?我每天忙到腳不點地,你呢?拿著我的錢不幹正事,每天招貓逗狗!”

唐燦燦瞅著她的紈絝二哥唐境澤簡直沒一處順眼的,早知道她就不把經營絲音坊掙了錢的事告訴他了,現在隻能忍痛一次次成為唐境澤的錢袋子!

“小妹,當初你和薑小妹要做生意,爹娘還有大哥都不同意,說你瞎胡鬧,是不是我給你打掩護,讓你天天溜出府?後來被發現了,是不是還是我這個二哥幫你說了那麽多好話?”

唐境澤眉毛一挑,狐狸眼一瞪,開始翻舊賬,慣常一身招搖的紅衣,整個人跟沒骨頭一樣懶散地倚在唐燦燦的美人榻上,一個大男人“啃”自家妹子也不害臊,反而還頗為自豪。

唐燦燦杏眸圓睜,俏臉氣得通紅,偏偏什麽都反駁不出來,她二哥確實對她好的沒話說,現在京城中都知道唐尚書家有個才貌雙全,還能經商的嫡小姐。

唐尚書夫婦以及唐家大哥唐境沉遇到熟人誇讚唐燦燦的時候不露聲色,隻是說她小打小鬧罷了。隻有唐家二哥唐境澤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個有錢妹子,在狐朋狗友麵前炫耀個不停,這下好了,人人要他請客,結果唐境澤反過頭來問她要錢!

“二哥,爹娘說了要給你相看姑娘,要是你明年還沒有嫁出去,他們就把你趕出尚書府,讓你自生自滅。”

唐燦燦心不甘情不願地給了唐境澤銀票,見他樂嗬嗬接過,想到什麽,一臉揶揄地挖苦他。她現在可是有底氣了,用薑媯交給她的一番道理說服了唐尚書夫婦,他們本來就開明,隻不過對於唐境澤年紀一大把還渾渾噩噩不滿,故意刺激他罷了。至於唐燦燦並不勉強她嫁人,也是因為他們覺得薑媯和唐燦燦做的事情有意義,不管是對於自身還是整個大齊。

“小妹,那我明年就去絲音坊投奔你,或者去薑小妹的解憂俱樂部當個管事。好了,二哥知道你這段時間辛苦了,帶你去華香樓逛一圈怎麽樣?”

唐境澤天生一張小臉,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而擔憂唐燦燦成日忙碌,壓力太大,沒等她同意便扯著她的衣袖去放鬆一下。唐燦燦正好也想去看看薑媯和李湘玲經營的四味坊糕點,在華香樓多麽受歡迎,於是隨著唐境澤一同出去了。

二人到了華香樓,陳管事趕忙笑臉相迎。

“唐二少爺,唐小姐,七皇子殿下和秦王世子已經在包廂了,二位貴人喜歡什麽口味的糕點,可以現在在樓下點單,小人吩咐小二送上去。”

陳管事帶著唐家兄妹到點餐區,這還是薑媯給他們東家提出的建議,點餐區牆壁上畫著各種糕點,上麵寫了名字以及牌號,來往客人隻要說出糕點或是蛋糕相應牌號,管登記的小夥計會快速在相應包廂或是桌號那一頁進行記錄。

“小妹,這就是最近風靡整個京城的糕點,聽說在城北還有個鋪麵呢,叫什麽四味坊,我都吃過幾回了,這味道屬實不錯,等會兒咱們到四味坊給爹娘還有大哥買些回去吧。”

早已經嚐過四味坊全部口味糕點或蛋糕的唐燦燦假裝驚喜的模樣,就等著到了四味坊,唐境澤得知那也是薑媯合夥開得鋪子時表情會是多麽好玩兒了。

“呦!咱們大名鼎鼎的唐家大小姐來了,今天這頓飯是不是得由你來請啊?你也知道我們哥幾個手頭拮據,吃了一頓沒下頓的。”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和唐境澤這樣的紈絝能玩兒在一起的不會是什麽“好人”,七皇子齊鈺唇紅齒白的精致少年郎,秦王世子齊肆鳳眸邪肆張揚,看起來陰翳不好惹。這三人是京城紈絝子弟的頭頭,權貴甚至是普通百姓教育自己孩子的反麵教材。

唐燦燦和他們見過多次也熟悉了,俏皮地調侃了幾句,然後坐在唐境澤旁邊,等著糕點上來。

今天大廳的表演曲目是說書,說書人講得是當年燕王戰神之名毀於一旦,當今聖上仁善,感念兄弟之情沒有降罪於燕王,隻是將燕王一家圈禁在北苑,沒想到燕王不光不感恩戴德,還借機生事,想要謀反,好在上天有眼,突降一把大火把整個北苑燒了個一幹二淨,這燕王倒是死不足惜,就是可憐了燕王妃還有年僅七歲的燕王世子……

“胡說八道,亂說一通,燕王叔頂天立地,才不是這賊人口中說得那般不堪,我要……”

“你要怎麽樣?坐下,燕王叔和王嬸還有阿珩已經不在了,我們心裏知道一切,可能堵得住悠悠眾口嗎?你別忘了,這可是上麵那位……安排的。”

齊鈺少年意氣,性子急躁,見他敬愛的燕王叔和王嬸,還有兒時的好兄弟被人詆毀,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忍不住憤怒。秦王是燕王的同母胞弟,這些年忍受著嘉元帝的打壓,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將兄長一家的死壓在心底,整日以閑散王爺的麵目示人。作為秦王世子的齊肆和齊鈺同樣成了不學無術的紈絝,他們縱是心肝脾肺都像火燒一樣煎熬也無可奈何。

齊鈺耿著脖子僵持了片刻,青筋分明的大手一揮,呼啦一聲將可以看向外麵的大扇窗戶關上,聲音也徹底隔絕在了外麵,隻餘包廂內一片沉寂……

唐燦燦感受到齊鈺和齊肆壓抑而悲傷的情緒,她聽說當年燕王世子齊珩和秦王世子齊肆乃大齊雙壁,在三歲時候這對堂兄弟就展現出經世之才,七歲文武雙全可隨燕王上戰場殺敵。先帝曾說過,齊珩和齊肆是大齊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雙子星降世,大齊國運昌盛。可是誰又能料到後來呢?

至於七皇子齊鈺,生母為燕王妃胞姐,因此他和齊珩是表兄弟,他沒有齊珩和齊肆那般能力,甚至剛出生不到三個月,母親就讓當時是成王妃和貴妾聯手害死了,是燕王和燕王妃查到了真相,向先帝請旨才把身處水深火熱的齊鈺抱到燕王府教養。齊鈺從小當燕王和燕王妃是親生父母,私下和齊珩一樣喊父王和母妃。

十一年前,先帝駕崩,成王突然繼位,連下五道聖旨召回在南疆一戰中戰敗的燕王,燕王回來他們一家團聚的夜裏,太監總管帶著一千大內侍衛到燕王府,燕王府中家仆全部處死,燕王一家被圈禁。齊鈺還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當時哭到幾乎暈厥,嘶聲力竭地懇求劉公公,他要和他們待在一起,結果讓侍衛無情扯開,甚至嘉元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讓人把他扔在皇子所,野蠻生長。

直到管事帶著人上來,門外傳來琳琅公主還有新晉駙馬陳琦的聲音,齊鈺和齊肆才收斂身上的陰鬱氣息。

“七弟,沒想到你和齊肆也在這裏,樓下正說得精彩呢,怎麽把窗戶關上了?”

琳琅公主地位比齊鈺和齊肆高,華香樓的管事向來見風使舵,誰都不得罪,琳琅公主想要進來打招呼,就算這大門緊閉他也得打開,管事朝著齊鈺等人歉意一笑,好似在表達他隻是奉命行事。而一向趾高氣昂,比大家小姐還有氣派的竹苓當即走到窗戶邊,將其打開。

“三皇姐,陳駙馬。”

齊肆和唐境澤兄妹在齊鈺開口後,紛紛行禮,之後便是一言不發,對於為何把窗戶關上也沒有回答。齊鈺和齊肆在琳琅公主那裏吃了不少虧,一開始沒什麽好眼色,甚至時不時仗著“紈絝”懟幾句,後來多次因為這種事讓嘉元帝借機刁難,幹脆不趟火了,你說你的,我禮數到了就好,看你還有什麽理由在皇帝那裏打著關心的名義實則告黑狀。

琳琅公主見這兩人不識抬舉,爛泥扶不上牆,裝作一派溫柔地關心了幾句,然後和唐燦燦聊起來。

“燦燦,本宮可以這麽叫你吧?現在絲音坊的生意極好,過幾月便是我和陳郎的大婚,想必到時候燦燦這個坊主可以親自獻上一段表演吧?放心,這酬金肯定是隻會過不會少。”

琳琅公主挽著陳琦,眉眼中帶著挑釁,顯然是借機為難,而且要是唐燦燦拒絕,場麵難堪起來,定會牽連齊鈺還有齊肆,反正是不想讓他們舒服。

就在琳琅公主靜待唐燦燦變臉,衝撞她,陳琦眸光擔憂,神情難堪之時,唐燦燦幾乎沒有猶豫,欣然應下,甚至還問琳琅公主想要什麽風格的表演。

“琳琅公主,陳駙馬,恭祝二位大婚,臣女這段時間定會精心籌劃表演。”

琳琅公主在唐燦燦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怨憤,她是真的發自內心祝福自己和陳琦的,這倒是讓琳琅公主覺得沒有了意思,挽著陳琦的手收回,興致寥寥地說了幾個要求,然後看了齊肆等人一眼轉身帶著人離開。

本來是來尋開心的,結果一場說書還有琳琅公主的到來生生將一切破壞,幾人頓時覺得待在這裏不舒服,幹脆一同離開,走到樓下的時候說書先生還在說燕王的種種不是,齊肆陰冷地目光掃向他,說書先生正口幹舌燥,這時候脊背突然發涼,感覺像是讓猛獸盯上了,朝後看去又什麽都沒發現,結果在他要拍驚堂木時,手一顫將指腹傷著了,指腹一下子通紅,疼地他哎呦直叫喊,不少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有人悄悄說了句“活該!你是什麽東西,敢排編燕王的不是。”

“阿鈺,阿肆,我和燦燦要去四味坊,你們要一起嗎?聽華香樓東家說吃蛋糕會心情愉悅。”

眾人想到這幾天聽到的傳聞,華香樓的東家滿臉絡腮胡,長得凶神惡煞的大塊頭,現在沉迷於手心裏捧著小蛋糕邊走邊吃,每次親自去拿貨,回來後就得吃掉一半,看到那場麵的人要不是有所耳聞,都以為碰上了腦子有問題的。

齊鈺這時候也好奇起來,他們和唐境澤交情匪淺,不講究什麽身份,聽他這麽介紹當然是心動了,於是幾人朝著四味坊而去,這時候容珩和薑媯也碰巧從俱樂部往相同地方走。

四味坊生意火爆,門外依舊排起了長隊,唐燦燦等人到了之後簡直傻眼了,知道四味坊的糕點風靡京城,沒想到能這麽受歡迎。

“爹,我和娘還有大哥排隊,你快去訂客棧,不然晚上要露宿街頭了。”

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少年著急地吩咐不慌不忙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男子摸了摸兩個少年的腦袋,看起來清冷出塵的人對著妻兒滿是寵溺,交代了幾句轉身離開,小少年的娘親細聲安撫小兒子,另一個叫阿銘的小少年沉穩地揪住弟弟的胳膊,省得他衝撞了來往路人。

齊鈺怔怔地瞧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眼眶泛紅,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些天總能夢到燕王和王嬸還有哥哥,夢裏哥哥牽著他的小手,王叔和王嬸也是這般寵溺地看著他們,王叔寬闊的臂彎可以將他和齊珩一起抱起來,對他們寵愛但不溺愛,自從他們不在了,齊鈺再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溫情。

“阿珩,你先將這些東西放進去。”薑媯遠遠地看到了唐燦燦,疾步上前,一邊囑咐容珩把四味坊接下來的新品方子以及宣傳物料放進去。

薑媯的聲音不算小,齊鈺和齊肆又對阿珩這兩個字十分敏感,幾乎是下意識看過去,當看到容珩那張臉後,二人楞在了原地。

“阿珩?你沒……”

齊肆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氣,開口的瞬間想到什麽,連忙看到四周,將未說出口的話吞回去,和齊鈺對視一眼後,腳步虛浮地朝著容珩而去。

“阿珩,我是阿肆,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借一步談話好不好?”

“哥哥,我是阿鈺,我不是在做夢吧?”

齊肆和齊鈺壓低了聲音,走近後凝視著容珩,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對齊珩還是異常熟悉,從心底裏認定這就是他。

“好。”

容珩看著眼前神情激動的兩人,沒有否認,嗓音沙啞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