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安崩亡。

靖天王暴怒。

為了報仇,他不惜狂追八百裏,就是要一斬秦皇,出一口心頭的惡氣。

可是,這恰恰給了李未央機會,讓他布局皇城。

聽完他的計劃之後,唐劍在無比震驚中,悄然離開了寢宮。

空****的寢宮瞬間變得安靜。

隻剩下兩個人側目以對,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此刻。

皇後唐隱玉正在以一種火熱的目光望向他。

李未央頓時就覺得,渾身猶如螞蟻在爬。

“咳!”

他重重咳了一聲,以緩解心底的尷尬。

“皇後,李十安死的那天,多虧了你出手。”

“不然的話,我們沒有那麽容易脫身。”

那一夜,正是唐隱玉故意在後宮之中鬧出了動靜,才吸引了靖天王的大部分眼線。

否則的話,李、唐兩人不可能混進靖天王府,更不可能輕鬆脫身。

唐隱玉傾身,微微一笑。

瞬間猶如一股清風襲來,讓人心曠神怡。

那一笑,端莊、典雅、美麗,令人望而傾心。

李未央的心底不禁突突狂跳。

眼前這個大氣的美人,不但美得懾人心魄,更是全心全意地對他好。

剛剛魂穿而來時,他還能分得清,皇後隻不過是對皇帝本尊好。

可是現在,他就是皇帝,皇帝就是他。

相處下來,他已經分不清彼此,已然對唐隱玉動了真心。

“小玉!”李未央迎上她熾烈的目光,喃喃輕呼了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她擁了過去。

在此之前,傻帝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唐隱玉。

小玉兩個字一出口,唐隱玉那張俏臉瞬間緋紅。

“陛下!”

唐隱玉順勢一倒。

兩人的身體瞬間貼在了一起。

頃刻之間,一股溫熱感傳來。李未央就感覺渾身燥熱,有一種恨不得將這個美人擁進身體裏的衝動。

就在這時。

就聽懷抱中的唐隱玉幽幽歎息道。

“陛下!您的計劃固然出奇,可是其中也不乏疏漏。”

“臣妾還是覺得,這個計劃太過冒險了。”

李未央的所有計劃統統都沒有瞞過她。

甚至,今晚的一切安排,都是兩人議定的結果。

對於李未央的經天緯地之謀,唐隱玉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是對於其中的冒險成分,她卻始終不讚同。

此話一出,李未央渾身一聳。

澎湃在胸膛裏那熱浪一樣的情念,欲望瞬間就像退潮一樣瞬間熄滅。

那雙緊緊擁抱著唐隱玉的雙臂,忽然鬆弛下來。

情潮退去,殘留下來的就隻剩理智。

李未央的神色漸漸變得陰沉。

“計劃有疏漏,這一點其實我心知肚明。”

“隻不過,富貴險中求。”

“為了奪回朝權,我必須賭一把!”

兩人的情潮雖然已經退去,可是,卻依舊相擁在一起。

唐隱玉抬頭望向李未央。

從她這個角度,看不到李未央的眼睛,隻能望見一道菱角分明的下頜線。

她的心裏隱隱有一種擔憂。

“陛下!”

“您不覺得,您現在就像一個紅了眼的賭徒嗎?”

“每一次開局,都抵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贏了,固然可以一夜暴富。”

“可是如果輸了呢,那將一無所有,連命都會被收割走。”

的確。

李未央的每一次計劃都精妙無比,洞悉天機。

可是天機也有難測的時候。

一旦出現失誤,迎接他的將是粉身碎骨。

李未央微一抬頭,透過寢宮的大門,望向迷蒙的天空。

“皇後!”

“你所慮的都有道理。”

“可是有一點你沒說對。”

悄然之間,他對唐隱玉的稱呼再次變成了皇後。

語氣也變得陰沉幽冷。

“賭徒是主動邁上賭桌。”

“但是朕不一樣,朕是被逼上來的。”

“我下不去,也不能退。”

“我的背後是萬丈懸崖,隻要退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所以,朕隻能賭!賭我的命,也賭對手的命!”

那森然的寒意,讓唐隱玉渾身驟然一凜。

即使此刻她正貼著一堵無比火熱的胸膛,可是依舊有一種寒徹心扉的感覺。

如今他們的處境,就像是迷亂在大山之中的孤旅。

大霧蒙蒙,目不能視。

四周全是懸崖峭壁,一步踏錯就會粉身碎骨。

可是他們又不能停,必須一刻不停地走。

不然的話,同樣會被身後的妖霧所吞噬。

既沒有方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終點。

那種茫然無所適從的處境,簡直令人絕望!

一念至此,唐隱玉的嬌軀竟然隱隱有些顫抖。

李未央仿佛感覺到了她心底的那種寒意,剛剛鬆弛的雙臂又僅僅地將她摟在懷裏。

此刻嬌軀在懷,可是,李未央的心裏卻沒有絲毫情欲的感覺。

因為他的命運也麵臨著茫然不可測。

……

這一日。

李未央布局皇城。

當唐劍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盤踞在京郊數年的匪軍在大部消失之後,僅剩的三百人也徹底人間蒸發。

幾乎同時。

三股暗流潛進京城,在眾多暗探、眼下的縫隙中,穿插而過,朝著三個方向集結而去。

與這件事一同發生的,還有皇宮中的驚天大案。

午後三刻。

李未央忽然頒發詔令,從天子私庫中挪銀二十萬,為靖天王府大世子李十安操辦後世。

可是銀子並沒有出庫。

一刻鍾後。

私庫總管太監白岩淞忽然進諫秘奏。

一個時辰之後。

皇宮之中忽然爆出驚天醜聞。

天子私庫失竊,十萬兩黃金、五十萬兩白銀不急而非。

李未央暴怒,勒令禁軍嚴查,務必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緝拿盜賊,追回黃金。

此事一出,皇宮震**。

禁軍傾巢出動,奉命搜宮。

九千餘禁軍猶如洪峰一樣,湧進禁宮。

三個時辰之後。

依舊一無所獲。

李未央狂怒,親下禦令:限期一個時辰,必須找回失金。如若不然,斬禁軍統領林衝、私庫總管白岩淞首級,以儆效尤!

此令一下,禁軍為之瘋狂。

禁軍統領林衝奉禦令封鎖皇宮,所有人等,隻許進,不許出。

一時之間,皇宮變成一座絕地。

裏外人員不通,甚至連秘報消息都暫時斷絕。

皇宮之中人心惶惶。

可是京中群臣卻仿佛看熱鬧一樣,毫無緊張心態。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天子私庫的金銀到底是怎麽丟的。

九千禁軍不分晝夜戍衛皇宮。

要是沒有他們點頭,就連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皇宮,更何況是數十萬金銀。

這件事擺明了是禁軍與私庫太監勾結。

這種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除了傻帝之外,幾乎人盡皆知。

現在,皇帝沒那麽傻了,但是似乎也沒變得多麽精明。

這種事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皇帝越是大張旗鼓的搜宮,最後的結果就越是丟人現眼。

群臣都抱著看戲的態度,靜靜地看皇帝出醜。

這一日,仿佛所有人都擁有默契一樣,遠離皇帝,遠離皇宮,不去打擾他們。

黃昏時分。

日落西山。

夜幕漸漸籠罩上來。

禦花園中。

李未央命人擺了一席盛宴,自斟自飲,等待結果。

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人躬立在宴席之前。

禁軍統領林!

私庫總管白岩淞!

還有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寶!

這三個人分別掌握著天子的安全、私財和國璽。

他們是拱衛皇帝的最心腹。

可是現在,卻都是背刺李未央的叛奴。

皇帝無權,不如家犬。

此刻這句古訓在三奴身上昭顯的淋漓盡致。

林衝、馮寶、白岩鬆三人站在那裏,表麵上看去,顯得恭敬有加。

實則心底都在暗笑。

雖然此前李未央已經明令,失銀如果追不回來,就讓他們三個人頭落地。

可是現在,三人卻沒有絲毫的恐懼神色。

因為他們知道,皇帝不過是個傀儡。

他們的真正主人靖天王,是絕然不會讓皇帝殺他們的。

禁軍搜宮搜的雞飛狗跳,隻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最後的結果一定會是不了了之。

所以現在,不僅僅是群臣在看笑話。

就連三奴也隻是在戲弄皇帝。

看堂堂天子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三奴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不禁露出一絲狡猾的笑。

李未央又何嚐不知道是這個結果。

所以,三奴在演戲,他也在演戲。

今夜,就看誰演得過誰。

嘩啦——

又是一陣瓊漿禦酒落杯撞擊的聲音傳來。

那清脆的聲音猶如玉碎。

三奴同時被吸引,目光聚焦向李未央。

李未央仿佛沒有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仰頭望向天空。

夜色已經漸漸降臨。

東黑西紅。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拉著一張大到極致的黑幕,從東方拉起,將整個天地都掩蓋在下麵。

夕陽的餘紅仿佛殘血一樣,在天空中的某個點,和夜幕交織在一起,給人一種淒厲的詭譎感覺。

李未央望著那一抹殘紅,幽幽開口。

“劉瑾劉公公死的那天晚上,天也像這麽紅。”

“這時老天爺在昭示人間:今夜,要死人!”

這莫名的一句話像一把鈍刀子一樣,割在三奴的心髒上。

林衝、馮寶兩人還能鎮住。

白岩淞渾身一顫,暗叫:“糟糕!他是什麽意思?”

他是天子私庫的總管太監。

庫銀丟失的第一禍首就是他。

別人可以推辭責任。

可是,萬一東窗事發要掉腦袋,頭一個就是他。

做賊者心虛。

想起劉瑾慘死的那一幕,白岩鬆驀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驚心動魄迅速變成了顫抖,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衣袍被帶動,發出一陣簌簌的聲音。

林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暗道:沒用的廢物!

李未央卻樂見其成,一手敲擊著酒杯,森然問道:“白岩鬆白公公!你在害怕嗎?”

說話間,他抬目望了白岩淞一眼。

那一瞬,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李未央的瞳孔忽然一震,仿佛看到了無比可怕的一幕。

而這一切恰都落進白岩淞的眼裏。

“皇帝怎麽了?他在怕什麽!”他心裏咯噔一沉,一陣寒意瞬間襲遍全身。

這時,李未央仿佛見鬼一樣,低沉著聲音,“劉瑾劉公公!不在站在白岩淞的背後吹氣!”

白岩鬆渾身激顫。

劉瑾?

那個死了的劉瑾?

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後嗎?

那一刹那,白岩鬆的腦海裏已經浮現出可怕的一幕:被煮熟的劉瑾亡魂正站在他的身後,朝他的後腦吹氣!

僅僅是一閃念間,白岩鬆竟然真的感到脖子後麵一寒。

仿佛真的有一隻幽魂正在朝他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