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槍不槍，矛不矛，既無鋒刃，也無尖端。
怎麽看都不像是殺人力氣。
尤其是被李未央稱作死死神顆粒的子彈，殺人的一端簡直鈍如和尚腦袋。
要說這東西能夠百步穿楊殺人於瞬息，打死他都不信。
“陛下，您確認這東西能夠殺人？”
李未央倏然一笑，不答反問，“箭弩的射距是多少，準頭又是多少？”
唐劍是武帥出身，對此自然心知肚明。
他略一思忖。
“普通弓箭的射距是一百步。”
“至於強弩，可以到達二百步。”
“攻城神弩最遠可射三百步，不過那需要數以百人協同操作。”
“至於準頭嘛，要想百步穿楊，箭手至少要強訓一年以上。”
“不過這並不重要。”
“真正梁軍交戰中，根本就無需瞄準。”
“隻要錨定大致方向，萬箭齊發，一波箭雨過去，足可撕裂千軍萬馬。”
“那種情形之下，準頭已經不重要了。”
三百步就是三百餘米。
當世最強神弩，幾十上百人協同操作，也就是這個距離了。
李未央一笑置之。
下一刻，他就語出驚人。
“這支步槍的有效射程是六百步，最遠可以在八百步內精準錨定射殺。”
八百步！
唐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頓覺有些難以置信。
射程八百步，那就是將近兩裏地。
如果當世真的存在這種東西，堪稱神器無疑。
八百步內精準射殺。
如果是一萬支步槍呢。
萬槍齊發，瞬時間收割數以萬計的生命。
驚怔之間，唐劍腦海之中，恍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情景：
兩軍對壘，生死大戰一觸即發。
敵營千軍萬馬，都是鐵騎。
而己方隻有步卒。
騎兵天生就是步卒的克星。
還未開戰，己方就已經落了下風。
敵帥一聲令下，千軍萬馬啟動。
鐵騎踏破山河，發出猶如雷鳴般的轟隆巨響。
那一刻，天公嗚咽。
大地都在劇烈的顫抖。
而己方步卒猶如麥稈，紋絲不動，仿佛是已經陷入絕望，等著重甲鐵騎的收割。
重甲鐵騎眨眼之間就狂奔而至。
一千步！
八百步！
這個距離，似乎已經聽到戰馬的喘息，好像已經能夠感覺到馬刀撕裂空氣的氣息。
就在這時。
己方帥營當中，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是李未央。
他仿佛一尊石像，靜靜佇立在那裏，等待著千軍萬馬的到來。
七百步！
六百步！
重甲騎兵那猙獰的笑臉已然肉眼可見。
他們亢奮的猶如魔鬼，揮動著馬刀，準備收割成千上萬的生命。
五百步！
李未央終於下令，斷喝一聲。
“預備！”
伴隨著那一聲喝，步卒紛紛列隊成排，端槍瞄準。
四百步！
接戰就在瞬息之後。
這個距離，騎兵眨眼就到。
步卒甚至連最後逃跑的機會都失去了。
三百步！
跑在最前麵的騎兵已經舉起了弓弩，準備傾瀉第一波箭雨。
可是這時，李未央忽然下令。
“射擊！”
瞬時間，萬槍齊發，砰聲震耳。
子彈呼嘯，在空氣中劃出火星，如同一道鋼鐵瀑布，傾瀉而來。
噗！
噗！
噗！
伴隨著那可怕的悶響。
狂飆在最前麵的第一個騎兵中彈。
子彈撕裂護甲，撕裂皮肉，直接進入身體，將骨頭擊碎，將血肉攪爛。
巨大的慣性之下，士兵被從馬背上轟飛出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劃出一道弧線，最終摔落在地。
下一瞬，無數騎兵中彈。
一個接一個的士兵栽倒，仿佛死神的鐮刀瞬間劃過。
馬上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高粱，成片的倒下。
眨眼之間，馬背上已空。
數以千計乃至萬計的士兵的生命被收割。
第一波攻勢被徹底抹殺。
戰場之上，寂無人聲，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一萬條生命僅僅隻用了一瞬間，就全部收割殆盡。
就算是地獄閻羅，都未必有這樣的速度。
唐劍渾身一震，從幻界一樣的想象中清醒過來。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叫做步槍的大殺器的可怕之處。
“殺器！絕對是殺器！”
“這種殺器絕對不是人間該有的！”
“陛……陛下！這東西真的是人間該有的嗎？”
唐劍呢喃著。
那一瞬，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一條生命從出生到成長，再到成為士卒，需要無數的銀錢、糧食，要經曆十數年乃至數十年漫長的等待。
可是步槍收割他們，僅用了短短的一瞬。
在它的麵前，任何強大的士兵都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那種絕望。
那種無情。
簡直讓唐劍感到窒息。
“我唐家三世為將，從來都沒有聽聞過這種大殺器。”
“敢問陛下，這東西到底所出何處？”
李未央神色一滯，隨即，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
其實心底微微尷尬了一下。
難不成告訴唐劍，這是來自工業文明的殺器，已經算是最為原始的戰場武器？
且不說他以一個古人思維，是否能夠相信。
就算他真的信了，自己的身份又怎麽解釋。
總不能告訴他，傻子已死，自己是魂穿而來的現代人吧。
閃念至此，李未央含糊道。
“朕曾經一夢到天庭。”
“這種步槍設計正是來自遠古天庭。”
“那十幾日，朕獲得了無數靈感，以後慢慢教你。”
唐劍臉上頓時露出一副恍然神色。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我就說陛下是上天之子，夢回天庭，蘇醒了仙界的記憶。”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陛下去了遠古天庭十日，也就是人間十年。”
“陛下癡傻的那十年，正是因為，他的驚魂去了天庭！”
“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陛下乃天帝之子，吾妹能夠為後，日日夜夜陪伴的陛下身邊，當是三生有幸！”
想到此，他不禁露出崇拜的神情。
那是一種對神明的頂禮膜拜。
李未央隻當他信了。
可是萬萬不會想到，他先傻後精的前後矛盾，在唐劍的巧妙構架下，已經完美閉環了。
此時，唐劍猶自沉浸在步槍大軍的亢奮之中，激動問道：“陛下，這種天庭神槍，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出一萬支。”
造槍其實不難。
但難的是煉鋼。
普通鍛鐵根本無以扛住火藥巨大的爆發力。
唯有無縫鋼管才能適用。
李未央摩挲著下巴，幽幽道。
“要想造槍，先得鍛鋼。可是，要鍛鋼就要先冶鐵，采礦。這是一個無比繁複的過程，最重要的是錢！”
“要有流水一樣的真金白銀，才能支撐得起整條生產線。”
“錢！”
說到此，他話鋒一轉，“我們現在手上有多少錢？”
唐劍默默計算著。
“繳滅匪軍巢穴，斬獲白銀共計十八萬兩。”
“此前詐了張獻忠十萬兩。”
“陛下的私庫存金折合白銀十五萬兩。”
“總計三十三萬兩！”
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
李未央快速分配著。
“撥十萬兩給百越張獻忠，讓他廣收良田。”
“現在的百越，地價賤如草，與其讓那些地主老財收入囊中，不如掌控在朕的手中。”
“下一道禦紮，讓張獻忠廣種甘蔗。”
“朕有一法，可以改進煉糖古法，將蔗糖提取之量提高數倍！”
唐劍一怔。
煉糖？
他想不明白，要想聚財，首選加稅。
李未央怎麽會選煉糖呢。
於是建議道：“陛下，大筆財富聚集，還是加征農稅才是上策。”
可是誰知，李未央斷然否決了他的提議。
“絕對不行！”
“大乾的田畝之稅已經加到了極致，百姓早已經不堪重負。”
“現在加征，一定會激起民變。”
“況且，就算能征得上錢來，多半會被那些奸佞中飽私囊，也到不了朕的手中。”
“唐卿你隻知道鹽鐵是一國重中之重，可是卻不知道，糖能夠比肩他們兩者的絕對戰略物資。”
“隻要能夠大煉蔗糖，以後再有水、旱、蝗災，也可以保證災地之民不至於被餓死。”
“此外……”
說到此處，戛然而停。
他的眼裏閃幽幽的眸光。
其實李未央煉糖，還有著更大的野心。
那就是烈性炸藥！
一旦可以將那種工業文明時代的大殺器挪到現在，簡直就可以打遍天下，所向披靡。
不過，那都是長遠之策。
沒有個一年半載，不可能見效。
還是解決不了眼前的危機。
想到此，李未央再度吩咐道。
“剩餘的二十三萬兩，全都撥發給東方曼倩。”
“此人是個決定人才，不但能文，而且在理工鑽研上，也是一把好手。”
“讓他負責冶鐵、鍛鋼之事。”
“我這裏還有一冊精研的鍛鋼法，可以煉製足可製造步槍的精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