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陳老和周大夫也認識。”宋銘笑著停下腳步,他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番道,“難怪都喜歡樂於助人。”
周大夫臉色驟變,陳老目光變得淩厲。
明眼人都清楚,哪裏是兩人樂於助人,分明是被宋銘逼迫的退無可退。
邱老往宋銘那邊站了站,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他主持道:“往裏麵走吧,二樓已經備好了桌椅。”
醫者集議一貫以來都在茶樓舉行,負責的人提前讓茶樓擺好桌椅和筆墨紙硯,圍坐成長方形,按照資曆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
此次至少有五十人。
宋銘的座位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非議,他雖然救了大人物,但出名不久,安排在第一排,讓一眾老大夫如何自處?
所以陳老“力排眾議”,將宋銘安排在了第二排。
宋銘沒在意,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便懶得開口了。
偏偏一眾醫者裏,就他最為出眾,不管是氣質還是麵貌,讓其他人的眼睛流連忘返。
“對麵那位年輕人是誰啊?以前沒見到過呢?”
“黃老,那個就是你一直想見的宋銘。”
開口的兩人坐宋銘正對麵第一排,黃老喜歡遊曆,所以隻聽說了宋銘的事。
而解釋的那位,是之前在齊府給齊建修看病的老大夫。
黃老頭發和胡子斑白,但勝在精神抖擻,尤其是那雙銳利的眼睛,哪怕陳老對上也得怵三分。
黃老不在名利圈,至於醫術,對方也未在意過排名,說一句瀟灑也不為過。
宋銘對上對方的眼睛,雖不認識,但還是禮貌點了一下頭。
黃老還以一笑,又轉頭衝老大夫說:“此人並非池中之物。”
“黃老何以見得?”在老大夫看來,宋銘固然醫術高超,但先得罪了陳老,後又害死了邱老的外孫女,想要再在沐城進一步,隻怕得等這兩位死了。
黃老摸了摸胡須,搖頭高深道:“眼緣。”
老大夫:“……”
確定不是看對方長的好看嗎?想起黃老相關的傳聞,他臉色怪異。他可記得,黃老還沒遊曆前,醫館一屋子俊美徒弟。
“大家安靜一下。”陳老敲了敲桌子,隨後站起身宣布,“大家遠道而來,都辛苦了,我們就不囉嗦了,直接進入第一個環節吧。”
陳老知道宋銘是第一次參加,故意沒說到底是什麽,因為他不準備讓宋銘有發言的機會。
“那就我先開口吧。”邱老對麵的人,率先開了口,“心絞痛者,若是氣血淤結,可配以延胡索;倘若換成腹痛者,則不適用,而要配敗醬草止疼。”
另一個人站起身:“那我就說說外傷吧,如刀傷、咬傷等等……”
宋銘認真聽這些人講述,每一種草藥的發掘,並非一用就有奇效,而是慢慢積累的過程。
就如同程鍾齡留下的月華丸,也是在經過數不計數的失敗後,慢慢改進所留。
而醫書所記載的草藥藥效,也是從經驗中,總結而來。
也愈加體現了中醫的博大精深。
陳老見宋銘垂著眉眼,他在停頓的縫隙插口:“宋銘,你可是治好肺癆的名人,不妨也我跟我們講講?”
聽到“肺癆”兩個字,所有人都看向了宋銘。
宋銘同其他人一樣站起身,冷靜沉著道:“肺癆者,一定要堅持執行抗澇原則,即:早期、聯合、適量、規律、全程用藥,療程一般在六到九個月,但若是配以針厄木靈草,則可縮短至七天。不過這種藥草,很難尋到,我也隻得到一株。”
陳老眯了眯眼睛,掃了一眼邱老,難怪這老家夥好的這麽快。
回憶起宋銘的藥方,他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這麽說來,你治好邱老,並非是你寫的月華丸藥方。”
可要知道,當初宋銘開誠布公直接宣布了月華丸的藥方,如今他卻自爆藏私。
這讓嫉妒的人,該如何想?
詬病一句接著一句,茶樓頓時猶如菜市場。
“我就說他怎麽那麽大度,將這麽重要的藥方公布,原來根本就沒想過把更好的藥方公布出來。”
“什麽藥草不好找,我看是想據為己有,不讓我們大夥認識吧!”
“之前我還覺得他大公無私,現在看來,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一群人討論點全在宋銘的人品上,而對於他口中的藥草,無人問津。
好在還有一位喜歡雲遊的黃老,他手往桌上一拍,“碰”地一聲,霎那間嘈雜聲靜了下來。
陳老麵色不好看,好不容易造起的勢,豈能就此作罷。
他剛準備開口,黃老一記刀眼過去:“你閉嘴!”
其他人麵麵相覷,坐陳老旁邊的邱老,淡定喝茶,絲毫看不見旁邊之人的尷尬。
黃老目光落在了宋銘身上,皺著眉問:“針厄木靈草?”
他遊曆這麽多年,前所未聽過。
宋銘快速在紙上畫了出來,並解釋道:“這便是針厄木靈草,我同邱老治病,一開始確實用的是月華丸的藥方,隻是有人想邱老死,讓我治不好邱老,以此來證明月華丸無效。”
“無奈之下,加上又在邱老生命垂危之際,我才不得不將僅剩的草藥救了邱老,不然今日還能同大家展示。”
言外之意,一我自私是因為藥草珍貴,不好得到,既然月華丸能治好,為何非要貪得一個缺少藥材的藥方?
其次是藥草沒了,要怪就怪當初要邱老死的人。
最後月華丸有沒有效果,大家有目共睹,誰反對使用月華丸,誰便是真凶。
這下,陳老變成了眾矢之的。
黃老更是厲聲質問道:“陳老,你身為沐城第一針,可做好了表率?”
陳老麵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黃老這話,半點麵子都沒給他留。
周大夫打圓場道:“咱們還是看看這針厄木靈草究竟長什麽樣吧。”
說著他衝侍者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拿著畫站在正中間展示。
有些人的注意力被轉移,好奇道:“這不是樹嗎?真的有這種草藥?”
宋銘篤定道:“有,可惜現在沒有了。”
眾人:“……”
一句話拉滿了陳老的仇恨,一群人紛紛刀了過去,一副責怪的模樣。
黃老看了宋銘一眼,指尖在桌上點了點,又抬頭問:“原來生長的地方,可會再長?”
宋銘幹脆道:“我可以告訴你們地址,你們自己尋。”
也就是說,不會長了。
黃老胸口起伏了一下,看像陳老的目光,仿佛要殺人。
陳老憋著氣,卻什麽都不敢說,誰讓他有把柄在對方手上呢。
邱老敲了敲桌子,開口道:“既然大家分析完也新發現了不少藥效,不如就進行棘手病例討論吧。”
周大夫連忙應聲:“我覺得行。那不如就由我先開始吧,我醫館曾遇一人,時常心慌、心悸,我便給他開了歸脾湯,用以養血安神,有效隻是治標不治本。”
邱老皺了皺眉:“可還有其他症狀?”
“我觀抱恙之人嘴唇發白,張口呼吸,手捂胸口,手腳微腫。”周大夫繼續說道。
“這類症狀我也遇見過,而且脈象為弦脈。”另一人開口道。
“對,還有脈搏停跳,很難醫治。”
在場的都是經驗豐富之人,多數症狀,都曾遇到過。
尤其是在試過無數藥方後,依舊無法藥到病除深有同感,也因此討論愈發激動。
宋銘初步判斷是心髒病,隻是這古代沒有儀器,無法進一步拍片和做其他檢查確診。
黃老見他蹙眉,打斷眾人問:“宋銘,你可有見解?”
宋銘沒想到黃老會cue自己,不過他還沒說話,那先開口的周大夫,已經開口了:“黃老,宋銘坐診沒多長時日,隻怕不知其中緣由。”
看似在開口解圍,實際是嘲諷宋銘沒見識。
“恐怕宋銘鑽研無藥可治之症更多,對於這些尋常病例並無興趣。”另一人跟著附和。
不知是誰又酸溜溜加了一句:“是啊,這些治好了又不出名。”
觀座位,全是陳老身後之人。
宋銘心道好笑,一群人不精進自己的醫術,隻顧著嘲諷別人。
他站起身,麵不改色借用《內經。痹論》道:脈痹不已,複感外邪,內舍於心。髒痹日久不愈,重感外邪,或思慮傷心,氣血虧虛,複感外邪,內犯於心,心氣痹阻,脈道不通所致。加上在座所言症狀,可判斷是這出了問題。”
宋銘指了指心髒的地方,又接著說:“輕者僅感胸悶如窒,呼吸欠暢。重者則有心痛。嚴重者胸痛徹背,背痛徹心,脈沉纖細弱,結代脈,弦、澀脈等。”
“不知各位,我說的可清楚?”
宋銘這番話可比周大夫所言全麵愈加有調理多了,後者聽完,臉色僵硬。
方才嘲諷的人亦沉著臉,偏偏還不服輸,冷聲道:“說的好聽,也不知是抄的還是在哪偷看的,真要有本事,那你說當如何治啊?”
另一人更是過分:“醫者集議可不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不然什麽阿貓阿狗的,隻顧著偷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