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陽光格外的溫暖,風吹在臉上竟不覺得涼。

騎馬的年輕男子注意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案邊正躺著一個人,在看清楚了對方身上穿著的衣服的時候,剛毅的唇角微微勾起。他並沒打算停留,騎著馬悠閑自得的向前走。

當馬走到了那人跟前,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那天夜裏,他偷偷潛入敵方的軍營,本想將對方受傷的一個將領幹掉,不料卻中了一箭,險些丟了性命,幸好,有名軍士為他塗了金瘡藥,這才得以撐到了現在。

西撒咧跳下馬來,蹲在了那人的身旁,用中原口音喚道,“喂!快醒醒!快醒醒!”

見沈沫沒有反應,西撒咧從衣服內側的口袋中取出了一顆小黑藥丸,掰開沈沫的口,將藥丸塞了進去。

像是絲毫不敢耽誤一般,西撒咧抱起沈沫將她放在了馬上,跨上馬,將沈沫環在懷中,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西撒咧趕去了巫巴達最厲害的巫師那裏。

“阿耶巫師,阿耶巫師!快快救救她!”大喊著,西撒咧已經抱著沈沫衝進了巫師的家。

白胡子巫師見了沈沫的打扮,眉頭深深蹙起,“王子,這是個中原人!”巫師其實在問,為什麽要帶中原人回來?

“阿耶,這人曾經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讓他死掉!”西撒咧說著將沈沫放在了**。

“王子!要是王和王後知道了……”巫師試圖勸說。

西撒咧笑道,“阿耶,你放心,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當務之急要將她醫好!”

阿耶巫師終於是點了點頭。

阿耶巫師是看著西撒咧王子長大的,這位王子盡管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但他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是哪個王子也比不了的,這些年巫巴達的崛起,功勞最大的當屬西撒咧。西撒咧在軍營中的威望很高,他為人仗義,知恩圖報,把沈沫救回,也是出於對沈沫的報答吧!

過了一陣,阿耶巫師走了出來,西撒咧趕忙迎了上去,“他,怎麽樣了?”

“他?這人是個女人,說也奇怪,中原的軍隊什麽時候開始有女人去參與作戰了?”阿耶巫師納悶的說道。

“女人?”西撒咧驚訝的叫道。

看著西撒咧誇張的神情,阿耶巫師調侃道,“是啊,鬧了半天,原來是被姑娘給救了!”

不理會阿耶巫師的玩笑話,西撒咧跑進了內室,沈沫已經醒了過來,好奇的看著四周,見到西撒咧,她問道,“是你救了我?”

“是,我叫西撒咧,是這裏的王子……我救你是因為,你當日救了我!”西撒咧暗罵自己沒出息,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怎麽就臉紅了呢?

沈沫含水的雙眸看向西撒咧,“我們認識?”

“你不記得了?”

“我應該記得什麽?”沈沫反問,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西撒咧衝了出去,一把拉住了阿耶巫師,“她,她,她怎麽會失憶?”

阿耶巫師不緊不慢的坐到了一邊,“清靈湖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她落水,喝了清靈湖裏的水,喪失了記憶。”

“就沒辦法讓她恢複記憶嗎?”西撒咧問道。

“辦法倒是有,但隻能讓她自己將記憶喚起,誰都幫不了她,”阿耶巫師語氣一頓,“王子,為何一定要將記憶喚起?她真的會記得你嗎?”

西撒咧也不確定,原本是想將她救活,報答恩情,但在得知她是女人的時候,內心深處竟有個聲音希望她留下來。

“你喜歡她?”阿耶巫師問道。

西撒咧並沒有否認。

阿耶巫師笑道,“果然是長大了,我已經管不了你了!”

西撒咧重新回到了內室。

“你回來了,能不能先告訴我,我是誰啊?”沈沫問道。

“你叫,叫鬱西亞!這裏是巫巴達,你是巫巴達人!”西撒咧給沈沫胡亂編了個身份,這樣,就算是個中原人,她也會一口咬定自己是巫巴達人。

“鬱,西,亞……”沈沫一遍遍的重複著自己的名字,但這種陌生感是怎麽回事?“我真的叫鬱西亞嗎?”

“是,沒錯!”西撒咧說道,“我現在要帶你離開這裏。”

“去哪?”沈沫問道。

“去我的住處,走吧!”

***

“還是沒有找到?”吳逸臣的眉頭深深皺起,臉上寫滿了自責,就算是要她回去,等天亮了再趕她走也好啊!

趕來回報的軍士小心翼翼的答道,“沒有……”

“哐當”一聲,案幾上的茶盞被丟在了地上,瞬間粉身碎骨。吳逸臣咬牙道,“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逸臣!”吳逸清看不下去了,麵前的吳逸臣已經沒了戰鬥力,幾天下來,愁眉不展,滴水不進,哪裏還有往日那股子霸氣,看著真是讓人心疼。

“二哥,是我做錯了,我不該趕她走,但她又不能留在這裏……”說著,吳逸臣將身子扭轉,麵向牆壁,頭輕輕垂下,一滴淚無聲的滴在了地上。

“逸臣,哥哥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心裏不好受,哥哥也明白,可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前線戰事還需要你,你不能因為這事倒下啊!”吳逸清勸道。現在隻能這麽勸吳逸臣了,幾天過去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連個人影都見到,落在自己的土地上,沈沫還能活下來,要到了巫巴達,沈沫必死無疑。

***

西撒咧和沈沫各騎一匹馬,兩人並排的走著。

沈沫時不時的看著身旁的男人。他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這人身長體壯,一看便是能騎善射的人。他有著一對銀色的眼眸,在日光下會閃著銀色的光芒,鼻梁很高,唇角剛毅,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的長發編成了一條條小的麻花辮,然後又統一束在了腦後,辮子上還有一些小木珠子做裝飾,他的手上腳上也有同樣的木珠串成的鏈子。

“在看什麽?”西撒咧被沈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沫笑道,“在看你呀!”

西撒咧笑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沒人說你長得挺好看的嗎?尤其是眼睛!”沈沫犯花癡的看著西撒咧,笑的傻兮兮的。

“沒有啊,男人怎麽能被說好看呢?能在沙場上馳騁才是本事!”西撒咧豪氣的說道。

聽著西撒咧的話,沈沫“哈哈”笑道,“男人?哈哈哈……你幾歲了?”

“我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男人了!”西撒咧不滿的說道,十四歲已經被父親當男子漢對待了,如今二十多歲了,眼前的女人卻,說他不是男人?

“還是個男孩子呢!”沈沫說道。

“我是男孩,你多大了?”西撒咧反問。

“我今年……”沈沫沒有再說下去,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多大了,忽然感覺自己很可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原來是這樣的可悲。

“不記得嗎?”西撒咧問道。

沈沫點了點頭,“不記得了,我真的屬於這裏嗎?總感覺好像遺失了什麽,忘記了什麽人……”

西撒咧在沈沫的後背拍了一下,“你就是這裏的人,不記得過去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但願吧!”沈沫低聲說道。

“到了,下馬吧!”西撒咧忽然說道。

沈沫看向眼前這座建築,是座挺大的宅子,大門正中掛著匾額,上麵的扭扭歪歪的寫著陌生的字體。沈沫指著匾額問道,“上麵寫的是什麽?”

“不要管了,這是我的住處,以後也是你的住處!”說完,西撒咧拉著沈沫走了進去。

西撒咧叫來了丫鬟服侍沈沫沐浴更衣,換上了當地女子的服裝,這裏的衣服色彩極為鮮豔,上身是短褂,下身則是一條長及腳腕的裙子,脖頸上還掛著一條銀質的大項鏈,手腕腳腕掛著銀鈴,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看著光著的腳,沈沫問道,“沒有鞋子嗎?”

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聽不懂沈沫說的話。

“聽不懂嗎?”沈沫再次問道。

丫鬟們依舊一副懵懂的模樣。

“鞋隻有出門時才穿!”

沈沫看向門邊,西撒咧雙臂環於胸前站在那裏,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著沈沫,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這樣啊,這個鈴鐺能不能拆下來,好吵啊!”沈沫說著晃了晃手腕。銀鈴的聲音很好聽,但掛在手上腳上實在不怎麽好玩。

西撒咧點了點頭,對著丫鬟說了句什麽,丫鬟明了,將沈沫手腕腳腕上的鈴鐺統統拆了下來。

待兩個丫鬟退下,沈沫走過來問道,“你剛剛對她們說了什麽?為什麽我說話她們都聽不懂?”

西撒咧溫和的笑道,“你說的是一種語言,他們說的是另外一種。”

“那我是不是不要學著說那種話?要是連這裏的話都說不了,又怎麽會是這裏的人呢?”沈沫問道。

西撒咧心中暗喜,沈沫已經開始想要成為這裏的人了。

“你不學也可以的,我會幫你的!”西撒咧說道。

“那多不方便,要是我想去廁所,和你說合適嗎?”沈沫說道。

聽了沈沫的話,西撒咧哈哈大笑起來,“是啊,是啊!那我來教你好了!”

沈沫學得很快,大概隻過了十多天的樣子,這邊人說話,她基本能全部聽懂了。一個月以後,沈沫已經可以用巫巴達語和西撒咧說話了。

“你學得真快!”西撒咧誇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