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媽媽聽那人如此說,便說:“你不過是想多要些銀子,我問你,若是把她賣到那地方能賣多少錢?你可要實話實說,敢撒謊欺瞞,有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那人雖不認得薑暖的車馬,可是看這前呼後擁的陣勢,就知道非富即貴,不是他個人牙子能得罪得起的。

反正這個女的也是別人轉賣給他的,還特意讓他把這人賣到那地界去。

他覺得這筆買賣劃算,所以就應了下來。

實則他與這女子無冤無仇,也並不是存心要把她怎樣。

“她這模樣還算周正,三四十兩銀子,還是賣得上的。”這人說。

萬媽媽是個老道的,知道他並沒有說謊,於是就說:“那成,我給你四十兩銀子,你把她賣給我就是了。”

那女子聽了立刻千恩萬謝,朝著薑暖磕頭。

“行了,你起來吧!我們夫人心善,這回算是救了你。隻是府裏頭也並不缺人,一會兒我叫人把你帶到莊子上去,你就在那邊吧!”萬媽媽說。

把銀子給了那人,把這丫頭的身契拿了過來。

萬媽媽是識字的,看著那上頭的名字說:“你叫朱承子?”

“是,這是我爹娘給起的名字,為的是下一胎能生個弟弟。”那女子說道,“不過後來賣給主家,就給改了名字。”

萬媽媽他們急著要回城,也沒多問,隻說:“你到了莊子上要安分守己,一切都聽那裏管事的吩咐。”

萬媽媽叫了個人把這丫鬟送到莊子上去。

走在半路上,丫鬟問領著她的人:“這位大嫂,不知你們是哪一家?”

“我們是定北公霍家,剛才發話要買你的,是咱們夫人,娘家姓薑。”那媳婦告訴她。

誰想這丫鬟聽了卻一下愣住了。

“你怎麽不走了?”那媳婦站住腳問她,“前麵就是了。”

“沒怎麽。”那丫鬟連忙搖頭。

“你叫個啥?原來在哪個府裏做事了?”

“我叫小雲,原來的主家是個小門小戶,說了你也不知道。”這丫鬟想了想,並沒有把實話說出來。

這媳婦也不在意,把她領到了莊子上見了管事的,把經過說了。

莊子上管事的聽了,就說:“既然萬媽媽說的,那就把她留在這兒吧。看她這樣也做不了太重的活兒,侍弄侍弄花草,喂喂,養在這裏的禽鳥也就行了。”

“快謝謝房管事,那我就走了。”那媳婦說。

“嶽大嫂,你等著,我叫人牽頭驢來給你。”管事的忙說,“這天眼看著就黑了,你要進城去走著太慢。”

這些人在薑暖身邊當差,都是府裏得力的人,莊子上管事的平時巴結還巴結不過來呢。

“那敢情好,多謝了。”嶽大嫂也沒推辭。

這本來是一件小事,不管是薑暖還是莊子上的人,都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宗天保坐在書房,書案上的茶涼透了,他也沒有喝一口。

新來的丫鬟不敢上前,大爺最近心情不好,沒有人敢招惹。

外麵的天有些陰沉沉的,屋子裏光線更暗。

宗天保在那裏坐了許久,他的心空落落的,找不到一點兒依靠。

橙雲被趕了出去,因為實在說不清。

證據擺在眼前,宗天保想要偏袒她也做不到。

盡管橙雲當時一再說不是自己做的,可是這個家裏除了她,再也沒有人會害薑晴母子。

宗天保也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是薑晴反其道而行之。

可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他打消了。

薑晴可能會拿自己的生辰八字來做局,但一個母親是絕不會對自己的孩子這樣做的。

哪怕鬼神是虛妄之說,也絕不肯去觸碰。

宗天保抬頭看了看窗外,又一次歎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水上飄著的一葉小舟,漫無目的,沒有歸宿。

前些時候橙雲還能帶給他一絲慰藉,而如今隻剩下了悵惘。

“大爺,該用晚飯了。”這回來請的是薑晴跟前的丫鬟。

當時從橙雲的屋子裏發現那些東西的時候,薑晴沒有哭也沒有鬧,她隻是看著宗天保,抱起孩子對他說:“就像那天從興哥哥兒衣服裏發現繡花針一樣,我還是交由你來處置。

你若認為她隻是無心之失,那也隨便你。

我嫁過來這麽久,你從沒有一天給我好臉色。好像當初的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我不同你爭辯,更不同你吵。如果你今天不能還我們娘倆一個公道,那我就抱著孩子回娘家去。

等老爺和太太回來了,我們合離。

你愛娶哪家小姐隨便你,但我的兒子必須跟著我,我不能讓他跟後娘在一起。”

宗天保最終趕走了橙雲。

“大爺,請過去吃晚飯吧,大奶奶等著你呢。”丫鬟又一次催促道。

“知道了,這就去。”宗天保覺得自己正在慢慢地認命。

有些事情注定回不去了,而他千不看,萬不看,也要為孩子考慮。

他剛起身,隻覺得眼前一黑,連忙扶住了桌子。

片刻之後,眩暈過去了。

他想應該是自己坐得太久了,又或者是這幾天睡得不好。

拋開心裏的意難平不說,薑晴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妻子。

宗夫人不在家,宗天保每天的吃穿出行,都是薑晴親手打理。

每一頓飯都是宗天保愛吃的,而他並不知道薑晴的口味是怎樣。

“興哥兒,瞧是誰來了?”薑晴懷裏抱著孩子,見宗天保來了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

興哥兒見了父親,便紮煞著兩隻小手朝他使勁兒。

嘴裏還發出類似“抱抱”的聲音。

宗天保見了兒子,便把不快都拋到一邊,從薑晴懷裏把孩子抱了過來。

“這孩子,一會兒見不著爹爹就找,”薑晴拿自己的手帕給孩子擦了擦口水,“等會走了還不得變成個跟屁蟲。”

“他怎麽這麽能流口水?”宗天保發現這陣子孩子的口水特別多。

“潘媽媽說了,這是在出牙呢。”薑晴笑著說,“別人家的孩子四五個月就出牙了,他到現在才出,已經算是晚的了。”

因為孩子,他們兩個每天都要多說好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