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的春天,孝賢皇後的二周年忌日將至,乾隆特地招了永鈺進宮。春日的天氣乍暖還寒,前一天下了一日的春雨。纏纏綿綿,細雨如絲,空氣裏透著濕冷。永鈺穿了夾緞鬥篷,帶著櫻桃等人進了宮。

涴兒剛升了內院管事嬤嬤,因涴兒的緣故,馬忠守也做了公主府的大管事,同時也兼了王府頭等護衛管領的差事。

因涴兒剛新婚,永鈺給了一個月的假期,待假期滿了,兩人便可回公主府繼續當差。

這時,永鈺進宮便帶了櫻桃和紅苕,肩輿在養心殿門外停了。永鈺下了肩輿,就看到李玉正在門外,看到眾人簇擁著永鈺過來,小跑著迎上前打千笑道:“見過主子,皇上這會子正等著您呢!”

永鈺忙問道:“除了皇上還有誰在?”

李玉急忙陪笑道:“隻有皇上在。”

永鈺隨意地點頭道:“皇貴妃呢?”

李玉急忙小心地笑道:“皇貴妃今日尚未過來,此刻恐怕是在壽康宮。”永鈺聞言點點頭,向養心殿院內走去,身後李玉立刻微微揚聲道:“三公主到!”

去年九月,乾隆才正式下旨,冊封嫻貴妃為皇貴妃,攝六宮事。這時宮裏除了皇子皇女的教養,大小事務都已交給皇貴妃打理。

隻是,去年年前,借著年節的機會,皇貴妃向皇帝提出管教皇帝子女的事情。乾隆當時並未表明態度,卻一直沒有下旨將管理權限交給皇貴妃。皇太後也詢問過一次,也都被皇帝以沉默的方式對應回去。

永鈺知道後,雖然心裏知道皇貴妃必然惱火,卻也沒有主動交出權限。自從冊封皇貴妃後,永鈺便減少了進宮的次數。乾隆幾次都是特地叫人傳召,永鈺才進宮見麵。

江南的調查一直都沒有頭緒,蹊蹺失蹤的那名遊醫一直查無下落,這讓永鈺越來越懷疑事件的確和皇額娘去世有關。

心裏思忖著,腳下扶著櫻桃已經進了養心殿的院子,養心殿外王進保看到永鈺急忙打千行禮道:“三公主到!”

永鈺鬆開櫻桃,大步走進殿內,揚聲道:“皇阿瑪,永鈺見過皇阿瑪!”

大殿內空無一人,隻聽西暖閣內傳來乾隆那熟悉的聲音:“免禮吧,快進來!”

永鈺急忙進了西暖閣,看到乾隆正在炕上小桌前,翻閱奏折。永鈺急忙行了全禮,輕聲道:“皇阿瑪!”

乾隆放下手裏的折子,細細地打量著永鈺,連連地點頭。永鈺不覺笑道:“阿瑪這是如何?叫永鈺進宮,可是有事?”

乾隆忙擺手道:“坐下說話!”

說畢,小太監端了茶點進來,永鈺吃了一口茶,小太監退了下去,乾隆這才沉吟著點頭道:“過幾日,是你皇額娘的忌日,朕想著,還是必須讓你來教養孩子們,隻是……”

永鈺不覺頷首道:“教養弟弟妹妹是我份內的事,如今皇貴妃行事倒是沒什麽差

錯。隻是, 如今還不是時候交給她。等您正式冊封了皇後,我自然把這件事交給皇後。”

乾隆歎氣道:“這幾日,皇太後過來催促朕早立皇後,朕想著,是要等你皇額娘三年孝滿再說。但是,皇太後……哎!”

皇太後因為立後的事,多次催促乾隆,乾隆多次拖延,此事永鈺倒是早已知道。聞言忍不住也歎氣道:“此事,永鈺心裏有數,皇阿瑪想要早立皇後,永鈺並無異議,隻是……”

說畢,忽然心中一陣空落落的,看了一眼熟悉的養心殿,輕聲道:“這宮殿要換女主人了,永鈺心裏有些忐忑。”

乾隆苦笑著點頭,拍拍永鈺的肩膀,低聲道:“放心吧,有你阿瑪呢!”

永鈺苦笑道:“是,永鈺知道……”

乾隆擺手道:“不用想太多,有阿瑪在,絕不會讓人委屈你的!”

永鈺笑道:“有阿瑪在,我不擔心什麽。隻是有些事,若是皇阿瑪太憂心,不如還是讓皇貴妃來打理。”

乾隆看了永鈺一眼,思索起來,半晌才搖頭笑道:“罷了,那些事將來再說,現在還不是考慮的時候。”

正說著,忽然聽院子裏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隻聽李玉在院子裏揚聲道:“皇貴妃到!”

話音未落,便看到如今已經是皇貴妃的那拉氏扶著宮女含笑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看到永鈺,不覺笑道:“聽說公主回宮了,我正想著過來商議一下,讓公主用過晚膳再回去!”

永鈺笑笑,上前行了半禮,笑道:“皇貴妃的氣色越來越好了!”

那拉氏嫣然笑道:“到底是大清的公主,這氣度真是叫人讚歎!”

永鈺淡淡一笑,沒有理睬那拉氏的討好和讚美。乾隆在旁邊忍不住皺眉道:“朕和永鈺說說話,你也不用這麽忙著過來。晚膳就不必準備了。還是要讓永鈺早點回府,再晚了天就黑了!”

那拉氏看了乾隆一眼,尷尬地笑道:“皇上,臣妾也是許久沒見公主了,原想著問問,看有什麽需要添補的。”

永鈺笑道:“皇貴妃費心了,我那裏都是內務府按著慣例填補東西,原是不缺什麽的,色布騰又心細,我整日是隻是閑著罷了。累不著的!”

說畢,永鈺含笑向那拉氏望去,說起來,那拉氏隻是西海女真四部中最小的輝發那拉,本屬鑲藍旗,後來抬籍進了上三旗的正黃旗,也還是小姓,遠不能和葉赫那拉、烏拉那拉相比。這也是那拉氏兩姐妹都屈居妾侍的原因。隻是如今的那拉氏早已能夠揚眉吐氣了!皇太後已經催著皇帝,著欽天監挑選吉日,舉行冊後大典。

看永鈺那看似溫婉的笑容中毫不掩飾的不屑,那拉氏心裏的那團火隱約地燃燒起來:“單單指望內務府,那還得了?我可真是放心不下了!”

永鈺笑道:“皇貴妃客氣了,我那裏什麽都不缺,再說,平日裏皇阿瑪也會照應

一些,我是什麽都不缺的!”

那拉氏含笑打量著永鈺,看乾隆並沒有開口,便笑道:“照料你們這些皇子皇女,原是我的本份,一直都想著,要好好地照顧你們呢!尤其是如今四公主,和八阿哥、九阿哥,都年紀幼小,我心裏當真是心疼!”

乾隆放下手裏的茶碗,淡淡地點頭道:“孩子們還是讓永鈺照料吧。終究是嫡長姐,到底是骨肉相連,不會不疼愛弟弟妹妹們,放心吧!”

那拉氏臉上笑容微微一滯,飛快地看了乾隆一眼,笑道:“可不是,到底是永鈺長大了,又是先皇後娘娘嫡出的公主,自然是與眾不同,照料孩子們,皇上放心,臣妾也就放心了!”

乾隆有些不耐煩,本來想和永鈺談談即將冊後的事情,那拉氏又巴巴的插進來,心裏很是不痛快,便皺眉道:“皇貴妃整日操勞,也是夠辛苦的,先回去歇著吧!”

那拉氏沒想到乾隆這麽快就趕她走,心裏不覺更是惱火,卻不敢再糾纏下去,急忙向乾隆肅容道:“多謝皇上關切,臣妾心中感激!”

乾隆淡淡地點頭道:“你這些日子,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朕和永鈺還有些話要說。跪安吧!”

那拉氏不敢再糾纏,急忙行了全禮笑道:“臣妾告退!”

乾隆點點頭,不再多說,那拉氏無奈,隻好退出了大殿。

看那拉氏離開,乾隆歎氣道:“朕本來想找你說說立那拉氏為皇後的事。被她這樣一攪倒是不用再說了。你若心裏不樂意,朕也是沒辦法。皇太後再三催促,朕幾次都難以答應。如今越來越拖不下去了。哎!”

永鈺苦笑著,望著乾隆含淚道:“新後總是要冊立,皇太後的旨意,阿瑪總是不好一直違逆下去。永鈺並沒有什麽不樂意,隻是皇後到底不是阿瑪心中滿意的,恐怕將來還是皇阿瑪自己為難,這是我最擔心的。至於教導皇嗣的事,若是皇阿瑪同意,等冊後大典後,交給她也是無妨的。”

乾隆連連歎氣道:“難得你如此識大體,朕當真是對不住你皇額娘!”

永鈺小心地勸慰道:“阿瑪也不想這樣,到底還是皇額娘的命數如此!”

乾隆眼圈微紅,歎氣道:“如此說,也是朕的命數,是朕連累了她!”

永鈺小心地柔聲安慰道:“阿瑪,皇額娘可從來都不怪您的!”

乾隆長歎一聲,有些無力地點頭道:“哎,罷了。那拉氏……唉!教養皇嗣的事,朕心裏有數,你還是管起來來吧。至於以後,看她的德行再說吧!”

永鈺想了想, 覺得極有道理,這到底先看看那拉氏做了皇後究竟是不是稱職,再說將來讓她撫育皇嗣的事。便認可地點頭道:“還是阿瑪想的周到,的確如此,那隻要皇阿瑪覺得合適,這個權限永鈺隨時等候皇阿瑪安排。”

乾隆聞言,長歎一聲,連連搖頭:“不必了,朕心裏有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