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炮聲 第八章 回**在樸茨茅斯的號角(四)

“我要強調一點,雖然海軍部誤判德國人的進攻方向,同意大艦隊後撤威利斯灣,但是海軍部對於泰晤士河防務並非全無準備。[ ~]??部署在河口的要塞群成功攔截包括大洋艦隊全部德國主力艦,擊沉超過十三艘德艦!陸軍防空部隊成功擊落至少兩架德國戰鬥機,迫使他們將炸彈倉促仍在了泰晤士河,有效避免德國人轟炸倫敦重要設施!”

13時54分,威斯敏斯特宮北端的下議院廳,坐在議長席左側的反對黨——自由黨、1906年才改稱工黨的下議院議員們毫不氣的責問政府在倫敦遇襲事件前後的不作為,站在發言台上的新任首相博納勞則疲於應對。

眨眼間,莊嚴肅穆的威斯敏斯特宮成為喧鬧的街市,執政黨與在野黨議員們相互指責和攻訐,爭吵聲幾乎可以將國會大廈的哥特式穹頂掀翻。直到新任議長用力砸下象征議會權力的木槌,議會這才安靜下來。

“雖然海軍部對於德國人的新戰術預計不足,倫敦遭受一定程度的損失,但是這並不足以說明我們的泰晤士河防線已經瓦解。可以預見,如果德國人大舉進攻,他們必將在數百門海岸要塞炮麵前撞得頭破血流,而大艦隊可以趁機恢複實力,與德國人重新形成海上均勢。”

長期擔任反對黨領袖和下議院議長的博納勞在議會的積威餘在,自由黨議員鬧騰了一陣後終於放過首相。

博納勞焦頭爛額的離開發言台,然而考驗遠遠沒有結束。雖然首相已經動用他的全部政治資本要求保守黨和部分與他關係密切的自由黨、工黨議員不得為難海軍大臣,不過政治之所以叫做政治就在於它的不可捉摸。

海軍大臣阿瑟-貝爾福上台了,他深吸一口氣。望著兩排相距據說正好是兩柄劍長度而涇渭分明的綠色海洋,試圖將剛剛結束的國防委員會緊急會議忘卻。

備受倫敦人期待的國防委員會緊急會議在閑適的下午茶和元老無趣的閑聊聲中開始。[ ~]一個多小時的會議。元老們開展了團結的、勝利的交流,得出的結論是海軍參謀部必須為預判失誤負責,堅持後撤威利斯灣的大艦隊總司令也需要自我檢討,至於近在咫尺的大洋艦隊,海陸軍和政府議會貴族元老們的意見很簡單——出動大艦隊。

嗬,出動大艦隊!在炮擊過鹿兒島和亞曆山大港的海軍元老,在後丘吉爾時代下台的海務大臣,或者僅僅隻熟悉陸地事物的退役陸軍元老、作為議會、貴族的元老的眼裏,似乎出動大艦隊就是解決問題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

如何將大艦隊出海的消息有效並且及時的傳遞至德國海軍擁有足有決策力的將領手中,進攻和撤退路線是什麽。戰役的預期目標和終極目的是什麽。如果說服剛剛送來推諉電報請求“戰術指導”的大艦隊總司令,這些都不在意氣風發指手畫腳的元老們計劃之中,更重要的是,國防委員斷然不會為由他們的決策所導致的任何意外負責!

阿瑟-貝爾福不顧首相博納勞的暗示,斷然拒絕了國防委員會不合時宜的瘋狂。首相隻得放棄讓國防委員會背黑鍋的想法。與餘有一絲政治家風采和梟雄本色的海軍大臣前往下議會接受質詢。

在英國議會,麵對充斥大量貴族元老的上議院和裝修一派奢華的上議院廳隻需要禮節性的尊重,然而作為英國議會政治重心的下議院才是難纏的角色。

雖然作為執政黨的保守黨占據下議院絕大部分議席,工黨現階段還是保守黨的天然盟友,議長和大部分議員對於貝爾福有著或明或暗的維護之舉,但是就好像為了避免兩派議員拔劍相向而設計的2.5米寬紅線,議會從來就不會一團和氣。

相對於保守黨和部分工黨議員,自由黨的質問聲明顯要犀利得多。[ ~]即便首相博納勞剛剛給予預判失誤的海軍大臣以旗幟鮮明的支持,可是來自自由黨的卡福議員仍舊率先炮轟海軍大臣。

“貝爾福先生。海軍部在28日至29日的一係列海上襲擊事件之前是否預料到德國人會偷襲我們的港口和內河出海航道?如果有,海軍部又有怎樣的預案並其采取了哪些行動?”

“自我接手海軍部以後,我一直在強調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艦隊是1915年的大艦隊,大洋艦隊是1915年的大洋艦隊,緬懷過去或許自我欺騙毫無益處。不列顛人所要麵對的問題是如何應對即將打上門的大洋艦隊,如何守衛本土保護海上運輸線!”

貝爾福看了看躍躍欲試的自由黨陣營,有些消瘦的身體瞬間爆出無窮的能量,朗聲道:“很明顯,整個不列顛對自己對戰爭都太樂觀了!”

“那麽海軍部是基於何種考量,將尚可一戰的大艦隊放在威利斯灣而不是難以支撐的泰晤士河。海軍大臣先生,我可以認為在您心中,還有比保衛倫敦更重要的存在?您不覺得海軍必須對倫敦受襲事件負起責任嗎?”

“卡福議員,您或許忘記一些事情!海軍之所以會在德國襲擊本土的行動中無所作為,其根源還是由您支持的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在他住持皇家海軍期間所犯下的一係列愚蠢錯誤。”保守黨陣營中的洛克林議員氣勢洶洶的站了起來,反唇相譏:“我們的海軍大臣剛剛接手海軍,一個多月的時間甚至不夠他理順工作。”

貝爾福並沒有按照洛克林議員的思路,將禍水就此引向已經下台的溫斯頓-丘吉爾,讓臭名昭著的前海軍大臣背上全部的黑鍋。或許這是最好的台階,但卻不是貝爾福想要的。

“大艦隊已經沒有‘尚可一戰’的實力,泰晤士河防線也並非‘難以支撐’,歸根究底,德國人暫時沒有氣力發動針對本土的登陸戰。所以無論德艦如何襲擾包括倫敦在內的東部海岸線都不足對不列顛造成難以挽回的災難。”貝爾福盯著好鬥的卡福議員,話音一頓。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海軍的確要對發生在倫敦的人道主義災難負有責任,可以大艦隊的徹底不應該成為你們抨擊海軍的重點!我們應該慶幸,如果德國人此次行動旨在摧毀斯卡帕灣和大艦隊,先生們,我隻能遺憾的宣布國土縱深狹小資源貧乏的不列顛沒有繼續戰鬥的本錢,唯有談判結束戰爭!”

“所以,海軍大臣先生,您的結論是?”來自工黨的議員盧克-唐納德追問道。

“擊敗大洋艦隊的最佳途徑是遠程封鎖,而遠程封鎖能否順利實施的關鍵在於大艦隊。哪怕1916年大艦隊恢複實力後戰力隻能與德國人相持平,德意誌人仍舊不敢放手進攻我們的海岸線。”

在與海軍部議會室風馬牛不相及的威斯敏斯特宮下議院廳。接手皇家海軍一個多月之久的海軍大臣阿瑟-貝爾福第一次係統闡述了他的海洋戰略。也就是被後世海軍專家總結為“融合了提爾皮茨的存在艦隊理論,傑利科的遠程封鎖和部分綠水海軍學派思想,吸收海蒂-西萊姆的非對稱作戰理念”的貝爾福攻略。

“所以現階段,不列顛需要盡量維持對德國的海上遠程封鎖,重點加強對英吉利海峽、泰晤士河和斯卡帕灣這三個戰略要點的控製。遏製大洋艦隊的活動範圍,虛弱德國的戰爭潛力。很遺憾,在大艦隊恢複實力之前,即便海軍部用上全力,不列顛也必須有所付出……”

“所謂的‘付出’就是要拋棄除東海岸一些重要戰略節點之外的土地,讓住在那裏的大英帝國民暴露在德意誌人野蠻的炮口下,直到大艦隊恢複實力?!”

這一次不再隻是自由黨議員的質問,來自東海岸埃塞克斯郡科爾切斯特的保守黨議員埃裏克-約翰森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那麽……你的建議是?”貝爾福似乎沒有意識道他捅了馬蜂窩。氣勢逼人的反問道。

“出動大艦隊,配合泰晤士河的海上要塞,圍殲大洋艦隊!”埃裏克-約翰森議員理所當然的提到了被寄予厚望的大艦隊。

“且不提作為下議院金融委員會成員的您提出的戰術行動是否具有可行性……”貝爾福無禮的打斷了埃裏克-約翰森議員的異想天開,再度逼問道:“您敢對此負責?”

埃裏克-約翰森議員幾乎是下意識的撇過頭,錯開貝爾福那一雙能剖析和拷問靈魂的眼眸。貝爾福冷冷一笑,轉過身。對著在場的數百名議員大聲問道:“你們誰敢對此負責?!又或者你們有更好的應對策略?!”

以雄辯而著稱的國會議員們頓時噤若寒蟬,喧鬧的下議院難得鴉雀無聲。

“需要多長時間?”被稱為水手國王的喬治五世推門走進安靜的下議院廳,輕聲問道。

“是國王,然是國王!”

連同貝爾福在內,數百名議員們心底齊齊震撼了一把。雖然還有講究紳士風度,雖然還要尊重王室威嚴,但是**仍舊不可避免,要知道英格蘭的傳統就是君主不進入下院廳。

國王上一次進入下議院廳還是1642年,查理一世以重大叛國為由進入下議院廳搜捕五名議員,但當他詢問當時的議長威廉-倫索爾五名議員的去向時,倫索爾議長一場強硬的回答了一句被曆史銘記的話:“尊敬的國王陛下,我既無眼睛可看,也無舌頭可說,下院指引著我,我是這兒的仆從。”

王室與下議院廳就此結仇,此後的數百年裏,不列顛的國王們從未踏足下議院廳一步,可是在1915年4月29日,曆史被終結了。

“最快也要一年時間!”

“那就努力去做吧,我會支持你!”國王拍了拍阿瑟-貝爾福的肩膀,輕聲囑咐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