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熱咖啡呷了一口,“我發現凶手有個特點:他擅於偷偷摸摸地拿走別人的東西,然後又不知不覺地送回來。比如宋先生的手術刀、王小姐房間的車鑰匙、袁小姐的門禁卡。宋先生的手術刀後來物歸原主,王小姐房間的車鑰匙卻出現在陳先生的房間裏——”我注意到陳俊生猛地打了個哆嗦,“陳先生說他當時在衛生間洗澡,出來便看見地板上的車鑰匙。很明顯,有人趁他洗澡時將車鑰匙丟了進去,而這個人無疑擁有能打開他房間的門禁卡。誰的門禁卡能打開他的房間呢?除了他自己的,那隻有我和袁小姐的了。我的門禁卡在身上,袁小姐的卡那時剛好不見了,因此——我確信,有人拿走了袁小姐的門禁卡,然後進入到陳先生的房間,把車鑰匙丟進去。我姑且不論陳先生的證詞是否屬實,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凶手,我想說的是,袁小姐的門禁卡的遺失確實造成了恐慌,在我給大家逐一通知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後,凶手便於那晚行動了。很不幸,這次謝經理成為了受害者——”

客人們紛紛轉向痛不欲生的旅館經理,似乎想從他臉上扒出我即將揭露的事實。

“謝經理先是喝了凶手下過毒的茶水,昏迷了大半個晚上,直到午夜才醒來。然後他徑直去了公寓,找到解藥之後服下,又睡了過去,並一覺睡到半夜。醒來後他返回旅館,由於沒有門禁卡,他隻好敲門,那晚我沒在房間裏過夜,而是在203——劉凱威曾住過的房間,見沒人開門,他撥打我的電話,也沒人接,他隻好又敲門。這時,門開了,他不假思索地走進去,卻被早已埋伏在房間裏的凶手一刀刺中,當場昏死過去。可以說,謝經理再次不幸地成為了我的‘替死鬼’。恰好這時我醒來了,拿起手機一看,有謝經理的來電,心想他肯定被關在門外,於是起床出了房間,在樓道裏沒瞧見他,便徑直進了201房——也就是我的房間。我在房間裏沒有找到他,便來到衛生間,看見他橫躺在地上,似乎還流著血。這時,一個人突然揭開帷幔,從浴缸裏跳出來,手握匕首,直直向我紮來——”

“啊——”王茜嚇得高聲尖叫。

“的確挺嚇人的,”我意味深長地盯著這個麵色蒼白的姑娘,“這是我生平遭遇的最驚險的時刻。不過,運氣再次站到了我這一邊,經過一番搏鬥,我成功地擊退了凶手。可是又一次——由於黑暗,我沒有看清他的長相,繼而與真相失之交臂。不過從與他的搏鬥中,我更加確定他的體貌特征——”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用堅定的口吻說道:“凶手是一位身材矮小、行動敏捷的男性,且聲音沙啞、力氣很大。”

“身材矮小的男性……”王麗洋呢喃著搜尋著在場的男性,“沒有這樣的人吧?”她的目光在謝凱身上稍作停留,便投向我。因為謝凱屬於中等身材。

“沒錯。”我答道。

“劉凱威嗎?”她問。

“不是他。他也不矮。”

“白丁?!”王茜仿佛茅塞頓開。

“白丁已經死了,不可能在死後試圖殺我。”

“那是誰?”她皺著眉頭,鏡框滑至鼻,模樣頗為滑稽。

陳俊生不安地挪動身子,嘴裏冒出輕微的哼唧聲,仿佛在說肯定不是他,因為他很高。

“沒有這樣的人啊……”林老太咕噥道,同時向我投來問詢的目光,“齊先生,咱當中的男客人都不符合你的描述……凶手會不會是外人?”

“對呀,凶手應該是外人!”陳俊生恰逢其時地接過腔。

“外人?這哪還有外人?”謝凱以一副毋庸置疑的態度說道。

“我們見過他嗎?”陳俊生迫不及待地問道。

“見過。”

“那是誰啊……齊先生,你不會又在吊我們胃口吧?”

“我知道是誰——”男孩冷淡而稚氣未脫的語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何老先生。”

王茜發出一聲驚呼,“是嗎,齊先生?”

我搖搖頭,“不是。何老頭一早就死了,不是他。”

“他沒死,”謝凱冰冷的目光直戳我的心髒,“我看見他了——”

“你看見了何老頭?!”王麗洋掩飾不住驚詫。

“嗯,就在樓梯口。”

“我也看見了!他還進了我們的房間!”男孩似乎鼓足了極大的勇氣。

袁依夢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喊出聲。

周圍的空氣猶如凝結一般,令人窒息。

“人死了怎麽可能複活?”王麗洋的表情很誇張。

“不可能的事多著去了,王小姐。自從旅館發生了謀殺案,短短的半個月來,我的觀念已經發生了很大轉變——”

“你腦子被嚇懵了吧,經理?”陳俊生口不擇言。

謝凱沒有理他,直直盯著我,“齊先生,雖然我有兩次差點死過去,但我很確信我的腦子是清醒的……你就直截了當地說吧,何老頭到底死沒死?”

我環顧眾人,見他們都心急火燎地望著我,說道:“何老頭名義上是死了,但其實也沒死——”

“啥意思?”陳俊生說。

“對啊!什麽叫‘名義’上死了?”王茜咬著字。

“難道是假死嗎?”王麗洋說。

我站起身,鄭重其事地宣布道:“那我就告訴大家凶手是誰吧,其實也不難——凶手是一個我們見過的人,也是一個我們從未見過的人;凶手已經死了,但也還活著;凶手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我們現在可以看見凶手,卻又看不見凶手……大家知道他是誰了嗎?”

沒有人回答。

我緩緩地走到那副傴僂的軀體前,把手放到她的肩上,直視那雙渾濁的眼睛,說:“凶手就是你,林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