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學這些東西。”顧瑾之淡淡說,“女孩子不該拋頭露麵,我也不喜歡針灸。”

這是實話。

從前在山上,除非有重大的疾病,否則師兄妹不會互通醫術的。

女孩子隻學女紅、琴棋書畫,不應該涉獵醫藥。

顧瑾之也不例外。

“那怎麽行?”周氏蹙眉,語調微微揚高,有點責備顧瑾之,“女孩子學了針灸,對你的身體也好。這世上有多少女子,因為學醫,落下病根?”

“祖母,您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真的不想學,您若是逼迫我,反而不好。”顧瑾之委婉道,“再者,學了醫術,總要嫁人,總不能一輩子靠針灸吧?我不希望將來嫁了人,還要靠它生存......”

周氏的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反駁。

顧瑾之又說了些閑話,就離開了榮景堂。

她去了趟國公府。

正月初八就是她的婚禮。

雖然她已經是名義上的國公夫人了,可是婚姻大事,仍是她自己操持。

她要給程琅選妻。

她是先斬後奏。

所以,她不想讓顧辰之知曉,省得橫生枝節,惹顧辰之不悅,影響兩個兄弟的關係。

她先派人去了二伯父家,請了表嫂和舅媽們過來,跟她商議程琅的婚事。

她和程琅約定好,等她滿了十八歲,就給程琅納妾。

表嫂們都說,程琅的年紀,不適合娶親。

畢竟他才二十歲,未免太早了些。

“他都是官宦子弟,難道沒有妾室嗎?”顧瑾之反問表嫂們,“況且他年紀還小。等他二十九歲的時候,他就二十七八了。那時候,還有誰記得他曾經訂過親嗎?他也不用納妾。我不想給他添麻煩。”

這件事,她是不想退步的。

表嫂們拗不過她。

“他若是不同意,你們就勸勸他。”顧瑾之又道。

眾人都不吭聲。

“他是男孩子嘛。”顧瑾之又笑道,“我們女孩子,都是要講究矜持的。我如果提前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萬一他覺得沒意思,不娶我怎麽辦?”

這話,把眾人逗樂了。

眾位表嫂紛紛笑著稱讚顧瑾之懂事。

顧瑾之笑嘻嘻送走了眾位表嫂。

她又叫人拿了銀票,打發了丫鬟,去了城郊的莊子裏。

這座莊子,是她買的,原先就是程琅的私產。

程琅現在是國公爺了,不需要再管理這些庶務。

他常住京城。

他的莊園,一直空著。

莊子在郊區,離榮景堂有段距離。

莊子的房舍簡陋,是個五進大宅院。

顧瑾之的馬車在莊園停下來,守在莊子口的小廝就迎了上來。

他們認識顧瑾之。

“夫人,大奶奶說,大老爺在屋子裏呢。”小廝道,恭敬引顧瑾之進去。

顧瑾之隨著他入內,繞過了影壁牆,看到了站在院子裏背手而立的程琅。

他穿著墨紫團花圓領袍,腰間懸掛著玉佩。

陽光灑在他身上,映襯得他俊美的麵容,熠熠生輝,宛如神仙眷侶。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指尖修長,骨節分明,透出青蔥白皙。

他轉過身。

顧瑾之就看到了他的眸子,黑沉幽邃,宛如宇宙蒼穹般深不見底,又像浩瀚星河般璀璨。

他整個人,有種令人迷醉的氣場。

他靜默佇立。

他看到了顧瑾之,目光落在顧瑾之身上。

顧瑾之也盯著他看。

“你來了。”他輕聲道,語調柔軟。

他走了過來。

顧瑾之就感覺到,他的腳步沉穩,每踏一步,仿佛敲擊在她心頭。

“……祖母同意我學醫術了,還給我弄了本醫書。我不愛讀書,想試試看,故而來告訴你。”顧瑾之道。

她沒有喊他世子爺。

她的聲音,比平素溫暖許多。

“那你快些去。”程琅道。

他牽了顧瑾之的手。

兩人一起進了屋。

屋子收拾得幹淨整潔,地上鋪著厚實的羊絨地毯,牆角放著炭爐,屋子裏很熱。

“你坐。”程琅把她按坐到了炕沿邊。

顧瑾之順勢坐下。

她抬頭看向了他,道:“你的傷勢好些了嗎?”

“差不多痊愈了。”程琅道,“隻是有點酸痛。”

顧瑾之點頭,道:“你的傷勢好了就好。”

“你的繡品賣得好,我賺了四千貫錢,算是我幫你打工賺的。”程琅說道,“你給我一成傭金。”

“這不太好吧?”顧瑾之道,“你幫了我大忙,哪裏還能要你的報酬?”

“這是應當的。”程琅堅持道,“你若是不肯要,那我就把它捐獻出來。”

顧瑾之無奈。

她道:“行,那我收下。”

程琅就鬆了口氣,似乎心情愉悅,笑著端茶遞給顧瑾之,又道:“這是剛煮熟的龍井,你嚐嚐味道。”

顧瑾之捧了杯子,喝了半盞。

茶香濃鬱,甘甜爽脆。

程琅的手藝,越發厲害了!

顧瑾之忍不住誇獎了幾句。

程琅就很受用的樣子。

顧瑾之陪著他說了會兒話,就起身告辭。

程琅送了她。

兩人走到了大門口,程琅低聲和她道別:“我明日去衙門,後天休沐,我去接你。”

顧瑾之笑:“我明天要回家了。”

“這麽急?”程琅道。

“嗯。我娘催了我好幾次。”顧瑾之道。

“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爹娘。”程琅道。

顧瑾之笑起來。

她道:“不用了吧,你去做客?”

“怎麽不用?”程琅卻道,“這是咱們的聘禮。你是新婦,回娘家不是正常的嗎?”

說罷,他從袖籠裏取出了聘禮單子。

他寫的東西特別細致,每一樣東西,他都標注了價格。

包括顧瑾之嫁妝裏的各類擺設和擺件。

顧瑾之瞧了眼,驚歎他的細心。

他把聘禮單子折疊好,塞到了顧瑾之的手中。

顧瑾之道:“我不能要......”

“你拿著,這是我送給嶽父嶽母的,也是孝敬你們的。”程琅道。

顧瑾之道謝。

兩人又說了幾句。

程琅送顧瑾之出來。

他站在顧家大門口,久久凝視著顧瑾之遠去的背影。

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

顧瑾之回府之後,將自己的繡品和程琅給的那個荷包裝起來,鎖進了箱籠。

她今晚睡覺的時候,翻箱倒櫃找出自己的匣子。

她把程琅給她的那個荷包拿了出來。

她拆開了荷包,把針線攤開。

荷包裏麵,是一套碧璽耳墜。

顧瑾之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確定自己沒認錯。

這就是程琅之前送給她的那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