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更願意看到以前的顧瑾之。
現在的顧瑾之,總是不著痕跡的撒嬌。
宋盼兒心疼閨女,又怕她悶出病來,就答應了。
“那你要早點回來。”宋盼兒叮囑道。
顧瑾之點點頭。
她拿了件夾襖,裹緊,又戴了兜帽,就悄悄出門了。
出了門,就感覺到一股冷空氣撲鼻。
北疆冬日的夜晚,很冷。
顧瑾之卻感覺暖融融的。
她漫無目的在街上行走。
路過一座橋的時候,她的腳步微滯。
橋墩下,站著個人影。
那人穿著青色錦袍,袖擺繡了精致暗紋,墨色長發垂肩,映襯得膚白勝雪。
顧瑾之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
她仔細端詳那人。
“你是誰?”顧瑾之問。
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他轉過身,露出了他俊秀的容顏。
月光皎潔傾灑。
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高挑修韌。
顧瑾之猛然驚醒。
她失神片刻,然後飛奔而去。
剛剛那是夢嗎?
不是的。
那人和蕭翊很像。
她甚至能聽到他心髒砰砰跳,仿佛在她胸腔裏狂跳。
她的心,似乎被一根細繩纏住了。
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這個念頭,讓她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她衝回家裏。
宋盼兒已經睡下,隻有顧珀之和顧琇之兩兄弟還在。
顧琇之已經睡著了。
宋盼兒披衣而起。
看到了顧瑾之,她先嚇了一跳。
“瑾姐兒,你怎麽了?”宋盼兒忙扶了顧瑾之的胳膊。
顧瑾之的手冰涼。
她搖搖頭:“我沒事。”
宋盼兒鬆了口氣,又摸她的額頭。
“怎麽了?”顧瑾之反握住母親的手。
“有點熱,是不是受風寒了?”宋盼兒關切問道。
顧瑾之又搖搖頭。
“你爹呢?”宋盼兒問她。
顧瑾之道:“去衙署了。”
她說著,打了個噴嚏。
這一次,她沒能控製自己。
她連忙跑回自己的院子,洗澡換衣裳。
躺在**,她仍有點喘。
她不斷告誡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可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海中,全部都是蕭翊的模樣。
她想起當年在南昌城外的山坡上,那個叫蕭翊的孩子突然摔倒。
他爬起來,朝自己招手。
顧瑾之從小就膽怯,見他喊自己,就往他身邊靠攏。
他帶著她躲避樹叢,最終找了個幹淨地方藏起來。
那天,她凍壞了。
等她好些的時候,她偷偷跑去找他,發現他的腿腫了,還流了血。
他的丫鬟哭著跟她講:“少爺是從馬車底下鑽進去的,他把馬車壓碎了。他傷得重,昏迷了好久才清醒過來。”
那時候,顧瑾之對蕭翊,滿懷愧疚。
她恨死了自己,為什麽要貪玩。
如果當初不亂動的話,或者蕭翊沒事;如果她乖一點的話,她就陪著蕭翊,保護他,他就不會受傷了!
她一直在自責。
所幸蕭翊活過來了。
顧瑾之再也忘記不了這個男孩子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溫柔,像極了顧瑾之曾經見過的一位故友——顧紹!
顧瑾之從未將這種情緒,代入別的男孩子身上。
但是蕭翊,是例外的。
顧瑾之想:他們兩個太像了!
顧瑾之越想,心口越痛。
那個男孩子的臉,漸漸遠去。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宛如玉珠落盤,敲擊在她的心口。
“你要早點回來啊。”
“嗯。”
顧瑾之又想起了自己在京郊遇到的一輛黑漆漆的轎子。
轎簾遮掩得嚴密,什麽也瞧不見。
顧瑾之不喜歡這種感覺。
轎子離開的時候,顧瑾之還聽到了輕盈的腳步聲。
他走得很快,像逃命一般。
“誰呀?”她喃喃自語。
後來她聽到了馬蹄聲,也不知道是誰。
“他不該來北疆。”顧瑾之歎氣,喃喃說道。
他本不屬於此處,是她強硬拉他來的。
她不敢想象,蕭翊在北疆會遇到多大的危險。
那個男孩子的世界,和她不同。
可顧瑾之又不忍心放手,因為蕭翊真的很好!
他善良、體貼,是世間最好的人。
他比顧瑾之小六歲。
他比顧瑾之懂事得多。
顧瑾之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可她的生活,並非她想象的那麽簡單。她缺乏安全感,也沒人教導她,她的性格,其實有點偏激。
唯獨蕭翊,他是個完美的人。
顧瑾之舍不得放棄這份感情。
哪怕他不能做她的丈夫,她依舊愛慕著他。
顧瑾之想,她應該和蕭翊成婚了吧。
他娶妻,顧瑾之送嫁。
可惜顧瑾之的父親去世了,不能送嫁。
顧瑾之的哥嫂,又都沒空。
蕭翊就自作主張,給她準備聘禮。
顧瑾之想,她應該感謝這份聘禮。否則,她就要錯失蕭翊了。
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男人。
她的感情,需要一個宣泄口。
這個人,必須是蕭翊。
“……我想你了。”顧瑾之喃喃自語,“蕭翊……”
宋盼兒聽不清楚。
她輕輕拍了顧瑾之幾下:“瑾姐兒,做噩夢了嗎?”
顧瑾之猛然驚醒。
她看到宋盼兒滿麵擔憂,她笑了笑:“媽媽,沒做噩夢,我隻是有點累了。”
“今天不去學堂了。”宋盼兒道,“你先睡。等你爹回來了,我再跟他商量你的課業,讓他給你請假。”
顧瑾之點點頭。
她脫掉了棉襖,躺在**。
她閉著眼睛。
可腦海裏,還是那個男孩子的臉,以及那雙眼睛。
他的五官是挺英朗帥氣的,卻不夠深邃。他的眉宇間,帶著稚嫩。
那時候,他應該才七八歲吧?
他騎馬摔傷,跌進了馬車的底板,腿折斷了。
可顧瑾之聽說,蕭翊是被他娘抱走了。
蕭家老爺病逝,蕭夫人帶著三歲的兒子投奔了娘家,蕭夫人的哥哥幫忙照顧。
蕭夫人的哥哥,是個讀書人,脾氣耿直忠厚。蕭夫人和她哥哥,是蕭四郎和蕭二郎的親叔伯。
當初,蕭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帶了個繈褓裏的嬰孩兒。
蕭四郎和蕭二郎的娘,不肯認下他,蕭夫人也不想認這個私生子,就托付給哥哥照管。
蕭夫人哥哥姓陳,取名陳大石。
陳大石對那個繈褓裏的嬰孩兒非常疼愛。
可蕭四郎不同意,他認為蕭家丟了孩子,是蕭夫人和她娘害得。
他堅決把那孩子送走了。
蕭夫人和陳大石鬧翻了,也不願意回到蕭家,帶著陳大石住了出去。
陳大石也算仁義,沒有趕他們娘倆走,隻是把他們攆去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