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郎和顧延韜，都不願意再提陳大石。
陳大石對蕭夫人娘倆，視若己出。
蕭四郎一輩子沒有納妾。
顧瑾之小的時候，她還記得那段日子。每隔半個月左右，她就會收到陳大石寄來的東西。
他會寫信給蕭夫人。
偶爾蕭夫人也會給陳大石寄一封家書。
蕭家的女眷都是這樣，各自有各自的秘密。
顧瑾之和她們不一樣。
她是蕭家的姑奶奶，她的祖父母都健在，她的父兄皆有權利。顧瑾之無所顧忌，想知道什麽就問，也從來不隱瞞什麽。
她不怕顧延臻知曉她的秘密。
而她的祖父母，似乎也樂於她的行徑。
她想知道什麽，就問什麽，毫無顧忌。
顧延韜和宋盼兒就縱容她，她也就隨便問什麽。
他們對顧瑾之的要求很高，希望她將來有出息。
所以，她也努力讀書，爭取考秀才舉人。
可是，她畢竟還小，學識有限。
宋盼兒擔心她太拚命，會損了自己的根基，就勸她：“瑾姐兒，咱們家不急，慢慢來，你慢慢學。”
顧瑾之卻說：“阿娘，您不知道，我有個朋友，她的夫婿是個武將。武將嘛，總是要出戰的。萬一他在戰場上，不小心傷了腿，豈不是殘廢了？”
“這……”宋盼兒遲疑片刻，又勸她，“你朋友的夫婿，怎會傷得厲害？他們軍中醫術高明，不至於殘廢的。”
“萬一呢？我朋友說過，她那夫君，長期征戰。”顧瑾之道，“我朋友是軍營的，他們軍營裏，有些藥草，用在治療骨傷上。萬一他的腿骨折了，我朋友的夫婿是個武將，難免會有些麻煩。我想，他既然要去打仗，就得留條腿吧？”
宋盼兒愣住。
她突然不知道怎麽反駁顧瑾之的話。
這件事，她不知情，沒法子發表意見。
宋盼兒也沒辦法阻止她的寶貝閨女。
她就由著顧瑾之瞎胡思亂想，隻當她年紀小，胡言亂語。
她也就沒告訴任何人，免得惹來更大的恐慌。
第二天一早，顧延韜就派人叫了顧瑾之。
“瑾姐兒，今晚要吃羊肉鍋子。”顧延韜道，“你跟著大哥去趟南邊，順便把你師傅接過來。他在南洋做生意，路途遙遠。這次他來京裏，咱們也熱鬧熱鬧。”
顧瑾之笑起來。
這個冬天，他們家過年很冷清。
現在顧延韜說熱鬧熱鬧，倒也不錯。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聚集在飯廳。
宋盼兒特別叮囑了兩句，說今晚吃火鍋。
顧瑾之就偷偷摸摸夾菜。
眾人的目光掃射過來，顧瑾之低垂著頭吃飯。
“瑾姐兒，你不喜歡吃羊肉啊？那吃雞湯吧。”顧延韜見她吃得少，關切問。
“喜歡呀，我最喜歡吃雞湯了。”顧瑾之笑著道。
吃完飯，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換了衣裳，拿著包裹去找蕭翊。
她已經有好久沒見過蕭翊。
她去了蕭府。
守門的婆子瞧著她，道：“這位姑娘，請報一聲。”
顧瑾之把包袱交給了守衛。
守衛去稟告了蕭翊的乳母。
乳母就讓顧瑾之稍等。
“大爺在外頭辦差，不方便見客。”蕭翊的乳母笑著解釋。
“不妨事的。我隻是給他捎點東西。”顧瑾之道。
乳母仍是推辭。
顧瑾之就站起身。
“那我先去花園走一圈，散散步，待會兒我再來。”顧瑾之道。
乳母隻得放她離開。
顧瑾之去花園轉悠。
她的丫鬟青鸞緊緊跟著她。
“我去後院逛一圈。你不許跟著。”顧瑾之吩咐她。
她的丫鬟青鸞不太樂意，想了想道：“姑娘，我陪著您去逛。”
顧瑾之不理睬。
青鸞隻得在後麵尾隨。
到了後宅，顧瑾之拐彎抹角的往後宅走。
青鸞越來越糊塗了。
正想喊顧瑾之，卻發現顧瑾之停下腳步，看著前麵。
青鸞抬眸，頓時嚇了一跳——她居然看到了蕭紹棠。
蕭紹棠也穿著官服，正好遇到了一群朝臣，朝他施禮，他微微頷首致意。
青鸞的心漏了半拍，不敢多看，低垂著頭跟著顧瑾之繼續往前走。
快要經過蕭紹棠身邊時，顧瑾之停下腳步。
她回眸，看了眼青鸞。
青鸞連忙道：“奴婢不知是大少爺！”
“嗯，不礙事。”顧瑾之說，“走吧。”
說罷，她繼續往前走。
到了蕭紹棠身邊，她略微駐足，喊了聲：“四弟。”
蕭紹棠也看向了她。
他臉色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顧瑾之覺得有點尷尬。
這種尷尬感，在她看到了蕭六郎，瞬間煙消雲散。
“......大哥要招待貴客，讓我給你送點東西。”顧瑾之指了指手裏的包裹，遞給了蕭紹棠。
蕭紹棠伸手接過來。
他的動作沉穩，神態坦**，沒有絲毫的異樣。
顧瑾之鬆了口氣。
她轉身，和青鸞並肩而行。
青鸞偷偷覷顧瑾之，見顧瑾之神色如常，沒有露出驚訝、或者詫異的樣子。
她就安心了。
兩人去了後宅，果真碰到了蕭紹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問，“你大伯母和你爹娘說的？”
“不是。”顧瑾之道，“我昨夜閑著無聊，在屋子裏練字，聽到你房間裏有響動。今日天氣好，我就跑過來瞧瞧，你回來了嗎？”
“剛回來。”蕭紹棠道，“我還以為你在你爹娘那裏。”
“爹爹和大嫂都有事，不能過來，娘親又病著。”顧瑾之笑道，“我在屋子裏悶壞了，想出來透透氣。”
蕭紹棠哦了聲。
顧瑾之問他：“你的新官印呢？我沒瞧見你佩戴。”
新官印，就是新科狀元及第時的官印，是皇帝頒布的聖旨。
聖旨上寫著，“賜新科進士及第狀元郎官銜一級、金冊金印兩枚。”
蕭紹棠的官職，是從五品。
他升官了。
而且官階比較低。
“我不習慣佩戴它。”蕭紹棠淡淡道，“不像別人家的孩子。”
顧瑾之笑笑：“這話不假。別人家的孩子，都恨不能把這官銜套在自己脖頸上。”
“你也不願意。”蕭紹棠笑著道。
他笑得有點靦腆，俊美的眉宇柔軟溫潤，讓顧瑾之有點晃眼睛。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
她忙收斂了心緒。
蕭紹棠則深深凝視著她。
她的肌膚白皙細膩，唇紅齒白，嬌嫩似玫瑰花瓣；瓊鼻筆挺小巧，薄唇微翹。
她的眸子，水汪汪的，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