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巡撫想，顧家是讀書人，顧家的孩子應該也是書香門第。
“林大人，你們這次來京城，是為了參加瓊林宴嗎？”顧延臻問。
林巡撫微訝：“你居然知道瓊林宴？”
顧延臻笑了笑，道：“我的外甥女婿是吏部侍郎宋大人。”
“原來是吏部的宋大人。”林巡撫恍然大悟，“我是來赴宴的。”
他頓了下。
他們家沒有請帖。
他來京城，是皇帝派遣欽差來宣布旨意的，不需要請柬。
他是臨時決定來的。
“我想拜訪你舅舅，你可願意引薦一二？”林巡撫問。
“我替你寫信去問問吧。”顧延臻笑了笑。
林巡撫的神色，終於舒緩下來。
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顧大人了。”
顧延臻微微搖頭，表示不必客氣。
林巡撫也是個精明的人。
他知道顧延臻和宋盼兒關係親近，顧延臻是故意把這個機會推到他身上去，幫他找宋盼兒的。
宋盼兒在宮裏，是貴妃。
皇帝寵幸了她十七年。
皇後的位置，她一直是空懸的。
林巡撫知道，這個皇後是非宋盼兒莫屬的。
他的妻子，隻是皇後的繼室。他和妻子，都是沒有誥命品級的。
他是六品員外郎；妻子是從五品翰林院編修。
他們倆在仕途上很艱難。
若是能攀附宋氏，將來的前程必定大漲，甚至能超過當初的秦王妃，入住坤寧宮。
而顧家，是勳貴人家，是正宗皇親國戚。
他們家的底蘊和權勢，足夠他們林家飛黃騰達的。
這麽多年過去，林家依舊靠著秦王府生存。他們也是有眼力見的人。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盤旋。
林巡撫的眼眸，漸漸沉澱出幽暗，不再是一潭死水。
他端正了神情。
他和顧延臻寒暄了半天。才告辭離開。
等林巡撫走了，顧延臻才鬆口氣。
“阿瑾，這件事，你聽誰說的？”顧延臻問，“別瞎說，免得惹禍上身。你爹爹是做了什麽事，你告訴舅舅。舅舅幫你查清楚。”
“是真的啊，您怎麽不相信？”顧琇之急了，“爹爹，你真的殺了徐家那麽多人？”
顧延臻愣住了。
他怔了怔。隨即，眼底浮現出驚愕之色。
顧瑾之也詫異。
這是怎麽回事？
“……徐家那個徐大老爺，在揚州的名望極高，是當地首富。我曾經跟著父親去揚州談生意，和這個徐家的老大徐三爺見過麵。
他當時就很欣賞我的能耐。說我日後必定前途無量。他希望我娶了他侄女，以及我嶽父的嫡幼孫女。”顧延臻歎氣。
顧瑾之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林巡撫的侄女，就是林宛之，是顧瑾之的表姨母，也是林宛之的姑婆家。
“你不同意嗎？”顧延臻問。
顧瑾之忙點頭：“不同意。”
顧延臻道：“為何？他們都誇你，說你將來肯定出息。你娘親又喜歡徐家，咱們家又有銀錢。”
顧瑾之不知該怎麽解釋。
她道：“總之，我不同意。”
她沒法子向父親解釋，因為顧延臻根本就不理解自己的感受。
顧延臻卻誤會了，道：“你不滿意徐家的門楣？”
顧瑾之道：“我隻是覺得，咱們家不該娶徐家小姐，更不該嫁進林家。徐家那邊。他們未必樂意。”
“他們樂意也沒辦法！”顧延臻語氣嚴肅，“咱們顧家的女娃兒，不愁找不到人家。我瞧著你林伯伯人挺好的。”
顧瑾之：“……”
她不知該如何和父親辯駁。
顧琇之插話：“爹爹。我覺得姐姐說得對，我們顧家是什麽人家？不比林家的差。”
林家，是武將家庭。
顧延臻的父親，也是武將出身。
武將們講究門戶。不論男丁、媳婦、閨女，都是以丈夫馬首是瞻。
武將家庭，講究男主外、女主內。女人的話，在武將們眼裏沒什麽份量。
他們的婚姻，不需要妻子的支持。
女性的地位太低了。
“胡鬧！”顧延臻訓斥顧琇之。
他不允許家裏的兒子們忤逆自己。
顧琇之縮了縮脖子。
顧瑾之則勸他：“爹，先把人叫過來問清楚，咱們再討論這件事。萬一不是呢？”
顧延臻道：“這是小事嗎？不行！”
“我還懷疑他騙人的呢！”顧琇之道，“您忘記咱們今天遇到的那幾個衙役？他們分明是認識我們的......”
顧延臻心裏咯噔了下。
“是嗎？”他喃喃重複了句。
這樣一琢磨，的確不對勁。
顧琇之道：“爹，您快去吧，咱們一塊兒去。”
“好！”顧延臻站起身，對顧瑾之道，“阿瑾，你陪琇哥兒在家玩，我去趟林家。”
顧瑾之點點頭。
林家，在京城也算是世代書香門第。
他們林家的祖輩，出過三位閣老，三位進士。其中兩位，還入了翰林院，為官數十年。
他們是書香門第，但是不僅僅擅長詩詞歌賦，還懂些武藝。
林家是軍功世家。
他們家的女眷，除了嫁到朝堂之上，剩餘的，都在家族產業打理。
林巡撫的父親。也是軍機處的一個大臣。
“林閣老是武將出身。”顧延臻對顧瑾之介紹，“他雖然官職很低，但他手握重兵，是鎮守西北的虎威將軍，掌管西山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之一。”
“怪不得呢。”顧瑾之點頭道。
這種官階，在京城也算顯赫了，不遜色四品以下的文官。
“我們家的爵位，就是他給掙來的。他當年立功，聖上封賞。我爹爹和娘親，都很敬佩他。”顧延臻繼續道，“我祖父當年和林家老爺子交往密切，林家是咱們家的姻親。他們家在江南，有很深厚的底子，也不怕徐家報仇。你放心好了。”
“哦。”顧瑾之道，“您早就想通了，所以讓我跟著您來京城。不是嗎？”
顧延臻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頰。
“你是聰明。”顧延臻道，“不像你弟弟，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您罵我幹嘛？”顧瑾之道，“他也是您親骨肉呐。”
“那倒也是。”顧延臻道。
父女倆說著話兒，已經走到了前廳。
林巡撫和朱仲鈞正坐在那裏喝茶聊天。
看到他們來，朱仲鈞起身招呼。
顧延臻道：“朱兄稍等，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