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好吧,您好好休息。”顧辰之和顧紹退了出去。

顧瑾之卻留了下來。

“父親。”顧瑾之俯首貼近了顧延臻。

她緊張極了。

父親昨天還是活潑健康的,現在病成這樣。

“瑾姐兒。”顧延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難受。我真的好多了......”

他的聲音很無力。

他也知道顧瑾之很痛苦。

顧瑾之搖搖頭,不想哭了,她強迫自己笑起來:“父親,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東跨院了。”

說罷,她慢慢退了出去。

她剛走到了東跨院門口。就碰到了顧琇之。

顧琇之穿了件月白杭綢袍子。

看到顧瑾之,顧琇之有點尷尬,喊了聲:“五姐。”

他的神態很拘束。

“二哥,有事找父親嗎?”顧瑾之問。

她的語調依舊平靜。

她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不要顯露悲哀。

顧瑾之的性格。是個非常倔強的女孩子。

這點,從當初她決定離開家的時候,就可以體會出來。

她能忍辱負重做顧氏庶女,她能忍耐委屈做嫡女。她能忍受旁人異樣的目光......

但是這些,她最終選擇了逃避。

她不想麵對死亡的威脅,她寧肯遠赴海外,尋求新的安全,也不願意待在這裏等死。

顧瑾之是個冷漠的女孩子,她不懂得愛。

她也不需要愛。

她唯一渴望的,就是自由,她要擺脫一切,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她都願意。

所以,當有一天她失去了自由,她會崩潰的。

“不,不是......”顧瑾之的話,刺痛了顧琇之的心。他的眼眸,瞬間泛紅,像個脆弱的孩子。

他想解釋。

但是他又不想解釋。

因為,他知道這個解釋。是徒勞。

他隻能默默低了頭。

他不再言語,背對著眾人,匆匆離開了。

顧瑾之望著他的背影,眼淚滾落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抹幹淨了淚,回房繼續去熬藥。

父親醒來了,顧瑾之鬆了口氣。

她的心情漸漸穩固。

朱仲鈞從宮裏趕了回來,帶來了太醫院兩位擅治風寒的禦醫。

他們給顧延臻診脈,結論一致:“五爺是急火攻心,痰濕壅肺。”

“這是什麽病?”顧瑾之連忙問。

“痰濕壅肺,乃肺疾。”其中一名禦醫道,“五老爺原本身體好好地,怎麽突然這樣嚴重?”

顧瑾之的眉頭擰了起來。

顧延臻這樣,絕不是偶爾的。

顧瑾之想起昨日父親說,他的病,和那支箭矢有關。

“你們開副方子,我親自煎藥。”顧瑾之道。

這種風寒,對於禦醫而言,算不上什麽。

他們立馬寫了藥方,交給了丫鬟。

丫鬟送了去。

顧瑾之則陪著顧延臻,等待煎好藥。

顧延臻躺在**,和顧瑾之閑聊。

“瑾姐兒,你和王爺的婚期訂下了嗎?”顧延臻問她,“皇上說要給你辦喜宴,是不是真的?”

顧瑾之微笑著點點頭:“是啊。明年夏天成親,到時候您要來觀禮呢。”

“到時候我怕是沒命見證。”顧延臻歎了口氣,“你祖母不在了,父親不想拖累你們,也不想看到你們傷心……”

顧瑾之眼圈又紅了。

她不敢讓父親瞧見她掉淚,就低垂了頭,遮掩住了自己眼睛裏的酸澀。

“父親,不要胡思亂想。”顧瑾之哽咽道,“您要快點養好病,才能參加我們的婚宴呀。”

顧延臻就道:“好,那我要盡快好起來。”

他又絮叨了幾句,就閉上了眼睛。

顧瑾之在他身邊坐了半晌。

等他睡沉了,她才躡手躡腳出來。

她去了趟內宅。

她把顧瑾芸叫了過來,詢問父親的病症。

“父親這樣,應該是受了刺激吧?”顧瑾芸猜測。

“父親是什麽時候暈倒的?”顧瑾之又問,“昨晚,他還是好好的?”

“昨晚沒事的。”顧瑾芸道,“父親昨晚睡得很好。我和大伯母都以為,父親昨夜歇息好了,哪曾想會是今天這樣。”

顧瑾之蹙眉不語。

“是不是和那支箭矢有關?”顧瑾芸問顧瑾之。

“不知道。”顧瑾之道,“我打算等父親喝完藥,咱們再細談。我總覺得父親昏迷,是被那支箭矢傷到了,否則怎麽會吐血?”

她和母親商量了半宿,也沒弄清楚父親究竟為什麽會突然吐血。

“那支箭矢呢?我想看一看。”顧瑾之道。

“已經扔了。”顧瑾芸道,“我聽大伯母說了緣故,當場就把它給燒了。”

“那就好。”顧瑾之道,“父親若是知曉了,又要心疼。他最疼惜那支箭。”

她們倆正說著話兒,顧琇之來了。

顧琇之站在簷廊下,仰頭朝屋簷看去,一雙黑亮亮的眼睛裏,透出憂傷。

看到顧瑾之和顧瑾芸站在屋簷下,他似乎猶豫了片刻,才緩步過來。

“二堂姐!”他向顧瑾之行禮,“五妹。”

顧瑾之微笑,對他招招手。

“二哥。”她柔聲道。

她的表情雖然溫柔,可那眼底藏匿著冰雪。

顧琇之的心,狠狠揪了下。

他抿了唇,道:“五妹,我來看爹爹。你們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二哥。”顧瑾之笑容溫和。

顧瑾之沒說什麽感謝的話。

顧琇之心裏堵得厲害。

他想告訴顧瑾之,不用謝。

他們是兄妹,互相幫助,是天經地義的。

可顧瑾之根本不領情。

她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顧瑾之和顧琇之進了正廳,顧瑾之坐在父親的臥榻前,顧琇之則站在一旁。

兩人誰都沒說話。

半晌,顧瑾之才抬頭。

她對顧琇之道:“二哥,請您稍後。我出去換件衣裳,梳洗一番,再來侍奉父親。您去前院玩一會兒,好不好?”

顧琇之遲疑,看了眼顧瑾之,欲言又止。

“怎麽了?”顧瑾之問。

顧琇之就小聲將宋盼兒吩咐她的事,告訴了顧瑾之。

顧瑾之頓時就明白,為什麽宋盼兒讓顧琇之守在這裏了。

她笑了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顧琇之這才點頭:“好。”

他又叮囑了顧瑾之幾句,才出了正廳。

正廳隻剩下顧瑾之,她就開始收拾東西。

她準備去一趟廬陽王府。

她記得朱仲鈞說過的話——廬陽王和王妃都是孝順的人,顧延臻如果有什麽事,廬陽王和王妃不會置之不理。

顧瑾之不知道廬陽王夫妻為什麽突然消失,可顧瑾之想到父親的病情。父親的病,和廬陽王夫妻肯定有些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