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咱們要想想法子。”顧瑾瑜又道，“我覺得。父親的死，隻怕跟那位姓宋的神醫脫不了幹係。您想，父親是在廣州病的，偏偏那個神醫又在廣州。
父親一直懷疑他和我娘有染，所以他才不願意替父親診斷。他不敢惹麻煩，也不肯治病。父親這一輩子的威望，毀於一旦。咱們家，將來還要靠父親支撐。如果父親出了事，我們怎麽辦？”
老太太心裏也亂。
“瑾瑜，那位神醫的確可恨，可是沒證據……”老太太遲疑，“你不是說了，他行蹤詭秘，不曾留下什麽把柄？”
“祖母。您忘了？”顧瑾瑜笑了笑，道，“前陣子，我帶著妹妹去逛廟會，遇到了宋盼兒。她身份特殊，我記得很牢固，她說了她在山上遇到過姓宋的男人。這樣的巧合，不能不令人生疑。況且，我們也不能放棄這根救命稻草。”
老太太皺眉。
她陷入了深思。
“……祖母，這件事不能耽誤。”顧瑾瑜又道。
老太太就點點頭。
她讓身邊的大丫鬟冬梅，傳話下去。
顧延韜臥床，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顧瑾瑜則每隔兩個時辰，進去看一趟顧延韜。
她還給顧延韜喂藥。
每次喂藥之前，顧瑾瑜都叮囑乳娘：“父親喝了藥，一般不會吐。隻是他的痰裏，帶著濃厚血腥味。我怕父親受不了這股味道，會嘔吐，你們伺候仔細，不許他吐。”
“奴婢記得呢。”乳娘答應著。
喂完了藥。
乳娘就攙扶顧延韜回屋休息。
顧瑾瑜仍坐在廳堂裏。
丫鬟捧了新做的繡品來給她看。
她心中有事，一針紮錯，繡花的布匹被戳破了。
顧瑾瑜的臉，瞬間陰雲密布。
乳娘忙賠罪。
顧瑾瑜擺擺手，讓她下去。
乳娘退下之後，她站起身，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到地上。
“姑娘！”丫鬟見狀，忙跪下求饒，“您小心點，別傷了腳踝，否則疼痛難忍。”
顧瑾瑜冷哼了聲，不理睬她。
她從來就不是溫柔體貼的人，甚至有點暴躁。
隻有在母親麵前，她表現出溫婉賢良的模樣。
母親過世，她的性格就顯露無疑。
她發泄怒氣。
丫鬟見她這樣，也不敢攔阻。
她摔了一通，累得氣喘籲籲。
她的臉漲紅得像煮熟的蝦米，渾身發抖。
她癱軟在椅背上。
丫鬟上前服侍，被顧瑾瑜推開。
“滾出去！”她罵丫鬟。
丫鬟戰戰兢兢，唯恐激怒她，不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顧瑾瑜一個人坐在廳堂。
她盯著滿地狼藉，腦海中閃過顧延韜的影子。
她的父親，雖然脾氣倔強，但是很護短。
他對妻女非常好。
尤其是對顧瑾瑜。
他從不舍得打罵顧瑾瑜，而是把她寵成了寶貝疙瘩。
顧瑾瑜小時候頑皮搗蛋，他會教訓顧瑾瑜；顧瑾瑜偷懶，他會責罰顧瑾瑜，不許顧瑾瑜偷奸耍滑；顧瑾瑜貪玩，顧延韜則嗬斥她，讓她注意儀容。
他們父女感情很好。
他們相依為命十七年，顧延韜待顧瑾瑜極好，比待顧煊更加盡心竭力。
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不是那種會做惡事的人，不管是對官場還是商界。
他是一個好官。
如果他真的得疾病死了，朝廷裏那幫人定然要趁機踩踏顧家。
到時候，不僅僅顧家完了，她和她的妹妹們也要被連累。
她們姊妹三個，都不會再是顧家嫡出的千金。
想及此處，顧瑾瑜心口劇烈跳躍，她猛然抓緊了拳頭。
翌日，顧瑾瑜早早去給老太爺請安。
老太爺昨夜睡得很不踏實，早早就醒了。
聽說顧延韜的病，已經漸愈。他精神了許多，老太爺很欣慰。
他拉住顧瑾瑜的手，噓寒問暖，詢問她的功課。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比你父親更懂事。”老太爺道，“等明天，你隨我上山祭拜你父親，你可願意去？”
顧瑾瑜眼眶一熱。
“謝祖父。”她低垂了頭，掩飾住了眸光。
老太爺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晚，你留在家裏陪陪我吧，陪我說說話，不必去山上。”老太爺吩咐顧瑾瑜。
顧瑾瑜點點頭：“是。”
晚膳時分，顧延韜從宮裏出來。
老太爺正要派人叫孫女過去服侍，就有仆婦稟道：“太太請了大夫，正在給老爺熬湯水，要先送去老爺的院子。”
顧延韜的病，最近越來越嚴重了。
老太爺就道：“既如此，就讓她送過去吧。”
顧延韜病了這段日子，顧氏兄弟、二房和四房輪番來看他。顧延韜不喜歡這幾個兄弟。
他的病，也不是假裝的。
他真的病了。
隻是吃了藥，暫緩了病情罷了。
老太太和顧延韜一樣，也擔憂得厲害，並不是裝的。
“……我爹爹是怎麽得病的？”飯席上，顧瑾瑜問顧瑾玥。
顧瑾玥搖搖頭。
“不知道。”她道。
“那他平日裏，除了讀書，可還做什麽了？”顧瑾瑜繼續追問。
“我爹爹不愛說話。”顧瑾玥道。
顧瑾瑜沉默片刻。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什麽，頓時心慌起來。
“阿玥，咱們回房去，不吃飯了。”顧瑾瑜道。
“哦。”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把門關好。
她把丫鬟遣了出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
她坐立不安，來回踱步。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外麵響起敲門聲。
她嚇了一跳。
她的丫鬟，輕易不敢驚動她。
“誰呀？”顧瑾瑜警惕問。
外麵卻沒有任何反應。
顧瑾瑜咬牙，走過去開門。
打開了門，她看到一襲青衣長袍，俊秀斯文的蕭瑾之站在外麵。
蕭瑾之穿戴齊整，束冠端正。
他微訝。
顧瑾瑜愣了下。
她不解，問：“公子，有什麽事嗎？”
她不認識這個蕭瑾之。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
“……是。”蕭瑾之道，“姑娘，我是蕭瑾之。我有件事找你，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顧瑾瑜道：“公子有什麽話，可以進去說。”
蕭瑾之微笑，道：“還是不要了，免得驚擾了姑娘。”
顧瑾瑜猶豫了下，點點頭。
她轉身往內室走去。
蕭瑾之跟上。
他跟著顧瑾瑜，進了內室。
他將門關上，坐在椅子上，目光灼亮望著顧瑾瑜。
他不說話。
顧瑾瑜卻急切道：“公子，你是誰？你要做什麽？你找我有什麽事？”
蕭瑾之微怔。
他原本想要開口說的話，因為她的焦慮，全數咽下肚子裏。
他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