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桀在一旁見狀,忽然起身對牙一抱拳說道:“這位樂聖姐姐,既然您如此苦惱,我們也就別強人所難了,我們再去另想辦法。您剛才彈得真是好聽,希望今後還有機會能夠聽您演奏。今日咱們就此別過,姐,咱們走吧。”

“不是,子讓你這是何意?”俞娟兒見狀不禁大驚,心說明明自己已經勸對方動了心,眼看大功即將告成,此時告辭,豈不前功盡棄?饒是“小薛濤”聰明絕頂,一時間猜不出對方葫蘆裏究竟賣得是什麽藥。

褚桀一笑道:“沒什麽,這位牙姐姐剛才說的很清楚,那座”聚寶閣“是她師傅一生心血,咱們現在逼著人家徒弟去拆自己師傅的台確實有虧情理,大丈夫做事頂天立地,關於如何破這“聚寶閣”咱們另想辦法,又何必非要這麽苦苦相逼呢?”

“這。。。”俞娟兒見褚桀這番話入情入理,一時也不好駁他。可另想辦法破王府談何容易?頓時不由得大非思量。

褚桀見狀上前勸道:“姐姐,咱們還是走吧。您與這牙姐姐不是朋友嗎?所謂朋友理應肝膽相照,事事替對方考慮。如今為了咱們的事如此逼人家,這與江湖上那些自私自利的小人有什麽區別?這可不是咱們姐弟倆行事的風格。”

俞娟兒聞言看了褚桀一眼,過了片刻不禁一聲苦笑,說道:“古人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大半年不見你這小子也學會通情達理了,也罷,既然你都不著急,我這個局外人又何苦強出頭呢?行,天色不早咱們這就回船再另想辦法吧。牙,那咱們今天就先告辭了。”二人言罷這就轉身要走,“樂聖”一看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娟兒留步,你們多年未見,難得來了怎麽說也要住上兩天,我還有一肚子話想與你說呢。關於破”聚寶閣“的事咱們也可以再商議嘛。”

“牙,算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其實仔細想想子讓說的也對,咱們多年老友,突然逼你做這麽艱難的決定未免不情。咱們若是留下你心中未免又要為難,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你這就夠了。等此間大事一了,我再來拜訪,到時你就趕我,我恐怕也不會走了。好了,不用送了。子讓咱們走。”俞娟兒拉著牙的手語重心長地交待了幾句,這才讓褚桀雙雙告辭而去,隻留下“樂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麵露憂色。

此時已是初夏,所以即便已到了初更時分,天色尚未盡暗。殘陽如血,偶然幾隻水鳥飛出,倒也頗有詩意。俞,褚二人順著原路往回走。俞娟兒想想覺得事情不對,見離開山莊已遠,這才小聲問道:“子讓,你跟姐姐說實話,剛才你那番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隻是以退為進想打動牙幫我們出力?”

“姐,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那是你朋友,就等於也是我的朋友,我再怎麽渾也幹不出這麽不地道的事啊。您可別把我給想歪了。”

“好,好,好,算姐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成不成?姐姐這裏給你賠罪了,其實我這也不是為你著急嗎?如今修建”聚寶閣”的神機子已死,普天下破解其中種種機關的也隻有牙一人了。咱們說是再想辦法,可恐怕要大費周折了。“俞娟兒見褚桀似乎著急了,趕忙賠罪。不知為何和他在一起,俞娟兒總覺得特別自然,特別放鬆,仿佛真的如同與自己的弟弟在一起,盡管嚴格來說這隻是倆人的第二次會麵。

“對了,姐姐,打剛才我就一直想問你,你怎麽老叫那位姐姐牙啊,牙啊,一般人哪有叫這名字的。”

“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了,牙當然不是她的真名,隻因她自幼喜好音律,尤其是拂琴一道更是天賦異稟,她師傅神機子乃是當世罕見的奇才,所謂名師出高徒,故而牙她年紀輕輕於音律之道的修為就已登峰造極,故而江湖人送了她一個雅號喚作“女伯牙”,拿她比古時的俞伯牙,想來俞伯牙與鍾子期的故事你總該聽過吧?”

褚桀一臉茫然。。。

“呃,這典故我回頭再慢慢講給你聽,總之因為她”女伯牙“這個名氣實在太大,一傳十,十傳百,結果最後大家反而都忘記了她的真名,都稱呼這個外號,好比春秋時的扁鵲。呃。。。你不用這麽看著我,姐姐知道你又想問扁鵲是誰對吧?咱換個比喻,對了,聽說你小子喜歡聽評書,那秦叔寶,程咬金總該知道了吧?好,不用這麽興奮,我就是和你說叔寶與咬金其實也是他們的字,而並非他們的本名,前者姓秦名瓊,而至於咱們那位”混世魔王“本名喚作程知節,隻是他倆的字都挺太有名,所以世人往往呼字不呼名,這和牙的情況比較類似。而她本人也很喜歡這個名號,所以天長日久咱們這些親朋好友也漸漸不喊她本名,而稱呼其”伯牙“,或者幹脆簡稱為”牙“。我昔日為了求教音律之道,曾經遍訪當世名家,就是那時結識了她們師徒,後來因為比較談得來漸漸就成了莫逆之交。隻是她本領雖高,可除了音律之外對別的都沒什麽興趣,所以在江湖上名氣並不甚大,也不太出來走動,說來我倆也有足足五,六年沒有見麵了。”說到這裏俞娟兒不禁頗為惆悵,一來是感慨時光飛逝,二來也不禁為青春不在感到惋惜,無論是怎樣的女人,年老色衰終究是她們最不願意麵對的話題。

“那這個神機子又是什麽來路?怎麽我當初沒聽師傅提起過?”

“哦,他們這一派名喚“逍遙門”,別看名氣不大,可卻也是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之數,據說曆史久遠,其武學出於道家,在唐宋年間威名赫赫,出過不少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後來到了北宋末年連續幾代師兄弟之間都鬧不和,結果好好一個名門大派就此被弄得漸漸式微,許多精妙武學從此失傳。到了近百年江湖上連聽說過他們的人都已經越來越少。隻是這一派非但武學,在其他許多方麵也頗有造詣,而且曆代都以博學多能為美,所以每代弟子除了武藝之外往往又要兼修好幾門別的學問,可兄弟你想天下間但凡能稱之為學問的哪裏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有些甚至耗盡一個人畢生心力也未必能望其崖岸。雖然世間才華橫溢之人不是沒有,比如昔日的“桃花島主”,近世的葉天奇,司馬無雙等人,可那畢竟是鳳毛麟角啊。所以逍遙門弟子所學最後往往都是多而不專,即便是這位神機子前輩,雖然學究天人,可武學上的修為畢竟還是差了些,達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加上他原本也沒怎麽在江湖上走動過,故而你師傅褚玄沒與你提及也算是情理之中。”

褚桀聞言點了點頭,心想這個江湖確實有趣,什麽樣奇奇怪怪的人物都有,自己若是老死遼東,這一輩子哪能經曆這麽多有趣的事,看來自己這次進中原也算是來對了。

“二位貴客慢走。”正此時二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清亮的童聲,扭轉回身一看,隻見“逍遙莊”上的那個小童團兒提著燈籠急匆匆趕來。

“仙童有話慢講,不用著急。”俞娟兒見他跑得滿頭大汗不禁出言安慰道。

“二位慢走,我家主人。。。主人有請。”或許是跑得太急了,團兒此時早已上氣不接下氣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有請?你家主人有沒有說何為何事?”褚,俞二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

“小的不知,隻是似乎有極重要的事要與二位商議。”

褚,俞二人聞言對望了一眼,心說莫非事有轉機?正此時忽聽遠處又有人喊道:“娟兒,褚少俠且請留步。”接著從小路上又趕上一人,仔細一看非是咱們的“樂聖”又是何人?

“幸好,你們倆還沒走。”隻見這位“樂聖”此時也早已跑得氣喘籲籲,顯然是頗為著急。

“莫非她回心轉意了?”俞娟兒心裏這麽想著,可嘴上當然不能這麽說,隻好裝糊塗道:“牙,你這麽著急過來所為何事?”

牙邊擦了擦汗邊白了對方一眼,冷笑道:“少來這套,我為何而來你心裏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說是至交好友呢,盡和我弄這虛文。”

俞娟兒見心思被她揭破,不禁吐了吐舌頭,陪笑道:“好妹妹別生氣,算我錯了還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天與什麽人打交道,天長日久難免粘了些俗氣,你就別與我計較了。”

“嗯,你啊就張嘴甜,我要是真計較,咱倆還能當這些年朋友嗎?”牙笑罵道。

二人說笑了幾句,俞娟兒不禁問道:“那說正經的,牙此來是準備回心轉意了?”

“嗯,我剛才一個人想了很久,或許你倆說得對。那”聚寶閣“雖然是師傅畢生的心水,可被拿來作惡顯然違背了師傅當初的本意。誰坐江山與我輩無關,可作徒弟的理應為師傅洗刷生前犯下的錯誤。所以我決定幫你們破這”聚寶閣。”

俞,褚二人聞言自然高興,隻是褚桀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上前說道:“牙姐姐您肯助一臂之力,褚某感激於心。隻是您假如隻是礙於我倆的情麵勉強自己,那就大可不必。小弟之前那番話絲毫沒有以退為進,打人情牌的意思,還望牙姐姐切莫誤會。”

牙聽完笑了,說道:“人言笑閻羅性格率直,果非妄言。你不必多心,牙我不想做的事就是別人拿刀架住我脖子上也休想改變,做出這個決定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你,我都是江湖兒女,不必學世間俗人那般拘禮,今後你要再與我如此客氣,休怪我到時反悔哦。”

起初褚桀對於這位“樂聖”的作派頗為反感,可這一路接觸下來,發現這也是位豪爽之士,不禁大生好感。他是什麽性格?既然對方有話在先,當下也不再顧忌,笑道:“既然姐姐如此痛快,小弟恭敬不如從命,此事就多多拜托了。”

“好說。”隻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可在場眾人都明白這一諾背後是何等的重量。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俞娟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