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數已經足夠了,李毅道:“那我問你,你們對於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這個問題讓柳河一時間愣住了,他們之前隻想著好好的活下來,至於打算,卻從來沒有時間想,也不敢想。
“小恩公,我們兄弟幾個都是粗人,沒什麽本事,哪裏能夠算到哪麽遠?”柳河有些慚愧的道。
李毅卻是輕輕搖頭,看著遠處偷偷探頭看著自己的流民,道:“我這裏倒是有一條路給你們,其中稍有風險,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做。”
聽到李毅給他們找到了一條生路,柳河臉上露出喜色,道:“多謝小恩公,我們兄弟幾個定當全力做好。”
還沒弄清楚是什麽活計,就這般的急切,看上去莽撞,實際上乃是無奈之舉。
李毅看四下無人,道:“城內流民有千人之多,除去老弱婦孺,其中多是青壯。如今有我等的接濟,倒也能夠活得下去,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小恩公,你是說……”柳河好像明白了一些李毅的意思。
“不要驚慌。”李毅笑道,“我會一直賑濟流民,讓他們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般的靠著接濟生活也不是辦法,所以盡快幫他們找些事做,這才是正道。”
柳河聞言表情有些凝重,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李毅,道:“不知道小恩公想讓我們做什麽事?”
這個時代書生喜愛煌煌大言,卻很少言利,李毅幾番話語,卻是不符合讀書人的做法,讓柳河剛消散的警惕心又冒了出來,
這一點李毅當然看的出來,他輕笑著拍拍柳河的肩膀,道:“不是我想讓你等去做什麽,隻是接下來我會在高陽開幾間商鋪,裏麵夥計等人想在流民中挑選。到時候有工錢可拿,還管吃管住,不比在這裏待的舒服?我李毅今日住在這裏,就是將你等當成自己人,這等好事,不該給你們?”
“原來如此。”柳河猙獰的刀疤臉露出笑容,為自己的謹慎猜忌而羞愧,道:“還是小恩公想的周到,讓我們大家有個活計,這樣的日子也有個盼頭。到時候小恩公隻管來選拔,我柳河在大家眼裏還是有幾分麵子,定做這個擔保人。”
李毅要的就是這個擔保人。
雖然自己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但是僅僅能夠打消流民的排外和猜疑,要是想要做一些事情,是需要一個人為自己擔保的。
而不管是柳河,還是柳河的父親,在流民裏都是有些名望,如果他們能夠相信自己,為自己擔保,再管理這些流民,就能夠事半功倍。
李毅拱手回道:“那就多謝了。”
柳河見李毅向自己施禮,連忙慌張的回禮,道:“小恩公所做乃是為了大家好,柳河看的明白。隻是小恩公,虎哥之前掌控這裏,全是依靠城西的牙行支持,現在虎哥死了,恐怕牙行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你可要小心。”
牙行乃是在市場上為買賣雙方說合、介紹交易,並抽取傭金的商行或中間商人。在漢代市場上的中間商人稱"駔會"(或作"儈")。漢至隋唐,中間商人獲政府給予的壟斷權,由此得"牙儈"之名。宋以後稱為"牙行",後來亦稱"牙入"、"牙紀"、"牙子"、"牙商"。
在這個時候,經營牙行須經官府批準,並交納稅課。牙行在交易中起著"評物價"、"通商賈",代官府統製市場、管理商業的作用,故也稱官牙。經營牙行是一種封建特權。牙行憑借特權將其經營範圍從為買賣雙方間作介紹,擴大到代商人買賣貨物,代商人支付和存儲款項,運送貨物,設倉庫保管貨物,代官府征收商稅等等。在城鎮交易中處統製地位,絕大部分商品的批發交易必須經過牙行之手。宋代以後有官牙、私牙之分。明代,經營牙行者須有一定數量的資產,經官府批準並發給執業憑證和帳簿。
也就是說,這些牙行之人乃是有證上崗,是特權產物,有著官府作為靠山。
這個時候,黑幫多是苦力、牙行和一些賭場組織的,城西本來就是貧民聚居地,苦力和偷雞摸狗之輩很多,同時有著城裏最大的坊市,牙行的人控製著,也是合理。
經過柳河的講述,李毅終於弄明白了這個牙行的深淺。
牙行既然是交易中間商,所以分工細密、紀律嚴格,真正去交易的人隻是底層,中堅力量是以討債為主。他們的頭目叫鄧玉堂,其手下有幾十個打手,又有一群假冒各種職業的探子,專與各地來高陽做生意的商賈結交,設法套取他們的鄉裏、姓氏和祖、父名字等私密信息,隨即偽造他們先人某年某月來高陽時向鄧玉堂借貸的字據,然後上門索債。商人看見這些借據,大多真偽難辨,這時候,鄧氏團夥的牛頭馬麵紛紛出動,有大言恐嚇威脅動武的,有居間遊說分析利害的,身處異鄉的商賈自忖**威難抗。或有看出破綻不肯就範的,這些惡棍一擁而上,將之關進鄧宅水牢,商人怕死在匪窟不得申冤,被迫付“債”贖身。最令受害者大跌眼鏡的是,明明是一夥狼貪狐狡的禽獸,其首領鄧玉堂居然會是個走動官場廣結官員的監生。
這些倒是有意思,一個牙行竟然能夠攪得這些商賈這般的不得安生。
虎哥既然是牙行的人,這次被自己殺了,牙行的人無論是看在哥們義氣,還是自己的臉麵,都不會坐以待斃,由此看來,以後定會來找麻煩。
李毅想了想,卻也覺得不失為一個機會。
要知道流民眾多,自己本來想的就是借開商鋪銷售香皂的事宜,趁機多安插流民,讓他們安定下來。但就是安排的再多,最多也僅能是數十人,要是自己帶領流民搶了牙行的生意,讓他們成為一個高陽的灰色勢力,自己在城裏的力量不僅一下子增大很多,還會擁有一個能夠自由掌控的市場。
想到這裏,李毅開口道:“看來牙行的人一定會找上門來。”
柳河也是滿臉的擔憂,道:“他們猖狂至極,可惜官府和他們是蛇鼠一窩,我等也沒有辦法。小恩公,這下該如何是好?”
李毅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道:“柳河,你手下兄弟已經有五個,我現在將虎哥手下那些惡徒交給你,你好好管好,也算是有十數人,到時候他們打上門來,也能夠抗衡一段時間。”
柳河點點頭,眼下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一夜過去,李毅今日還有早課,就及早的回去了。
他身體異於常人,雖然一夜未睡,但是精神還是極好,天蒙蒙亮的時候還讀了會書。
走進居住的院落,小玉已經細心的打好熱水,濕了擦臉布,這才拿到了李毅麵前。
實話說,有個這般溫柔體貼的少女照顧,就是要比自己孤家寡人的舒適許多。李毅伸出手攥住那纖細的小手,嘴角帶著頑皮的笑,這才將毛巾接過來,卻也使得小玉臉頰粉紅,一臉顛怪的白了自己一眼。
擦拭完,李毅坐下吃飯。煮的很爛的小米粥,加上兩碟小菜,倒也是恰到好處。
一邊吃,他一邊問道:“小玉,昨日孫鈰將書信送去白洋澱了嗎?”
小玉聞言點點頭,沒好氣的道:“昨日太晚,今天一大早才送出去。怎麽,這才幾天沒見到陳姐姐,你就這般想她。”
“好大的醋味,是說的醋壇子打翻了。”
李毅哈哈笑著,用鼻子聞來聞去。
這般樣子將小玉羞得臉頰通紅,為李毅續上米粥,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氣惱的道:“醋壇子好好的,收起你的狗鼻子吧。”
見到小玉真的惱羞成怒,李毅連忙縮回來頭,嘿嘿一笑,道:“我叫紅燕來是有事情讓她幫忙。高陽流民生計艱難,還住在爛泥地,破草棚裏,過著衣不擇體,食不果腹的生活,這怎麽可以。”
“天災人禍,這也是不可奈何的,當初我們何嚐不是一樣。”小玉兒也是感歎,深深的看了李毅一眼。當初要不是這個少年帶領大家在安新定居下來,恐怕他們現在也和其餘流民一樣。
“要說以前是無可奈何就罷了,現在我既然要接管這些流民,就不能讓他們這般下去。”李毅目光盯著小玉,道:“我們本就是流民,雖然現在安居下來,也不能忘本。所以我打算讓紅燕趕來,從墨門中召集一些人手幫我管理流民,建造屋舍。至於你,也要有事可做了。”
“我……”小玉指了指自己,滿臉疑惑的看著李毅。
“是的,你。”李毅笑著伸手刮了刮小玉的鼻梁,道:“今天孫鈰會籌集糧食,然後分發給流民,我希望由你親自主持,帶領著流民中的勞力分發下去,安頓好老弱婦孺。”
雖然當初來的時候,李毅就告訴過自己,會讓自己做很多事,但是小玉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
要是到禮教森嚴,自己一個女子拋頭露麵,雖然是為了做善事,但是許多無聊之人定會跳出來嚼舌根。
看著辛苦了一夜,吃著飯食的李毅,小玉心裏的猶豫一點點消散,在她看來,能夠為李毅分擔一些東西,就是麵對世人的口誅筆伐,自己也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