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安,李毅就要趕去學堂,今天孫鈰要去籌集糧食,說過不去學堂了。他是孫師的兒子,找個借口,先生不會怪罪,但是自己卻要趕去學堂好好讀書的。
腦袋裏想著流民的處置之事,李毅埋頭走進了學堂,在鄭山身邊坐下。
“子正,昨天晚上我就命人將銀子給了孫鈰,想來今日就能籌集足夠的糧食,讓流民吃上幾頓飽飯。”鄭山滿臉欣喜的道。
昨日三人獨闖聚居地,不僅殺了為惡已久的虎哥,還受了諸多流民的感激,怎能不使他心裏激動萬分,恐怕興奮的一夜都睡不著。
李毅看著已經有了黑眼圈的鄭山,笑著道:“這次讓你和孫鈰破費了,這些銀子先記在賬上,等以後我們輔國社有了錢糧,定會補給你們。”
輔國社雖然以輔國安民為己任,卻也不能光靠壓榨社員的銀兩度日,以後籌集錢糧才是最為重要,不然一個個都成了窮光蛋,誰還願意加入。
鄭山卻是滿臉不高興,板著臉道:“子正,你這是什麽話。我等既然以輔國安民為己任,又怎會疼惜這些花費,這些銀子就權當我等為流民出力,捐獻的,你以後勿要說這些見外的話。”
要說花了這麽多銀子,鄭山和孫鈰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想到可憐的流民,為了他們能有一口飽飯,卻也是值得。當然,自己要是能受到崇敬,名聲遠揚,那就更好了。
看著鄭山一副薄怒的樣子,李毅連忙拱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剛剛是我說話欠思量,在這裏向鄭兄道歉了。”
鄭山看著李毅這幅樣子,嘻嘻的笑出了聲,道:“子正,流民已經歸心,眼下卻是急缺人手安頓他們,這件事你怎麽看?”
李毅想了一下,道:“我已經命人去召集人手,想來這兩日就會到來,到時候人手就夠了。先今,隻能靠我等先撐著。”
鄭山聽了點點頭,道:“眼下隻能如此了。”
正在說著話,一個仆人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看到李毅和鄭山,連忙道:“兩位公子,流民營地被一夥人圍住了,我家公子正在應對,讓我特來稟告。”
“什麽?”鄭山驚怒之下站了起來,目光卻是立刻落在了李毅身上,充滿了詢問。
這個時候,他是一點應對的辦法都沒有,隻能靠著李毅。
沉思片刻,李毅已經想通那夥人到底是什麽人,除了和虎哥狼狽為奸,買賣流民女子的牙行,還能有誰這麽快就對他們出手呢?
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牙行就已經知道,並且這麽快行動,這是李毅沒有想到的。這個時候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李毅想到這裏,開口道:“我們走,快去看看。”
剛想動步,這時候鄭山卻是拉住了他。
“子正,今日可是那王鶴翔授課……”
隻此一句,李毅也是愣住了。
當初有過約定,自己在縣試、府試之前,都要收攏心神,好好的在學堂讀書的,但是這個時候要是離開,那就是無辜曠學,就是一個把柄落在了王鶴翔手裏。
想到之前結下了這麽多仇怨,等自己回來,恐怕難逃一頓責罰。
一邊是王鶴翔這等奸師的算計,一方麵是正在求援的流民,李毅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子正,我看就由我去看看吧。孫鈰乃是孫老的兒子,我家人也有幾分力量,我們兩人在,那些潑皮多少會投鼠忌器……”
鄭山還想說,李毅卻是擺手讓其先停下來。
孫鈰和鄭山都是富貴子弟,那些潑皮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絕對不敢動他們兩人的,但是其餘的流民就不行了。那些潑皮最是圓滑、狡詐,到時候擋住他們兩人,專門對付流民,一場**下來,流民死傷不知道要多少人。
想到昨日自己信誓旦旦的要照顧他們,要讓他們過上安定的日子,今日就遭遇這等橫禍,自己又怎能心安。
想到這裏,李毅沉聲道:“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定要前去。”
鄭山卻是死死拉著他的衣袖,焦急的道:“子正,你可不能犯糊塗啊。王鶴翔接二連三找你麻煩,害的孫老都已經十分被動,你這次再去,回來之後,他定不會輕饒了你。”
李毅轉頭看著鄭山,知道他全是在為自己考慮,但是自己又怎能坐在這裏好好讀書,讓那些可憐的流民再次受到傷害。
就算不是如此,就算流民安好,相比於聽王鶴翔枯燥敷衍的授課,自己還不如去為那些流民做一些事情呢。
想到這裏,李毅不再遲疑,看著鄭山道:“鄭兄,昨日我等暢談輔國安民之策,救濟流民,除暴安良,何等的快意。今日謙和獨自支撐,流民受難惶恐,我卻要坐在這裏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為了自己的私利獨善其身,你難道要讓我李毅、李子正做個反複無常,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那王鶴翔授課留於表麵,就是鄉野啟蒙先生都是不如,其餘先生又是長篇大論,空談學問,隻求科舉,這等毫無意義的課程我也是受夠了,今日又怎能為了這些破爛,錯過一場**彭拜的大戰?鄭兄,現在就讓我們兩人一同趕赴戰場,今日好好戰上一場。”
李毅言語昂揚,使人聽之心海激**,鄭山又怎不明白他的心思。
當下也不勸阻,鬆開李毅道:“好吧,既然你意已決,我們兄弟就一同去援助謙和,今日並肩作戰,好好戰上一場。”
說著兩人竟然無視剛剛走進來的王鶴翔,大步流行的離開,直到身影消失,學堂裏的學子都沒有轉回眼神。
真男兒也!每個學子心裏都不由得感歎道。
兩人走出了學堂,立刻向著城西趕去。
因為城裏不許騎馬,全靠跑,鄭山很快就被李毅甩了下來,隻能氣喘籲籲的看著李毅消失的方向,眼睛裏滿是昂揚的戰意。
孫鈰被兩個潑皮牢牢的鉗住手臂,拚命的掙紮著看著遠處混亂的流民營地,往日俊俏的麵容這個時刻無比的猙獰,等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看著身邊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鄧玉堂,鄧玉堂,小爺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孫鈰瘋狂的大吼著,一雙腳胡亂的蹬在身邊兩個潑皮身上,可就是掙脫不了。
一個潑皮被孫鈰激怒了,伸手就甩了孫鈰兩個耳光,鮮紅的血水從孫鈰嘴角流出來,染紅了他一口潔白的牙齒。
旁邊正在慢慢喝茶的鄧玉堂停了下來,看了看臉上有個通紅手印的孫鈰,又看了看那個動手的潑皮,站了起來。
“你可知道他是誰?你就敢打他。要知道,就是老爺我,也不敢動他一根汗毛。”一聲冷厲的話語,直接讓那個動手的潑皮渾身發抖的趴在了地上。
潑皮跪在地上,拚命的向著地上磕頭,嘴裏哀求著:“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小的一時昏了頭,老爺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鄧玉堂深吸一口氣,道:“剛剛動的那隻手,砍下來。”
潑皮身子一顫,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鄧玉堂。
鄧玉堂的眼睛渾濁一片,看不清任何的色彩,他看著遠處混亂的場景,道:“他可是孫承宗的兒子,他的命比我的還要金貴,留你一隻手,已經算是開恩了。”
潑皮默默的點點頭,自從踏入了這一行,他就知道自己會有這天,恨就恨自己的爹娘沒有把自己生在富貴的人家,所以生來就比別人的命賤。
寒光閃過,血水拋灑在孫鈰的鞋麵上,一直蒼白的手被人包裹起來。
鄧玉堂看著驚怒交加的孫鈰,滿是贅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孫鈰惡狠狠的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會殺了你的,殺了你。”
鄧玉堂笑了。
“就憑你是殺不了我的。我是一個髒人,靠著你們父輩鄙夷的手段賺錢,這樣的我在他們麵前一文不值。但是你不要忘了,這高陽城髒人比貴人多,你們有你們的活法,我們有我們的活法,我不傷害你,也不得罪你父輩,他們就沒有理由找我的麻煩,更不會為了這些比我們還賤的流民,找我們麻煩。所以你就別妄想了,你是殺不了我的。”
猛然間,旁邊的帳篷被掀翻,邊上的一個黑漆木柱子在轟的一聲響之後飛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個黑大漢也隨著木柱衝了出來,隻是身上鮮血飛濺,顯得極為慘烈。
五個強壯的漢子手持兵刃從房子裏衝出來,二話不說圍著黑大漢就一頓亂剁,黑大漢手中揮舞著一跟手臂粗的木棍,四處揮舞,雖說擋掉了很多砍刀,依舊有砍刀招呼在他的身上。
沒有衣服劃破的聲音,沒有血肉迸濺的聲音,在震耳的喊殺聲中,黑壯漢就像是一頭垂死掙紮的黑熊,怒吼著拚盡自己最後一絲力量。
“柳河,快走。”孫鈰眼角欲裂,大聲的吼叫著。
但是柳河視若罔聞,依然拚命揮動著木棍向著這裏衝過來。
他想要救下孫鈰。
盡管他很可能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