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率教率領的四千精銳關寧軍,在遵化城下全軍覆沒。

阿濟格望著滿是屍體的戰場,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也有一絲驚訝。

他對著身邊的嶽托道:“若是明國的軍隊,都像趙率教的軍隊一樣,我大金國就算再勇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嶽托也是滿懷敬意的望著遠處的戰場,道:“明國人有王國彥這種貪生怕死的人,也有趙率教這樣無懼生死的勇士。這樣的明國,要是都被趙率教這樣的人管理著,我們大金國將會麵臨滅頂之災。”

說到這裏,他又笑道:“可惜趙率教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明國的將軍,盡是王國彥之流。”

阿濟格聞言也笑著道:“傳令下去,善待趙率教的屍首,送還給遵化城的明軍。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官員是有多麽的懦弱,害死了這樣一個英勇的將軍。他們要是怨恨的話,就去怨恨那幫官員貪生怕死吧。”

嶽托笑著道:“此計甚好,我這就去辦。”

……………………

“你是說城外建奴有兩萬大軍?”王元雅坐在書案前,一張張寫滿了字的信紙疊放在一邊,他筆下又有一張信紙寫了不少字。

他詢問的對象正是王國彥,王國彥垂手站在一邊,點頭答應說道:“建奴兵力遠遠高於我軍,所以我向來野戰定然不能取勝,隻有守城才行。但是趙率教不聽我的建議,執意要野戰取勝,最後我們兩人意見不合,自然是要分道揚鑣了。”

聽到這個,滿臉肅重的王元雅禁不住鬆了口氣,臉上竟然有了輕鬆的神情,連連點頭說道:“這趙率教還真是有勇無謀,建奴有兩萬人,他隻有四千,居然還敢野戰,真是浪戰之罪,實在可惡。”

王國彥聞言道:“撫台大人,此次趙率教全軍覆沒,皆是他浪戰之過,與我無關啊。”

王元雅還要依靠王國彥守城,自然是道:“你且放心,好好守城就好。”

王國彥聞言心中頓時放心,道:“小的這就去守衛城池,避免建奴攻城。”

“老爺,除除了咱們自家的親衛,好多人都都不來。”一名青衣小帽的伴當戰戰兢兢的說道。

“這幫狼心狗肺的混賬。”被稱作老爺的那名大漢恨恨罵道。

這大漢身材魁梧歸魁梧,卻已經有些發福了,腰腹肥胖,身上沒有披甲,穿著一身紅色官袍,倒是撐得很合身。

此人正是鎮守遵化的副總兵朱來同,如果不看他的補子,沒什麽人會以為這是一位高品武將,這朱來同**在外的頭臉和手都白皙的很,很是養尊處優的模樣。

這朱來同眼神飄忽,額頭上全是汗水,可也顧不得去擦,建奴這麽大的聲勢過來,將趙率教軍隊擊潰,如今他都能看到了地平線上的大股兵馬。

看著城下的各色旗幟,還有正在伐木準備的各式攻城器械,朱來同在城牆垛口後就是一個趔趄,若沒有親信攙扶,就直接跌坐在那裏了。

“老爺,和他們拚了!”朱來同身邊一名護衛粗聲說道。

身為副總兵,朱來同單單親衛家丁足有四百出頭,這些人都是他喝兵血,吃空餉養著的,都是自己的私人軍隊,和朝廷沒有半點關係。

這些親衛家丁正圍在朱來同身邊,聽到那護衛說話,朱來同緩緩轉過頭看著那人,咬牙問道:“你說什麽?”

“老爺,咱們和韃子拚了!”那家丁大聲說道,家丁親衛都是主家用銀子喂飽了的,講究的是生死與共,眼下建奴大軍圍城,身為守將肯定要與城同殉,家丁護衛們自然也要跟著一塊戰死了。

在城牆下的四百多名親衛中,神色堅定的隻有少數幾個,其餘也都是慌張的很。

朱來同盯著那護衛看了一會,那護衛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朱來同抬腳就踹了過去,直接把人踹翻在地上,指著怒罵說道:“你就這麽想死嗎?別拖著老子一塊去死!”

周圍一安靜,朱來同壓抑的情緒卻好像找到了個宣泄的口子,不管不顧的指著咆哮說道:“你沒長眼嗎?趙率教四千精銳都被建奴消滅了,老子手裏就你們這點能打的人,可城外那些建奴蠻子,各個都是能打,讓老子領著你們這幫廢物去對城外的韃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就你們這些整日裏喝酒玩女人的貨色,還想和外麵那些建奴人打?就你們這些孬貨,還想著拚了!”朱來同大吼大叫。

好不容易等他怒氣平息了些,一名親信小聲問道:“爺,現在出去恐怕也麻煩了,就算兄弟們護著衝,隻怕逃不掉,剛剛趙率教的軍隊就是被韃子騎兵追上,全軍覆沒了。”

“老子怎麽不知道這個,要你呱噪。”朱來同煩躁的擺擺手。

正在這時候,從城頭有一名遊擊將軍快步跑過來,到跟前氣喘籲籲的說道:“爺,外麵韃子喊話,說是讓咱們投降,說投降之後,一切照舊,韃子的首領會封賞我們,若是不投降,就雞犬不留,屠城呀。”

一聽投降這話,有親衛當即就要發作,可還沒有動手,卻看到朱來同沉默不語,一時間也不好出聲,靠著近的小聲說道:“爺,咱們這麽大城,那是那麽容易打下來的,糧食也夠,頂到援軍來。”

朱來同緩緩點頭,又沉默一會,開口說道:“朝廷都盯著遵化呢,我們必須要好好的打兩場。你先盯著,一有消息就快些回報,事後重賞!”

那遊擊將軍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還是答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回去,朱來同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卻都聽出來自家老爺聲音裏的顫抖,大家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有出聲。

他這話音剛落,猛聽到城外山呼海嘯的呼喊聲響起,然後又聽到城牆上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叫:“韃子攻城了……”

朱來同渾身一顫,連忙走到城牆前,隻見遠處建奴已經列陣,推上來火炮和攻城器械。

“傳我命令,守衛城牆,不能讓建奴登城。”

一時間,城牆上守衛的官兵紛紛敲響了銅鼓,讓軍士們戒備,準備作戰。

守城的官兵紛紛集合,取出自己插掛的兵器,以小隊在垛口前排列,準備作戰。

他們人人都是神情惶恐,不停的打量周圍的同伴,好像隻有人多才能讓他們停止顫抖一樣。

王來同站城樓上遠遠向東麵看去,隻見從那邊平川上,正有一隊隊的後金兵向遵化城而來,他們雖然剛剛經過一場大戰,但是步騎混合,軍容嚴整。初步估計,人數怕有五千人左右。

後金兵大軍前麵的,是一隊隊的騎兵哨探,他們呼嘯而來,隻是不斷的繞著遵化城奔跑,一邊還不斷的用滿洲語衝城牆上的明軍怪叫著,使得遵化城微微有些騷亂。

這些哨探看清遵化城周邊的情況後,隨後一些人奔回去,餘者則是匯集到遵化城北邊位置上。想必他們也看出來了,遵化城之地,攻城紮營都是城北這個地方比較適合。

很快,後金軍隊滾滾而來,旌旗白紅一片,慢慢的集中城北的一裏之外。

看到後金軍容如此淩厲,王來同周邊一些軍士將官都發出了粗重的喘氣聲,雖然眾人準備良久,知道必定有一場苦戰,但是後金軍隊大部而來,八旗兵威壓日久,各人不由感到恐懼。

後金軍步騎肅然列陣,散發出一股攝人的氣勢。

此時他們軍紀仍是森嚴,所有甲兵隻是靜靜而立,整個軍陣沒有一絲的喧嘩。

後金軍攻城,照例是先讓漢人通事勸降。

他們奔到離遵化城城頭一百多步的距離,遠遠的停了下來。

阿濟格對他身邊的那位通事說了幾聲,那通事應了一聲,戰戰兢兢的出來。

他奔了幾步,對城頭大叫:“城上的明軍聽著,你們速速投降,否則大金兵攻進成內,雞犬不留。爾等可要仔細思慮,免得後悔莫及!”

喊了五六遍,那通事回去複命。

阿濟格並沒有打算用勸降取下遵化城,所以也不生氣,指揮大軍開始攻城。

但是他要想擊潰明軍的士氣。

很快,那邊傳來一陣陣的喧嘩哭叫聲,王來同等人看去,卻是一群後金兵押解著一幹大明百姓從軍陣出來,他們越走越近,隻見那群大明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隻是驚恐哭喊,也不知道是後金兵從哪裏擄獲來的。

那群後金兵洋洋得意,他們一邊肆意鞭子那些百姓,一邊對著城頭不時怪叫。

見此情形,城上遵化城軍卒都是憤怒非常,個個大罵不止。

見城上的反應,阿濟格冷笑一聲,一聲喝令,那些後金兵一齊下手,刀砍槍刺,立刻將那些大明百姓殺死在城外。

遵化城城頭鴉雀無聲,那通事又是奉命上前,他高叫道:“爾等都看到了,如不投降,這些百姓就是你們的下場!”

明軍看著那些慘死的百姓,心中悲涼,看向後金的眼神也滿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