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奔逃(二)
剛說完這話夏琰飛就右腿一軟跪在了地方,從小腿處傳來的突如其來的灼熱痛感讓她差點痛呼出聲。
但是在痛呼的前一秒她便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這麽多艱險走過來夏琰飛早就學會了打落牙齒混著血直接吞下去,雖然心知肚明這不算是什麽太好的習慣她依舊覺得擁有這項技能挺讓她自豪的。
畢竟有些時候暴露了自己的軟弱就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敵對方的手中,直接就會讓自己從一把刀變成砧板上的魚,能做的除了撲騰兩下尾巴就再沒有其他。
在這種情況下她隻好又扶著崖壁坐回剛剛休息的地方,打開了已經開始閃爍的手電筒後用短刀劃開了右邊小腿疼痛處的布料。
先前她在被綁成個粽子的情況下醒來時就發現右小腿處被蹭破了一大塊皮,至今她也未曾明白方沉曄為什麽沒對她進行搜身卻將她的褲腳和袖口都卷到了關節處,換成她就算不搜身至少也要把對方的鞋拿走防止對方脫困逃跑。
聽到夏琰飛自言自語念出這些話的敖遠當真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來麵對她,所幸他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不用真的被表情問題所困擾。
他覺得麵前這個姑娘的想法他永遠也猜不透,明明看起來是個溫潤如玉的姑娘,可說出的話卻總讓他感覺麵對的是個用生死之火烽煙之水淬煉出的一把利刃,流光愈燦冷光灼灼。
然而她這樣的年紀,怎麽可能就經曆這些?
可是敖遠靜靜的想著,這麽一把刀始終太剛強,如果她學不會給自己做一柄刀鞘藏鋒其間,終有一天會伴著一聲清脆的聲響折斷。
他看過太多這樣的利刃,可是他麵前這把美麗的刀卻不應該有這樣的一個結局。
她值得更應該配上這世界上最完美的鞘,靜靜的藏鋒其間,一旦出鞘便是要讓全天下為之傾倒之時。
可是離夏琰飛成為藏劍於鞘的利刃還有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現在原本有一頭鴉羽似的柔順長發雖然被一段麻繩草草紮起卻也已經沾滿泥土變得亂糟糟的姑娘正皺著眉用短刀將被血黏在傷口上的布料剝離。
一邊弄她也終於忍不住流露出因疼痛而產生的氣聲,沒有水來濕潤布料就這麽硬生生剝離,總讓她有種自己親手將皮肉剝離的錯覺。
將布料全部剝幹淨後夏琰飛已經是全身冷汗,她沒空去管那些已經開始不斷低落的汗水,趁著手電筒還有點亮光的時候趕緊仔細審視讓她腿軟的傷口。
而敖遠也從她身上遊走下來,直起身子打量她的傷口。
不得不說的是夏琰飛很白,而這種白卻不是像瓷器一樣的精致易碎的白,相反她白得像一塊溫潤的玉石。
可是正因為這種白,更襯托的她腿上的傷口觸目驚心。
原本就被蹭破一大塊皮的小腿上此刻有著令人感同身受的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而不知為何,被三道爪痕破開的那些皮肉竟不是人體的鮮紅色,竟是隱隱透出了妖異的紫黑色!
“嘖,果然剛開始還是被那東西給抓到了。”夏琰飛狀似平靜的吐出這話,可右手五指間快速翻飛的短刀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我說敖遠,我不會也變成那種東西吧?”
可被她問到的敖遠卻沒有半點回應。
“行了我知道了,我還是直接問有什麽方法能阻止這轉變得了。”
“即便有,汝也不一定承受的了。”敖遠終於開口,平靜低沉的聲音此刻聽來卻分外無情,“剜去整塊被它抓傷的皮肉,即便汝下得了手,做了以後汝覺得汝還能走出這裏嗎?”
夏琰飛向後仰靠著崖壁竟笑出了聲音,那笑聲越來越大在空洞的空間中來回回**,恍若幽靈。
笑夠了後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淚:“你不會以為我沒幹過這事吧?”
她將短刀再次拿起,從貼身口袋中摸出個打火機開始灼烤刀刃進行消毒:“說真的,我還以為要多難呢。不就是剜掉嗎,真是太簡單了。”
“汝確定汝想清楚了?汝究竟要怎麽在痛楚之下......”
“靈契。”
夏琰飛用兩個字打斷了敖遠,她認真地看著身邊的敖遠又重複了一次:“不完整的靈契可以暫時封閉我的痛覺,我試過。不過隻是封閉痛覺,該感染該發燒一樣都省不了。”
“所以敖遠,要是時間長了我死在這裏,你就幫忙去找藍若雪和方應。把他們兩個帶出去,然後告訴他們我被青龍留在這裏了。”
話音剛落短刀便已經幹淨利落的戳到她自己的傷處,夏琰飛雖然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露出一星半點的呻吟卻還是在生理反應之下流露出痛苦的聲音。
可是夏琰飛終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極限,兩年前她和張軒還有自己親哥一起下過一個鬥,也是就這麽生生剜掉一塊被咬傷的皮肉。
什麽是痛的極限?
痛的極限就是你根本感覺不到所謂的痛楚。
敖遠已經被夏琰飛這個舉動震在了原地。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感覺是從何而來,麵前這個凡人和他原來麵對的那些對他卑躬屈膝祈求他恩賜的凡人完全不同,她的堅韌她的果決都是像這樣通過血和汗水淬煉而成,夏琰飛從來不向他人尋求恩賜,她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雙手獲得。
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產生了莫大的興趣,覺得跟在她身邊的三年必定不會像他剛開始想象的那樣無趣。
當夏琰飛處理好自己的傷口並且用麻繩重新捆好褲子時她整個人已經接近虛脫,所幸不完整的靈契並不需要太過反複的施用方法,隻需要她的心頭血和那段古怪艱澀的頌詞便可。
她擦了擦滿頭滿臉的汗水後示意敖遠爬上來準備繼續向前——不知為何她在短短一段時間之中就適應了這種方式——完全不顧自己蒼白到嚇人的臉色。
手電筒在閃了兩下後終於徹底熄滅,但是夏琰飛依舊把它放到衣兜裏收好。她摸了摸已經開裂出血的嘴唇,知道自己的狀態已經及其不妙,必須快點找到水源來補充大量缺失的水分。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光束,她條件反射性的抬起左手擋住眼睛避免強光直射,右手的短刀保持在隨時可以攻擊的狀態。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聲——
“阿琰,你怎麽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