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府晴明院,韓承徽似笑非笑看著跟前替她量衣的蘇雲,口中問道:“聽說蘇娘子是洛陽人氏,來長安不到數月的光景?”

自打隸王府的事後,蘇雲跟這些王府裏的貴人來往很是謹慎,她輕輕數了身長,才低聲道:“是,五月間才自洛陽來長安的。”

韓承徽望著蘇雲清秀的模樣,勾起唇角:“如此說來,蘇娘子倒真是好運氣,竟然能認識這許多貴人,隸王妃不也是時時請了蘇娘子去府上裁衣裙,又救下我們王爺,還真是福星高照。”

蘇雲心裏打了個激靈,故作平靜地道:“承徽過獎了,不過是機緣湊巧罷了。”

韓承徽心中暗暗冷笑,卻是並不表露,待蘇雲量完衣裙,這才與一旁的丫頭:“去把前幾日得了的朱雲織金錦取兩匹與蘇娘子,就用這衣料做衣裙便是了,再與她五十金,權當訂金。”

她笑盈盈望向蘇雲:“若是做得合心意,必然還有重謝。”蘇雲低聲答應著。

不多會,丫頭送了包好的衣料過來過來,另有一個小布包:“蘇娘子,這裏麵包著的是兩匹料子,還有這布包裏是五十金,還請收好。”綠柳接了過來。

蘇雲這才向上席的韓承徽拜了拜:“待回去便會吩咐把衣裙做好,盡快與承徽送過來。”告辭去了。

韓承徽看著抱著衣料的蘇雲主仆二人走出廂房,冷冷一笑,問一旁的丫頭:“可曾把那東西放在裏麵了?”

丫頭低聲道:“已經包在布料裏了,承徽隻管放心。”她瞧了瞧外邊,“這會子該出了院子了。”

韓承徽眼波流轉,神色全然不再是內堂中那個不諳世事的模樣:“去吩咐人知會各門上,就說我這晴明院裏鬧了賊,不許任何人出府去。”丫頭屈膝應著,快步出門去了。

這番即將來的變故蘇雲卻是不知道的,她帶著綠柳跟著丫頭朝王府正門行去,此番韋良娣忽然請了她來府裏,卻說是為了表一表謝意,卻是叫人想不明白,先前已經送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和兩個乳娘過去,又何須要再走這一遭。

還有這韓承徽,蘇雲莫名地覺得,她對自己似乎有一種暗藏的敵意,不似外表看起來那般不知世事。隻是她並不曾做過什麽,倒還叫蘇雲鬆了口氣。

誰料才到了內門,便被婆子攔住了,那看門的兩個婆子冷冰冰打量著蘇雲主仆二人,開口道:“方才得了消息,晴明院裏鬧了賊,內院裏的人一概不得出入,都得細細盤查過才可出院子去。”

晴明院?蘇雲主仆頓時白了臉,方才她們便是打晴明院出來,這麽一會的功夫怎麽就失竊了,難道……蘇雲驚地死死盯住綠柳手裏包著的衣料。綠柳此時也隱約猜到了一點,不由地退了一步,死死攥住那衣料,難掩驚懼。

看門的婆子卻似知道蘇雲與綠柳的心思一般,眼風瞥向那包著衣料的布包兒,問道:“你們是何人,這是從哪裏來,瞧著不像是府裏的,手裏拿著的又是什麽?”

蘇雲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開口道:“我是奉韋良娣之命進府來的裁衣娘子,方才韓承徽命我量了衣,這是承徽要做衣裙的衣料子,並非什麽賊人,還請媽媽讓我二人出府去。”

婆子嗤笑一聲:“裁衣娘子?如今院子裏丟了要緊的物件,憑你是誰也不能就這麽出府去。”她指了指那包袱:“要想出去,先把這包袱打開來查看查看,若是沒有賊贓再走也不遲。”

蘇雲隻覺得心噗通噗通跳地十分急迫,她二人才打晴明院量了衣出來,得了這一包衣料,那邊便喊著鬧了賊,讓人封了門不叫出去要搜查,這怕不是什麽巧合,看來這包衣料之中真的有貓膩,隻是如今被壽王府看門的婆子翻看出來的話,她真的就是百口莫辯了,誰會相信不是她偷了藏在這裏麵的呢。這位韓承徽果然是心思狠毒!

她遲疑地盯著那布包,已經是進退兩難了,婆子咄咄逼人,要查看這布包,卻要怎麽好。綠柳早已嚇得麵無血色,愣愣抱著那衣料子,不知所措。

婆子篤定她們是做賊心虛,氣勢洶洶地上前伸手:“快些交出來,莫要再拖延時間。”

蘇雲咬咬牙,看樣子這位韓承徽是怎麽也不肯放過自己了,她設局也不過是為了逼蘇雲就範,倒不如她一人擔下,不必連累了綠柳。她伸手取過綠柳手中包好的衣料,平靜地望著婆子:“這是方才韓承徽命人與我的衣料子,要帶回鋪子去裁衣裙的,媽媽不必查看了吧。”

婆子冷哼一聲:“你說是與你裁衣裙的衣料便罷了嗎?說不定裏麵夾帶了別的東西,還不快些打開來。”說著,向著一旁的幾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就要上前奪過來。

“這是在作何?”不遠處傳來一聲冷冷地質問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那幾個婆子瞬間變了臉色,慌忙退開來,拜倒在地。

李瑁一身絳紫織金大科蟒袍,束著紫金雙龍冠,大步自前院過來,冷冷望著跪了一地的婆子,他才自宮中回來,正要有事進內院去見韋良娣,誰料才到內門不遠處,便見一群婆子攔在門前,吵嚷不休,全然沒有規矩。

蘇雲也唬了一跳,心中七上八下,抱著衣料拜了下去:“壽王殿下。”身後的綠柳忙不迭跟著拜下去,囁嚅著不敢出聲。

“蘇娘子?”李瑁吃了一驚,她怎麽會在這裏?前一次見是千秋宮宴上,那時節聽聞她被刺客劫持,動了胎氣被送回長安去了,叫他大吃一驚,立刻吩咐人去打探消息,直到聽說無事才放下心來,更是吩咐韋良娣仔細打點幫襯著,想不到今日在王府又見到她。

“你如何會在這裏?”李瑁目光中隱隱有一絲驚喜,轉瞬即逝。

蘇雲隻得低聲回道:“民婦是奉韋良娣之命進府來拜見的,方才韓承徽命民婦量了衣,要做一套衣裙,這才帶著衣料要出府去,不料……”她沒有說下去了。

李瑁臉色轉冷,望向那還拜在地上的幾個婆子:“你們幾個方才在此吵嚷不休,是要作何?”口氣平淡,卻叫那幾個婆子出了一身冷汗。

領頭的婆子戰戰兢兢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幾個是奉了韓承徽之命查找賊贓,並非有意喧嘩,還請王爺饒命。”

“賊贓?什麽賊贓?”李瑁沉聲問道。

“方才晴明院的桃紅來說,韓承徽的一對白玉臂釧不見了,早先還見來著,必然是被那個眼淺的賊偷拿了去,這會子院子裏都找遍了也不見,所以讓奴婢幾個好生看著內門,但凡進出的下人都要仔細查看,不叫夾帶了出去,所以……”婆子哆哆嗦嗦地說著。

聽了婆子的話,李瑁臉色更是難看,他望了一眼蘇雲手裏的包著的衣料,沉聲道:“既然是內院失了竊,豈能擅自做主封門,韋良娣可知道此事?”

婆子一驚,許久才結結巴巴道:“還,還不曾報與良娣知曉。”

李瑁冷笑一聲:“這府裏越發沒了規矩,區區一個承徽都敢命人封住內門,還不滾去叫韋良娣過來!”婆子嚇得連滾帶爬起身去請韋良娣。

韋良娣與韓承徽一前一後,很快都來了內門處,隻見李瑁背著手立在內門前,臉色冰冷,陰冷地望著她二人,一旁的丫頭婆子俱是畏首畏尾,低著頭不敢輕舉妄動。蘇雲與綠柳二人立在一旁,也是低垂著眉眼,並不抬頭看她們。

韋良娣心裏咯噔一下,想不到竟然鬧得李瑁親自過問了,她少不得要打打圓場,輕笑著上前拜了拜:“王爺回府了。”又望向一旁的蘇雲主仆:“蘇娘子這是怎麽了?方才聽說你出府去了,怎麽會……”

李瑁打斷她看似驚訝的問話,陰沉著臉道:“方才看門的婆子說晴明院鬧了賊,所以命她們在此封了門要一一查看進出之人,你可知道此事?”

韋良娣自然是知道的,自蘇雲進了晴明院一舉一動,她都命人打探了消息,哪裏會不知道韓氏設局陷害蘇雲,隻是她並不願插手,韓氏越是為難蘇雲,二人結的梁子便會越深,於她隻會有利無弊,自然樂得作壁上觀,唯一不曾料到的就是竟然正撞上李瑁回府。

她連忙搖頭,驚訝道:“竟然有這事?韓妹妹如何不曾使人知會我?”全然不知地望向韓承徽。

韓承徽自方才過來,臉色一直不大好看,有幾分惴惴地站在一旁,心裏暗暗惱恨如何會恰巧叫李瑁遇上了,怕是不好辦了,隻是此時已經問到她頭上了,自然隻有咬牙道:“是妾的不是,方才房裏發現丟了一對白玉臂釧,四處尋不見,這才命人到內門處查看,卻忘了去與韋姐姐知會一聲,壞了規矩。”

“隻是那對白玉臂釧卻不是尋常之物,乃是先前楊妃所賜,所以……”事已至此,她隻有放手一搏了,她自然知道楊玉環在李瑁心中的位置,不信這蘇雲娘此次能安然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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