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對於阿始那家族,一千兩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年息四分,更是黑得不能再黑。然而,與殺散了戈契希爾匪幫,救下山上所有人性命相比,這個代價卻相當於白送。

當即,薑簡與史笸籮小哥兩個互相看了看,就準備點頭答應。誰料,身背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嫵媚的聲音,“阿波那大當家真會開玩笑,兩千兩白銀,怎能酬謝你今晚相救之恩。薑簡,笸籮,還不請阿波那大當家進來說話!他帶著麾下兄弟打生打死忙碌了大半夜,咱們隻給他兩千兩白銀,如何對得起他麾下那些戰死的弟兄們?”

“啊,這……”薑簡和史笸籮愕然回頭,看著緩緩從泉眼處走下來,儀態萬方的珊珈,無論如何,都猜不出她究竟想要哪般?

“咕咚!”阿波那非常明顯地吞了口吐沫,隨即皺著眉頭詢問,“珊珈夫人,你怎麽在這兒。蘇涼呢,他去了哪?”

“蘇涼被那夥大食強盜抓走了,你剛才擊潰大食強盜之時,沒見到他嗎?”珊珈沒有直接回答阿波那的話,而是眨了眨又大又水靈的眼睛,柔聲反問。

她出身富貴,接受過完整的波斯宮廷禮儀教育。落難後又在蘇涼身邊,以色娛人多年,對付男人的經驗無比豐富。因此,稍稍發揮一下特長,魅力就令人難以抵擋。

刹那間,不光阿波那一個人眼睛發直。薑簡,史笸籮和周圍其他男性,心裏也湧滿了青春的悸動。隻想把她攬在懷裏好好保護,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外人欺負了。

“敢教珊珈夫人得知,我等剛才一直忙著廝殺,沒看見蘇涼大當家。想必是趁亂逃走了,或者被大食強盜給帶走了。”阿波那身邊親信當中,有臉上長了黑痦子的家夥,年紀肯定超過了四十歲,見多識廣,且定力過人。先悄悄踩了一下自家上司的腳指頭,然後高聲替上司回應。

“的確,剛才,剛才光顧著殺賊,沒,沒注意到蘇涼。否則,說什麽我也得把他救下來!”阿波那腳指頭吃痛,迅速意識到自己失態。擺了擺手,高聲強調。

“大食強盜來得突然,夥計和刀客們抵擋不住。多虧了薑簡和笸籮,帶著這些買來的娃娃們救下了我。”珊珈衝著阿波那輕輕點頭,隨即柔聲解釋。“不過,如果剛才不是阿波那大當家來得及時,我和薑簡他們,肯定會遭了大食強盜的毒手。救命之恩,不敢拿金銀來衡量,且請阿波那大當家上山,先吃些烤好的馬肉,然後再仔細商量,商隊該支付給您的酬勞!”

“阿波那不知道我們先在駝城內放了火!”

“大食馬賊殺來的時候,阿波那不在。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

薑簡和史笸籮兩個如夢方醒,偷偷看向珊珈的目光裏,充滿了佩服與讚賞。

他們兩個之所以願意給阿波那打借條,認下兩千兩銀子的高利貸,是建立在阿波那對大夥這邊的情況完全了解的判斷上。

而事實卻是,阿波那既不知道大食馬賊到來之前,他們已經在駝城內放了火,更不知道,珊珈為了脫離蘇涼的掌控,主動跟他們一起造了商隊的反。

眼下商隊的主人蘇涼生死未卜,其他管事、夥計和刀客,都遭了大食強盜的毒手。隱瞞下協助脫離蘇涼,跟大夥一道“造反”的這段經曆,珊珈就是商隊的唯一繼承人!

阿波那與商隊之間的合作關係,就仍舊存在,作為蘇涼的小妾,珊珈也是唯一的見證與合作對象!

“這個,這個……”阿波那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好生精彩。喃喃半晌,才正色擺手,“珊珈夫人客氣了,我剛剛殺過人,吃不下任何東西去,就不上山打擾你了。至於救命之恩,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

“怎麽能不提?”珊珈立刻接過話頭,笑著反對,“對你來說也許是舉手之勞,對我們來說,卻是生與死的區別。這樣吧,你不想吃東西,我跟著你下山好了。順便看看商隊裏的貨物,究竟還剩下多少。無論剩下什麽,我都做主,拿出四成來給你做酬勞。”

“這——”阿波那大聲沉吟,臉上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反複變幻不定。

如果商隊中所有人都死於大食強盜之手,財貨就是無主之物。他當然可以盡數獨吞。而隻要珊珈活著,貨物就屬於商隊,按照江湖道義,他就沒理由將原本屬於商隊的財產和貨物拿走。

“夫人,這就過分了吧!如果不是我們,你和山上所有人,恐怕此刻已經死在了大食人的刀下。”阿波那身側,那名臉上有痦子的中年馬賊緩緩用手按住了刀柄,冷笑著提醒。

薑簡和史笸籮心中頓時一凜,迅速握住了腰間劍柄。其他幾個在場的少年也感覺到了危險,果斷向前移動腳步,站在了珊珈的身側與身後。

夜風忽然開始變涼,吹透身上的鎧甲,吹透裏衣,吹透肌膚,一直吹到人的心底。

而珊珈,卻仿佛根本沒聽出“痦子臉”故意流露出來的威脅之意,也沒感覺到周圍氣氛的緊張,嫵媚一笑,宛若夜花在月光下綻放,“所以,我才想把剩下財貨的四成,送給阿波那大當家做酬勞啊!如果阿波那大當家嫌少,咱們也可以再商量。難道阿波那大當家,打算把商隊的財貨全都拿走嗎?不會吧,我可聽蘇涼說過,阿波那大當家凶歸凶,卻是天下少有的守信之人。否則,商隊也不會冒著被官府發現的危險,給阿波那大當家帶各種補給。”

“此事與守信不守信無關!”臉上有痦子的中年人氣得兩眼冒火,卻強忍著沒有當場拔刀,“你們的財產和貨物,都落在了大食馬賊手裏。我們擊敗了大食馬賊,他們手裏的財產和貨物,都是我們的戰利品。”

“如果這麽算,當然也可以!”珊珈看了“痦子臉”一眼,仍舊笑得如嬌花照水,“我沒意見。反正財產和貨物,都在你們手裏,我不再糾纏便是。對了,我也可以給阿波那大當家寫個欠條,一千兩白銀,年息四成。阿波那大當家,這樣,你就放過我們,別再殺人滅口,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