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啊,快過來。”老夫人看向兩人的眼神滿是藏不住的笑意:“殿下初來乍到,對我們將軍府不甚熟悉,你陪殿下逛逛。”
說著,老夫人就拉著夜王殿下的手,放到了冷凝霜的手上。
冷凝霜笑得眉眼彎彎,手下暗暗使力想抽出來,奈何老夫人手勁太大,她和夜王殿下的手都被桎梏著,被強行按到了一起。
冷凝霜一抖,北篁夜倒是泰然自若,沒有一點不自在,見冷凝霜看過來,還對她淺淺一笑。
老夫人看到兩人如此互動,顯然是十分滿意,隨後自己尋了個由頭便借機走開了。
冷凝霜無奈,隻能硬著頭皮領著北篁夜去閑逛。
花苑內呈現一派百花爭豔、欣欣向榮之態,更有假山池水,石橋白階,添一份秀致雅韻;旁側飛樓插空,碧瓦飛甍,隱於山坳樹杪之間。
隻可惜,這般景色,苑中唯二的兩人卻無心欣賞,隻是一前一後的走著,心思各異。
北篁夜倒也不煩悶,隻是同冷凝霜一圈一圈的兜著將軍府,直至夜幕時分,下人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倒是難得的僻靜,隻是這樣的僻靜反而讓冷凝霜隱隱不安。
她嘴巴張開卻又合上,合上又再張開,北篁夜察覺出她的異樣,輕柔道:“阿凝,你想說些什麽?”
“其實我很奇怪,王爺為何要出手相助,若要拉攏我爹,也未必要從我身上下手,況且,我也並未小恩小惠便能討好的。”
冷凝霜的語氣十分冷漠,甚至連自己都發覺後都有些驚訝。
其實北篁夜也是一片好意,卻不知為何她心中對這樣的關切很是恐懼,她怕極了,這一世再害得他不得好死,萬箭穿心而亡。
於是,她緩和了語氣又道:“王爺是天之驕子,臣女不過是一個毀了容貌的醜女無鹽,自是配不上王爺的。王爺的婚事隻怕皇上早已有所定奪,像昨日那樣的話王爺還是不要再說了。”冷凝霜的話被北篁夜驟然停下的步子給打斷。
黑暗中,北篁夜的雙眼顯得異常明亮,他定定的望著冷凝霜,一雙眼溫柔的幾乎能掐出水來。對上了這樣的一雙眼睛,冷凝霜雖是再度張開了口,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北篁夜說的這樣平淡又這樣從容,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得事。
北篁夜的目光似潤澤萬物的皎白月光,將人無聲籠罩,無處可逃,無處遁形。
他極認真的重複道:“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晚風將他的話吹至耳畔,冷凝霜似乎聽到他的一聲輕歎,可是又不敢相信,他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為了這樣的事而歎?亦或者說,他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為了自己而歎?
可是實在由不得冷凝霜不信,北篁夜清朗的話音持續響在自己耳邊,他繼續道:“關於你的事,我說不得謊,因為那樣違心的話,我是說不出口的。”
冷凝霜隻得訕訕道:“王爺真是慈悲。”
北篁夜有些無奈,良久才緩慢道:“阿凝,你明知我並非慈悲,我對你並非是憐憫,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
冷凝霜橫了心,用了力氣掙脫北篁夜的手,故作冷然道:“可是我,隻能當王爺是念舊。”
北篁夜也不急躁,仍舊淡淡的凝視著冷凝霜,道:“從前我當你心裏隻有旁人,我自然不會叨擾,可是這些日子我將你的反應看在眼裏,你心裏沒有二哥,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這般拒我於千裏之外呢?”
北篁夜說的話頃刻便把我冷凝霜逼得有些急切起來,她仍舊冷言冷語道:“王爺又怎知我心中沒有二皇子,我同二皇子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
冷凝霜喉頭僵了許久,原來這樣的謊話說起來竟這般酸澀。
“你可敢看著我的眼睛來說?”
冷凝霜也有一瞬間賭氣想要將臉轉過來,怕什麽,同他看一眼又怎樣?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對上那樣通透的一雙眼睛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便已經慌得厲害。
冷凝霜終是沒有轉過頭去,隻是靜默著站在原地。
“你連自己都騙不了,又怎能騙得了我?”北篁夜伸出手想要再度拉住冷凝霜。
冷凝霜兀自後退一步,硬了心腸道:“王爺這是何苦,王爺素來便是人中龍鳳,北篁上下多少好姑娘等著王爺盼著王爺,王爺又何苦來憐憫我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人?”
眼角生生有酸澀的淚意漫出,她死死忍住,繼續道:“王爺的心意臣女並不是不曉得,而是不能曉得。王爺可曾聽過齊大非偶這樣一句話?無論是王爺還是二皇子,將來都是要同這皇位有牽連的人,臣女實在不願和皇室貴胄再有沾染,不願再同皇權王位再有絲毫牽連,還請王爺成全。”
“若是你不喜爭鬥,我帶你走又何妨?不單單是你,還有將軍府的每一個人,隻要你願意,我定保眾人此生無虞。阿凝,還請你信我!”
說到此處,北篁夜的語氣竟已經軟的十分厲害了。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冷凝霜,似乎是在等待著冷凝霜的回答。
冷凝霜何曾有過半點懷疑,以北篁夜的本事,莫說是將軍府的人帶出京城,便就是再有十個二十個將軍府也絕非什麽難事。可是她大仇尚未得報,她如何能走?
北篁夜的話像是一把鈍了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著冷凝霜的心,這樣的痛已經讓她快要直不起身來。
“我遇見你的每一次,你雖同二哥相伴,可你何曾真心開懷過。甚至連你的每一分情緒,你也要極力忍耐著。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我定不會叫你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怕隻有一次也不會。”
說不震驚是假的,說不感動也是假的,她那麽多年的苦,那麽多年的隱忍,那麽多年的傷心,從頭至尾竟隻有他一人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我曾想過,若是你真同他成了婚,這北篁我便再不會涉足半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