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妁真的覺得這樣不妥:“衛大大將軍,雖然這些防瘟方式和丹藥可由地方官員派給老百姓,可是環境若有什麽疏失,或者其中一個感染了瘟疫,而沒有及時發現的話,還是有可能傳播的。就比如閩江這樣的情況,若是不懂的人,也不知道及時處置。”

“那你就再寫一份告示,告訴老百姓在環境處理方麵需要注意什麽,發現身邊的人出現什麽樣的症狀就要及時就醫,不就可以了麽?鄭大醫女,不必要什麽事情都事事躬親的。你這麽做,看似認真負責,其實愚蠢至極。一個人,要最大限度地普惠世人,一定是要相信他人,挑選合適的輔佐之人,才能事半功倍。這不是偷懶,而是治理策略,懂麽?”

這一次,衛驍教導得如此認真,那侃侃而談的樣子叱吒風雲,橫睨天下,仿佛他就是……

王?

對了,義妁腦中靈光一閃,頓悟。

衛驍應該確實是一個王,一個蕭雲飛與蕭漣漪口中的王。那不是開玩笑,不僅僅是一個稱呼。從當初在河東郡所見,以及今日所見,衛驍應該確實曾經有過理政的經驗,否則的話,不可能隨口安排,都事事如此周到妥當。以一介武夫來說,確實不易。

“那在你軍隊裏,我做什麽呢?總不能什麽都不做?”義妁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閑著”。

衛驍一臉嚴肅:“你明天早上就把所有需要告知的都寫出來,然後,讓韓嫣替你跑腿,之後,四處去宣講,你呢,就隨在我的軍隊裏,好好養傷。”

傷?

衛驍若不提醒,義妁都差點忘了自己背傷的事情。

她在同馬車一起跌落江裏的時侯,背部被什麽尖銳的硬物給用力戳刺了一下,當時就覺得鮮血汩汩流出,隻是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擔心解憂的安危,急著要給衛驍借兵,這點傷痛她完全沒有記在心裏。

現在聽衛驍提醒,背部的傷痛仿佛一下子變得尖銳,她皺了下眉,並沒有意識到此時她在別人的眼中,早就是滿臉蒼白了。

“走,我帶你去找解憂包紮,同是女子,她也方便一些。”韓嫣二話不說,一把牽起義妁的手,就要拉她出去。

衛驍的目光瞬間直了,旋即騰起一片嗜血的刺芒,他疾速一劍過去,直接砍向韓嫣的手婉。

韓嫣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

“衛驍,你放肆!膽敢如此!”韓嫣變了臉色,怒叱,“別以為你現在是領兵打仗的大將軍,本將軍也是G皇帝身邊的……”

“大紅人嘛,”衛驍冷譏地打斷他的話,“從小與陛下情同兄弟,我等豈敢得罪?不過,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對姑娘的手想牽就牽吧。鄭醫女怎麽說也是宮裏的醫女,你也敢隨便牽手,不怕犯了宮規麽?再說,你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讓你牽啊。”

這話說得韓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他偷眼望去,似乎義妁也不太高興,立刻心裏就膽怯了,連忙道歉:“鄭醫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著急你的傷,你不要誤會。”

“沒關係,韓將軍,謝謝你的關心。這一路上,你舍命護送,我也很感動。你是一位英勇正直的將軍。你一定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有得忙了。我有些話,還想問衛大將軍。 ”

義妁這話,明顯就是送客的意思。

韓嫣愣了一下,這時侯,不緊要著包紮傷口,並且休息,還要談什麽呢?該談的公事,不是已經說過了麽?

然而,他左看看義妁,右看看衛驍,見兩個人神情出奇一致,都不約而同沉默而冷漠。

一見這情景,韓嫣倒反而顯得尷尬了。

於是,他趕緊告了辭,退了營帳。立即,一個小兵前來引路,將他帶去另一個安排好的營帳去休息。

然而,一路上韓嫣免不了暗自嘀咕,這兩人究竟什麽意思,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而自己的心裏也有點怪怪的,反正不是滋味。

“過來——”

確認韓嫣走遠,衛驍一把抓住義妁的手,將她拉了進去。

“做什麽做什麽,你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不讓韓將軍拉我的手,你又為什麽拉我的手?我是宮裏太醫,你是將軍,你我授受不親……”

義妁一個手刀砍下,可衛驍理都不理,任手刀用力砍在他的小腕上,吃痛之餘,死也不放手。

義妁轉眼就被扭到屏風後的床榻邊摁住,他站在她背後,雙手一掰,把她的衣服都往下扯開了。

“做什麽呢?”義妁一驚,連忙把衣服往上捋,“混蛋。你比韓嫣混蛋,偽君子。真正有不|良企圖的人是你,好嗎?”

“想什麽呢?什麽都不看你的,就幫你上個藥。久了,會發炎的。”果真,衛驍雖然扯開了她的衣服,卻隻露出傷痕的位置,其餘能遮掩的部位,都幫她遮掩好了。

義妁於是不再掙紮,沉聲道:“你這裏有現藥的話,倒也行。不過,麻煩先清理下傷口,以及周圍的皮膚,以免等下我沐浴時不好處理。”

“知道。別動。”

衛驍果真去取了水和藥,替她清洗好了傷口,也細心地幫她上了藥。

盡管露出的肌膚不多,但那凝如羊脂白玉的肌膚落在衛驍眼裏,依舊忍不住令他浮想聯翩。幸好他在她背後,他什麽反應她都感受不到。可是義妁還是不由自主感到不自然。

“你快點啊……”為了打破和早點結束這尷尬的氣氛,義妁不停催促著。

衛驍果真加快了動作,因為他也生怕再繼續拖延不去,自己會泛起不該有的念頭。

“好了。”他終於包好了傷口,拉好她衣服的同時,也微微吐了口氣。

義妁拉好衣裳,整好,迅速站起來:“謝謝。我們出去外麵說吧。”

她快步往外走,防備的目光莫名把衛驍給激怒了,他反手又把她攥回來,義妁沒料到,被猛力一拉,就撲回他懷裏去。

“做什麽?”義妁瞬間臉紅了,“我受傷了,你可別對我無禮。”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衛驍氣惱道,“若我對你有壞心思,你的警告對我沒有半點用處。可惱的是方才為你敷了藥,明明對你以禮相待,你偏偏還這麽不信任我,在你心裏,我就是一個登徒子?”

義妁躲避著他咄咄逼人的灸灼目光,垂下眼瞼:“我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應守的距離和禮貌,又不見得是我不信任你。”

“哼,”衛驍冷譏道:“你若知道此刻已是夜深人靜,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又想保持距離,你方才就該隨韓嫣離開,你主動留下來做什麽?”

“為了問你一件事情,衛驍,我不想再等了。”義妁乍然激動起來,“你說過等你打仗回去告訴我真相。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去,所以,我就主動向陛下提議讓我南下。這其實有一半也是因為你。你想知道為什麽?我不要再等!”

衛驍瞧著義妁因為激動而緋紅的臉,不禁溫柔地關注,義妁對自己應該也是關心的吧。

“你告訴我,現在、馬上、立刻,我需要知道你是敵是友,我需要知道你對朝廷的態度,我需要知道你真實的身份,你的出身、來曆和過去,我需要你誠實以告。我不願意不明不白地做事,要我幫你,我必須知道你是誰,想做什麽。你若是不能夠現在立刻告訴我,我是不會隨你軍隊前行的。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別的大將軍至少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地替朝廷辦事。而你呢?天知道你心裏打什麽鬼主意!”

義妁一把推開他,轉身就往營外去。

“別走!”衛驍連忙追上去,從背後緊緊抱住她的纖腰。

“不要抱我,我背疼。”義妁掙紮起來。

這次,衛驍立馬放手,怕她疼。

“好,我全部告訴你,你不要走。”衛驍急道。

義妁轉身盯著衛驍:“我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所以,你可以低聲慢慢說,而我也答應你,不管我聽到了什麽,我都會替你保密,猶如你替我保密一樣。”

“好,我告訴你。”衛驍請她在桌邊坐下,並且替她倒了一杯水。

義妁卻把水推給了他。

衛驍隻得再倒一杯。

原來,衛驍就是原來的閩越東帝餘善。

閩越人曾經驍勇善戰,曾經北擊東甌,南征南越,隨著版圖不斷擴大,野心不斷膨脹,餘善的哥哥閩越王郢四處燒殺搶掠,引起大漢天子劉徹不滿,劉徹派軍隊前來剿滅,餘善為了避免戰亂,主和,郢不予采納,反要殺死餘善。

餘善機敏,在手下幫助下,及時避了禍端,反過來,殺了閩越王,派人將郢的腦袋獻給劉徹,由此平息了內亂。

內亂平息後,劉徹因為忌憚餘善的才能,以及其在民眾中的威望,於是不封餘善,反而封了無諸的孫子醜當越繇王。

餘善也不是個吃素的,他讓閩越國免於戰火,更加得了民望,就暗中自立為王。

醜拿他沒辦法,劉徹自知他的功勞不淺,不能不再有所表示,就給餘善封了個東越王,和醜比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