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妁樂得離開,聞言轉身就走。

豈料才剛閃出屏風,就被一柄長刀架在脖子上。

義妁瞬間不敢動彈。

原來是騶力,不知道什麽他進來了,他把刀架在義妁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將她逼退回來。

衛驍原來已如一頭爆怒的獅子,見此情景反倒冷靜下來,立刻朝騶力厲喝:“放下刀,不要傷她!”

騶力怒道:“王,都到這個時侯了,你還不殺她麽?不殺她要等到什麽時侯?她可什麽都知道了?並且,極力反對你。”

“放開她!”衛驍再度下令。

騶力卻不依,激動地死諫:“王,你可不要意氣用事啊。知曉一切尚且沒有什麽,可是她卻極力反對你,一心認定王謀逆。這樣的人,不可以放出去半步。倘若說出去,我們所有的人都得死。”

“別激動,別激動,”義妁趕緊自救,“你想多了,騶將軍,我不會說出去的。雖然我極力反對,可我不是也有把柄在衛大將軍手裏嗎?我們一早就約定好了,互相保守秘密,這個你盡可以放心。”

“對,”衛驍隨即附和,“已有約定,不可造次。她不會說出去的。”

“王,你太天真了,”騶力依舊不依不饒,“我們這是謀逆,和她能一樣嗎?她若反悔,回去之後,搶先告狀,我們全都得死,到時侯,我們還有機會為自己辯解嗎?縱然有機會,誰會相信?”

義妁忙道:“謀逆是死,欺君一樣是死。我隻想報仇,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再說,你們的命在陛下手裏,我的命何償不是?我不想你們謀逆,殺居股,就算報仇了,行嗎?要知道,殺居股和直接反天子,禍亂天下,那是完全兩回事。”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從長計議,”衛驍不耐道,“先把居股抓到再說。騶力,放開她,若是她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本王第一個殺了她,不需要你動手。”

“好,王,你要說到做到。”騶力聽到衛驍的保證,終於收了刀,把義妁推了出去。

正好推在義妁的傷口上,義妁痛得皺眉,回瞪了他一眼,立刻衝出了營帳。

衛驍擔心地看著她的背影,立刻出去吩咐一個士兵去給義妁就近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帳篷。

那個侍兵馬上就去了。

衛驍回頭就盯著騶力狠訓:“你太擅作主張了。聽著,以後不許再傷害義妁。刀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我不會放過你!”

騶力立刻紅了眼眶,顯然,十分受傷:“難道在王的心裏,這個女人,已經比我更加重要了嗎?”

“這是不一樣的。”衛驍無奈長歎,“你的救命之恩,我都不會忘記,隨時隨地,你要我一條命,我都會還給你。可是,你不要傷害她。因為為了她,我也可以豁出性命。還有,以後不要再叫我‘王’。這個‘王’,什麽時侯能回來,還不一定。”

經過方才義妁毫不留情地揭露,衛驍不由自主感到氣餒,不得不說,義妁方才提到的許多問題,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的。

他隻憑一腔忿忿不平的委屈,一腔義憤,一腔懷才不遇的桀傲,就籌劃了這麽多年。但是父母家族之仇,不可不服,居股必須死。其他問題,以後再想吧。

衛驍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說實在,義妁畢竟想得過於簡單,如果讓劉徹知道了他們的謀劃,知道了刺客是蕭雲飛假扮的,那麽,到時侯,他會怎麽做呢?可想而知,要收手,也要有餘地才行。

再說,他們是閩越人,畢竟有自己的民族性,江淮再好,誰會希望流落異地呢?

衛驍搖了搖頭,盡力不要讓義妁的思維影響到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他吩咐騶力,“大家都有點累了,明早叫列位將軍來這裏用早飯,包括義妁、韓嫣他們三個,大家一同討論一下,如何引出居股。這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目標。”

的確,隻要割下居股的人頭,其實也可以算是大仇報了一半。騶力領命下去了。

夜間,衛驍輾轉反側許久,義妁的話不停地在腦海裏回響,一直到最後,不知何時睡著了。

翌日清晨,列位大將軍已經到了營帳。

韓嫣等三人連同衛青卻遲遲未到。

早餐已經擺滿了一桌,衛驍黑沉著臉問騶力:“昨天的話沒帶到嗎?他們怎麽不來這裏用餐?”

騶力道:“應該是帶到了,我讓……”

“你讓別人去辦的?為何不親力親為?你就這麽討厭他們?”衛驍明確表示不滿,也顧不得其他將軍在場了。

蕭雲飛已知衛驍指何人,為衛驍為了這點小事當眾指責騶力而驚訝,他迅速打了個圓場:“大將軍,騶將軍怎麽可能會討厭鄭醫女和朝嫣他們呢?這不過是小事,騶將軍原也不必親力親為。這樣吧,我再親自去催請一遍吧。”

“不必了,這不就來了嗎?”

說話間,外麵的人已經撩了簾子進來。

聽聲音,就知道是衛青,但再看衛青的臉色,卻是略顯疲憊,臉上卻是笑意盈盈。

衛青大大咧咧地到桌邊坐下,隨後進來的是義妁和解憂,韓嫣落在最後,指揮著兩個士兵抬了一個鐵桶進來,放在了桌子旁邊。

韓嫣也不說話,隨後拿起桌上的碗,用大勺子給每人裝了一碗湯水。

那湯水,呈棕紅色,飄著濃濃的藥香味。

這藥香味,彌漫了整座帳篷。

“這是什麽?”眾人都麵露詫異。

衛青微微一笑,介紹道:“防瘟茶。裏麵有魚腥草、板藍根等藥材,是鄭醫女發開的藥方,臨時配,早上卯時就起來煮給眾將士喝了,也給大家拎一桶進來,喝一喝,預防生病總是好事。”

說著,自己也就端起一碗藥,喝了。

義妁忍不住看著衛青笑,感激道:“多謝衛大將軍。同為衛大將軍,可是兩個衛大將軍怎麽那麽不一樣呢?衛青將軍昨夜徹夜未眠,派人連夜就把整條閩江都清除幹淨了,整條江水避免繼續汙染,以免今早老百姓喝水傷身,連夜派兵,僅用了三時辰,就整理了上遊,真是不簡單,如今下遊也派人去了。這茶也是衛將軍派人幫忙煮的。衛將軍雖然年少,卻事事以老百姓為先,考慮周到,可不是隻有我一人誇他,真是讓老百姓讚歎不已呢!你說是吧,韓將軍?”

義妁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好似指桑罵槐似的,將衛驍氣得肺都快炸了。

她還每每特意將“衛將軍”三個字咬得格外重,讓另一位“衛將軍”聽得咬牙切齒。

義妁說完,將盈盈水眸瞥向韓嫣,注視著他,期待著他回答的樣子極美,韓嫣骨頭瞬間都酥了,毫不猶豫地附議:“是的。衛青將軍雖然年少,卻是驍勇善戰,又深得民心。這次回去,一定要向陛下呈報衛青將軍功績。”

“哼,”衛驍忍不住道,“這些事情,原本昨天就打算做,任何一位將軍去做都一樣,要論軍功,先砍下居股的腦袋再說。衛青,對於引蛇出洞,你可有什麽辦法,引出居股?”

他現在隻想談論主題,沒有什麽比砍下居股的腦袋更加重要。他相信,在劉徹眼裏,亦是如此。

衛青瞬間卡殼了,他坐下來喝粥吃油條,默默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居股肯定不會藏在什麽軍事要塞,凡是軍事要塞,都讓我們連根拔了。這個時侯,要嘛躲在深山老林,要嘛就是比較親近的朋友或者親人那裏。居股可有什麽可依靠的親近的人。”

公孫敖道:“這麽說起來,範圍可就廣了。深山老林這裏可多了去,居股身邊的親信,以及他的子女也為數眾多,任何一個人可能都有什麽老家或者隱蔽地點收藏他,如何找到?”

義妁突然問道:“那個居股身邊最親近的親信是誰?”

衛驍答道:“相爺‘子珝’。”

“那麽,就請將軍讓士兵們廣發謠言,就說外麵的軍隊已經被五路將軍剿滅殆盡,閩江一戰又滅敵無數,因此,閩越兵紛紛投降。如今,居股尚未找到,大漢軍就不可能退出閩越,一日不把人交出來,一日不退兵。若有人主動把居股交出來,那麽陛下一定會給予厚厚封賞不可,許個一萬兩銀子吧。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義妁有條不紊地提出自己的建議:“即使沒有勇夫,隻要這麽謠傳幾日,那麽必定會造成居股那邊的人人心惶惶。此時,再造謠言,說大漢天子允給子珝高官厚?,子珝吃不了苦,要出賣居股,把他的人頭交出來。居股一定會如坐針氈,一來他自己曾經出賣過東越帝,自然也會對別人不信任,二來他這如老鼠一樣躲藏的日子,實在是太久了。他也知道他再也過不了顯貴的日子,身邊的人自然是要跟著他受苦的。這麽一想,他必定更加多疑。此時,他若起了殺心,那麽,誰會先下手為強都不好說?加上,交出他的人頭,就有一萬兩銀子,加上高官厚祿,會不會有人願意幫助子珝。”

“妙!好辦法!”衛驍立刻稱讚,捶桌而定:“那就用這個辦法吧。大家吃完就去行動。另外,大戰差不多已經結束,鄭醫女所說的問題也很重要,所以,可以分出一支軍隊讓韓嫣帶著去辦事情。這樣吧,衛青你跟著韓嫣可好?另外,四路大軍依舊分四路,分成四條路線行動。敵方已經難成氣勢,即使遇上敵軍,一支軍隊應付已經綽綽有餘了。所以,我們分頭行動。一方麵尋找居股下落,隨時接收告密者,另一方麵,可以按照鄭醫女的吩咐,隨時派藥。大家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