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道黑影陡然越過宮牆,飛速地落於涼亭之中。兩道陰鷙的目光對視了一眼,抓起手裏的麻袋,一人拉開一邊,將衛青悶頭罩住。
其中一人,在這之前,以疾速的手法點住了衛青的穴道。
而後兩個人一邊一個,架起衛青淩空而去。衛青,威風凜凜的將軍,就在這樣酒醉的狀態之中,懵懵懂懂地被擄走了……
當夜,義妁睡不著,想著昨夜用冷水潑走了衛驍,今晚果然沒有見到他出現,因此心煩意亂,輾轉反側。
人也是一種奇怪而矛盾的動物。衛驍每晚都來守在殿外求見一麵時,她覺得煩躁;可是衛驍不來的時侯,她發現自己更煩躁。
因此半夜輾轉反側,隻得再度起來,拿著一本醫書在窗前查閱。這一段時間,義妁想了許多,劉徹的耐性有限,總是這麽以病拖著,總有一天他會不耐煩的,一定要在他像餓虎撲食一樣撲過來之前,想到一個好辦法讓劉徹倚賴她,也就是說非她不可。
義妁想到了衛子夫姐弟。
這段時間,這對姐弟與平陽公主府裏的事,包括駙馬的死,義妁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即使出了天牢之後有不知道之事,也讓解憂這個小機靈去打聽清楚了。
義妁綜合了所有的信息之後,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就是在前朝後宮之中尋找到一個最強者做為倚靠。
劉徹對衛子夫和衛青的器重,已經超乎尋常,很顯然,他對館陶長公主與陳皇後已經十分厭惡,正好發現愛妃衛子夫的弟弟衛青人才出眾,就有意培植他的勢力,以此來打壓館陶長公主以及陳皇後,取代她們的位置。
所以,這次的天牢之災,最終鄭詩蘊能夠得救,根本原因就在於陛下是想保住衛青,這衝著他在之後趕緊給平陽公主賜婚就能看得出來。
盡管那個小太醫和曹襄的奶娘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實難斷定,但英明睿智如劉徹就這麽匆匆結案,不再追查,並且放了鄭詩蘊,馬上砍了小太醫與奶娘的頭祭奠駙馬,這般雷厲風行,就像是做給別人看的。
所以,在劉徹眼裏,恐怕最寶貝的人目前就是衛子夫和衛青。
而另一邊,劉徹需要安撫陳皇後和館陶長公主,所以放任她們囂張,無視他們的心狠手辣,目的就是為了麻痹他們,甚至忍受著自己內心的什麽念暫且放過了依附皇後的蕭漣漪。
義妁曾經畫過一張人物關係圖給解憂說過,她的手指最後留在了衛青身上。
“這個人,”義妁最後十分篤定地說道,“這個人會是我們最後要倚靠的人。”
“衛青?”解憂十分詫異,“怎麽會是衛青呢?姐姐,你不是說過衛夫人就是我們所能倚靠的貴人嗎?所以,之前,我們才是那麽幫助衛夫人重新站起來成為陛下最愛的妃子。”
義妁微笑道:“可劉徹並不是昏君。他的確多情,見一個愛一個。可是他從來沒有被美色衝昏過頭腦。曾經說過要‘金屋藏嬌’的陳阿嬌,見第一麵就在車輿之中**的衛子夫,以及‘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的李夫人,都何嚐是他真正不能失去的呢?任何女人的失去,都可能讓他悲痛一時,卻不能令他舍棄性命般的投入,惟有他的江山,才是他心之所係,唯一視同如命的東西。而衛青,就是能夠幫他悍衛江山的猛將。他重視衛青,堪比江山!”
解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是——”小解憂垂下羽睫思索了一會兒,又略帶不解地問,“你如何能知道這次衛青就能打勝仗呢?萬一他打輸了,功名未就身先死,那我們還能倚靠誰?”
義妁凝重道:“無論如何都要賭一把。陛下把重責大任交於衛青一人,他都敢賭,我們為何不敢?相信陛下的眼光不會有錯。若實在不行,隻能寄望於衛夫人。隻不過,倚靠衛夫人隻能倚靠一時,也沒有衛青讓陛下如此緊張。”
“嗯,明白了,姐姐的心思真是玲瓏剔透。”解憂發自內心地稱讚,並且雙眸裏布滿了祟拜。
義妁自嘲道:“咱們在這重重深鎖的皇宮裏,不學會小心翼翼,如何苟活?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想到她以為從閩越建功回來能在金鑾殿上堂堂正正的領封賞,卻沒有想到一轉眼卻被投入天牢之中,她就見識了皇宮裏的波雲詭譎,一點兒也不敢掉以輕心。
“小解憂,”義妁無奈地輕輕歎息,“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變化,現在隻能盡你我之力,盡人事,聽天命吧。”
“那我們如何倚靠於他?我們幫了他的姐姐,他對我們自然也是另眼相待的。”解憂問道。
“這還不夠,必須繞過姐姐,直接與他有聯係。這個我再來想一想。”義妁道,“第二個方麵就是我自己也必須成為我自己的倚靠。”
“自己成為自己的倚靠?”解憂睜著懵懂的眼睛,“這個我有點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
義妁道:“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讓陛下倚賴我,如同倚賴衛青一樣。如此以來,即使我抵命不從,不願為妃,也要讓陛下因為我這個人很重要,不致於殺了我。甚至,就像保護衛青一樣,保護著我。”
解憂“哦”了一聲:“我明白了。就是姐姐想成為朝廷棟梁啊,讓陛下離不開你。可是,怎麽成為朝廷棟梁呢?”
義妁苦惱道:“誒,這個我也在想啊。我想大概就是幫助陛下解決難題吧。就好比衛青能幫陛下打仗,而我能幫陛下做什麽呢?”
解憂立刻道:“那還不簡單,姐姐能幫陛下治病啊。姐姐不正是陛下的女侍醫?若是沒有姐姐精心調理,陛下連命都沒有了,還要什麽江山。衛青保的是江山,而姐姐保的是命,更重要呢。”
一番稚氣未脫的話如醍醐灌頂,讓義妁心裏瞬間有了答案。
因此,夜深人靜之時,她在窗下,讀醫書平複心情時,其實心思並不完全就在醫書上。她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如何讓劉徹覺得她是命中不可缺少的保命貴人,另一方麵,也在想著衛驍是不是真的被涼水澆得心灰意冷,不敢再來了。
這麽一心三用的時侯,突然眼前好似三條身影掠過,將義妁嚇了一跳。她猛然站起來,趴向窗前,定睛眺望夜空,這回作了初步判斷,是兩個黑衣人架著一個被罩了麻袋的人淩空飛過眼前。
是誰被擄走了?
義妁立刻踩上書桌,跳到窗戶外麵去追。
“小心,姐姐。”解憂來不及阻止,連忙喊道。
可是,義妁的身手如同以前一般敏捷。她雖然不會武功,不過從小爬高爬低,也算是膽大的姑娘,跳窗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她。
隻是,等她再追上去,又怎麽來得及看清什麽,那三個人影早就已經不見了。
速度之快,讓人覺得好像是看花了眼似的。
“怎麽啦,姐姐?你看見了什麽,這麽著急?”解憂這時侯也追出來問。
她也在義妁房間,被義妁強逼著在另一張桌子那邊坐著看書,隻是看著看著一直在打瞌睡,此時此刻,突然站起來追出去,因為腳發麻,突然趔趄了一下。
等她站穩,什麽都沒有看見。
義妁急切道:“有刺客。有兩個人把人給劫走了。”
義妁一邊說著,一邊追了出去,可是哪裏還有什麽影子呢。
義妁左顧右盼,從他們的飛來飛去的方向,判斷應該是從建章宮的方向飛來,至於去的方向,因為速度實在是太快,根本就看不清。
義妁心裏疑惑著,等待著前方會不會有皇宮侍衛發現,會不會有人嚷嚷起來,追殺刺客。但奇怪的是,等了許久,整個皇宮依舊一片寂靜,靜得讓人感到十分可怕。
“姐姐,會不會是你眼花了,什麽都沒有啊。”解憂四下裏張望,也沒有看到什麽。
義妁輕輕搖了搖頭:“不會看錯。一定是出事了。隻是,會是誰呢?”
她將目光投向建章宮的方向,陡然眼睛一亮:“啊?建章宮?衛青?可是,他武功高強怎麽有可能?對了,今天是平陽公主大婚之日,喝醉酒是有可能的。解憂你快去請衛驍來看看,我去建章宮裏麵瞧瞧。”
解憂聰明伶俐,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意思,趕緊拎了裙角就往武庫的方向跑。
夜深人靜,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刺客,義妁到底有些膽寒。再說建章宮那麽大,衛青所住的宮殿在哪其實他也沒去過,於是叫來兩個太醫院的侍衛陪著她一起去。
到了建章宮,發現建章宮真是好大啊。建章宮由三十六座殿宇組成,號稱‘千門萬戶’,南麵開正門閶闔門,門內有別風闕。北門有北闕,東門亦有鳳闕。
建章宮裏麵有前殿、駘**宮、馺娑宮、枍詣宮、天梁宮、函德殿、神明台和井幹樓等,宮城北部還有太液池,池中有高台,並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島。
而衛青,就住在駘**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