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疆寶象府出發北上,距離金鼎山共有八千裏,吳逸與白蓮衣用禦風術直縱,走走停停,行了兩日,在白蓮衣提醒下,吳逸翻身前望,才終於遠遠望見,眾山盡頭,幕靄濃雲的深處,有一座孤峰獨秀,隱現於雲幕之間。
那兒就是金鼎山?
盡管隻有看到一點點露出雲端的峰頭,但吳逸的鳳目還是發生了感應。
鳳目金瞳驟然顯現,他看到了,那座隱於雲霧的山峰,一整座,都透著一層極淡的光暈。
那光暈似有若無,即使吳逸以鳳目觀瞧,一不留神,也極容易看走眼。
如果不是有周圍群山相映,他也未必會注意到這層光。
“公子,金鼎山已近,我們要不先找個地方歇著吧。”
白蓮衣停在空中對吳逸道。
吳逸望著遠方峰影,感覺路程不算遠,就算是用禦風術趕過去也不用多少時間,就能在日落前趕到,但白蓮衣一說,他還是停了下來,望向她。
“怎麽了嗎?”他剛脫口而出,目光一觸到她身上,看到白蓮衣身上的異狀。
白蓮衣玉容之上,兩道秀眉在黑白之間不斷變幻著顏色,她麵色仍然盡量保持著平靜,但語氣已經略顯出急促:“我內丹即將突破到下一轉,須得先尋一處休息行功。”
內丹即將突破?
吳逸雖說之前給了她小隱氣珠,但由於兩人身上此時身上都有隱氣珠,又是子母二珠,導致了旁人雖然無法察覺,吳逸用鳳目卻仍然能看到她體內的內丹,而白蓮衣卻無法洞察身懷大隱氣珠的吳逸修為。
在吳逸鳳目之下,原本她體內內丹所在之處,內丹的光華比之上一次在陽城所見更加亮眼,而且,那光華似正以某種勃勃生機,在內丹那一點方寸之中躍動翻湧。
吳逸看她體內內丹那股躍動的光澤,想起了當初黑山將軍吞噬妖丹強行突破到第六轉時,好像也有那麽一瞬,它的妖丹迸發出異乎尋常的躁動光芒。
她是正常修煉,應該不會像那個黑山將軍強行突破以至於發生巨大衝擊。
但吳逸聽到這時,還是不敢怠慢,心裏一急,立馬閃身,運起了雲體風身的神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神速,將白蓮衣攔腰抱起,飛縱而下,尋了一處山腰降落。
等到吳逸輕巧落地時,白蓮衣才反應過來自己又窩在了他懷裏,輕拳錘了一下嗔道:“你這人……忒輕佻了些,要是被旁人看到了怎麽辦?”
“不好意思,失禮了,不過這裏連隻鳥都沒有,怕什麽?”
吳逸撓撓頭不好意思,巡視了附近,三麵環樹,背麵是高高山壁,四下無人,應該沒人會來打擾,他笑著對白蓮衣道:“這兒的話,應該總可以運功調息了吧。”
白蓮衣被吳逸輕放入地,半喜含羞地白了他一眼,尋了一處空闊地上的石塊,盤膝而坐,當即運氣調息。
吳逸站在她身旁幾丈之外,用心留意周圍以做保護。
白蓮衣閉目凝神,手握於丹田之間,內丹光華隨著周身玄氣流動運轉,那份躁動的光澤,也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漸漸趨於平靜,光澤的流動變得更為溫和。
一邊用鳳目靜靜旁觀的吳逸,在此時,也開始看到了她體內內丹發生的異變。
覆蓋著乳白色光華的內丹,不停轉動之中,有什麽東西,正在隨著轉動而褪去。
一點點白色光屑,隨著內丹運轉而像被拋去的碎殼,褪離了內丹表麵,褪離的過程極慢,要很久,那一點光屑才完全脫離內丹,消散無蹤。
而內丹此時,表麵也出現了一絲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裂縫。
那裂縫所在,卻是冒出一絲與眾不同的……金光?
如果不是吳逸鳳目觀察入微,僅憑肉眼是絕對看不到此等變化的,盡管很微弱,白蓮衣的內丹正在由一片純白光澤,開始透出一絲金光。
九轉境一共有九轉,到第九轉時,內丹就會上升至頭頂天靈之處,就像那個赤元真人一樣。
而根據白蓮衣此時胸腹之間內丹的變化,等到第九轉,估計內丹通體都會成純金色,泛出靈光。
是所謂九轉金丹。
白蓮衣此時一顆內丹位於胸腹之間,視乎位置,在吳逸觀察之下,好像又上升了一點點。
進到了第六轉?
吳逸這一個念頭才生,白蓮衣周身玄氣隨著內丹上移,也驟然發生了變化。
以盤膝而坐的白蓮衣為中心,玄氣開始溢出體內,凝成有形的雪白色氣流,並在她周身幻出一團雲霧,包裹其身。
她體內內丹此時運轉逐漸變慢,內丹表麵上的全雪白色也因為有了那一絲金色裂紋,光澤裏也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金光。
包裹白蓮衣的雲霧散去,玄氣收聚白蓮衣胸中,吳逸再看時,發現盤膝於石上的她比不久前似乎有了些什麽變化。
五官仍舊清麗絕倫,眉眼勝畫,唇似雪中一點飛紅,絲發無風自動,閉目凝神之下,更像是一位仙子隱世。
一切都沒什麽變化,但吳逸就是感覺,她的氣質好像發生了什麽改變。
白蓮衣兩手解去手印,眼睫睜開,丹唇輕啟,吐出一口綿長清氣。
她正式踏入了九轉中境最上一層的第六轉。
而此時天上暮色已深,夜幕已經悄然開始覆蓋半麵天空。
吳逸微笑著,拍掌賀道:“恭喜啊,白姑娘突破到了第六轉,離大成又近了一步。”
白蓮衣自石上站起,足下一點,就飄到了吳逸身邊。
身法又更飄逸了。
吳逸看在眼裏,也察覺到了她這一動之間,身法相較於之前,更加從容,也愈發地有如舞蹈一般,舉步之間,風情更增。
“我能有這麽快就突破下一轉,還是全虧了師傅那盞寶燈的相助,不然光憑我自己,恐怕還要再練一兩年。”白蓮衣剛剛突破第六轉,眉宇間卻不見幾分喜色,笑得很淡。
吳逸知道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師傅,他自知仇怨這種事,旁人難以排解多少,隻好默然上前,牽著她的手,溫言道:“眼下離金鼎山已經近了,是要連夜趕過去,還是休息一晚再走?都聽你的。”
白蓮衣眼裏的傷感也隻閃過了一瞬,一想到師傅虛穀子生前常念著要親見一眼的金鼎山異寶就在眼前,她心中前進之意更加堅決:
“既然如此,宜早不宜遲,我們不妨先到金鼎山,再做打算。”
在夜色即將籠罩天幕,覆蓋住最後一抹餘暉之前,吳逸與白蓮衣二人,終於乘著風來到了金鼎山之前。
近千丈高的整座山峰傲立四周,雲霧繚繞,山壁擁翠,以絕然不同於周圍諸多小山坡的昂然氣派坐鎮當中。
吳逸臨近一望時,即使開著鳳目,也看不到當時遠望山上那一層籠罩的奇光,舉目所望,這座金鼎山似乎又與其他高山沒什麽分別,同樣擁翠抱石,滿山碧綠。
難道那層光這麽淡,要遠望才能看見?
他與白蓮衣二人,乘著風,降落到了山腳下的一處山路上。
“這山感覺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吳逸落地後,一邊走巡視四周,除了山路,就是數不盡的樹木花草,即使用鳳目觀瞧,也沒看出什麽特異之處。
初臨寶象府時,有祥雲紫氣罩頂,他一眼就能感覺到此地氣象不凡,而這個金鼎山,走近了反而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異象。
雖然路上山清氣秀,碧草連山,景色固然是秀麗非常,空氣也令人舒爽,但他望天一瞧,天上也沒有寶象府那樣的紫氣罩頂,與平常天空沒什麽差別。
這種地方真的會有什麽異寶嗎?
沿著山路走了幾裏路,吳逸與白蓮衣一路看著兩旁百草茂盛,異花繁多,山道上的坡度不陡也不平緩,正適合慢走。
他回望山下的路,正覺著周圍沒什麽人跡,忽然之間,他與白蓮衣眼神一對,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警覺。
吳逸抬頭一看,即將入夜的天上有數道不同顏色的光芒絢然劃過,直向山上處進發。
是劍光?
這麽說來,還有其他的修行人也到了這兒?這一路上都沒見到其他修士的影子,現在反而有了。
望見他們飛去的方向,白蓮衣手指成訣,正要運起禦風術追上去一探究竟,吳逸見勢,立馬拉住她手腕,輕道:“白姑娘,你現在就要去?”
“那是自然,怎麽了嗎?”白蓮衣回望吳逸,有些不解。
吳逸道:“你現在身上有隱氣珠,貿然用禦風術追過去,難免惹人注目。”
“也是,那該如何?”
吳逸想了一下,便道:“白姑娘會輕功嗎?”
白蓮衣內心一觸即明,笑道:“俗世武人的輕功我自然也會,你是說,從地上追過去?”
金鼎山的半山腰上,幾道不同顏色的異光精準地落在了山道之間。
來人落地,當中三道異光都收束為長劍,流暢地飛入各自主人鞘中,別有一道光芒散去,卻是變作一片葉子,飛到主人手中,收入袖裏。
“大師是佛門中人,也來尋我道門異寶?”
三位背負長劍道士打扮的人裏,中間一個銀袍金冠,麵目俊雅的男子,朝眼前人行禮道。
將飛葉收入袖子中的,卻是一身明黃色僧袍,左手握著一串奇特紋路密布的白色念珠,身量高壯的大胖和尚。
他麵大無須,兩耳垂大,一臉福相,也合十禮笑道:“神霄宗的道長此言差矣,這金鼎山久有異寶傳聞,我那禪院的師弟說此地有舍利之光,與佛有緣,所以特地來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