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兒的有神霄宗的修士,有法相宗的一個僧人,然後還來了一個長得像儒生的人。
吳逸在剛與白蓮衣準備踏著周遭枝葉叢林,穿林而上時,就順手吐出一口氣,遠達剛剛劍光飛落的遠方山上,變作身外身,隱於枝幹之間,將眾人剛剛的談話收入了耳裏。
一個說尋道家寶物,一個說這兒有舍利之光,另一個說這金鼎山有什麽河圖洛書的異象。
越說越離譜。
吳逸來時確實也遠觀過這金鼎山,也確實看到了有異光環山而照,但這是道門的什麽還是舍利之光,他也沒個底。
之前初識宋棠音那個丫頭時,澹漪子汪象旭就說過她那顆內丹是極其罕見的“舍利子玲瓏內丹”,明明是內丹卻外放舍利之光。
吳逸見過這內丹的神奇,但見這金鼎山的隱隱靈光與宋棠音內丹所放出的光華並不一致,所以也拿不準。
這金鼎山難道寶物不止一件?
“白姑娘,這金鼎山傳聞裏不止有一件寶貝?”吳逸此時與白蓮衣停在了山道附近的一棵大樹旁的粗枝上,他轉頭向她詢問道。
“不知道,師傅生前也隻探聽過這金鼎山千餘年前的舊聞,對山裏的靈寶是什麽樣都來不及一探,更別說有幾件了,你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白蓮衣對吳逸這一問頗有些好奇。
吳逸道:“剛剛過去的那幾道人影,三個神霄宗的弟子,一個是法相宗的和尚,然後又來了一個儒生。他們三方人馬在那半山腰上,一個說這山上有道家靈寶,一個說這山上放舍利之光,最後來的那個讀書人,又說這上頭有什麽河圖洛書之象,各說各的,我估計這金鼎山會熱鬧的很。”
此時白蓮衣與他離著神霄宗陸恒雲所在之處還隔著好一段路程,但吳逸輕描淡寫所說的話卻是令她心中頓時驚濤翻湧,檀口微張。
剛到寶地,金鼎山上所蘊含的玄機已經遠超她想象。
河圖洛書是上古開創儒教的聖跡,南贍部洲凡有此象之地,多代表有上聖遺寶傳世。
而舍利之光自不待言,是佛門高僧修為凝縮的結晶,世間僧人隻要潛心佛法,就算八九十歲壽終圓寂,火花後也能得出舍利子,但那也隻是一身僧骨所留,終屬凡物。
若要能放出舍利之光,遠照山外,那除非是已經地,水,火,風,空五輪圓滿,甚至更高境地的高僧圓寂,才有可能。
這金鼎山傳聞的鎮嶽靈寶難道不止有道家之物?
而且,吳逸他片刻不離己身,全然沒看到他施法,是怎麽知道前方幾人談話的。
“公子聽到了他們談話?你有天耳通這等神通嗎?”她麵上難掩驚異。
吳逸否認道:“不會啊,不過我也有自己的法子。現在這山上是什麽都還不知道,不妨咱們也去跟著他們湊湊熱鬧?”
他通過身外身看到這幾人派別雖然不同,但似乎身上都沒有什麽妖邪之氣,既然如此,他們遮遮掩掩反而有些可疑。
反正大家都是衝著這個鎮嶽靈寶來的,又都是有名的宗門,老躲著萬一被察覺了,惹人起疑反而不好。
自己和白蓮衣又有隱氣珠護身,應該也能降低一些周圍的戒心。
白蓮衣也覺得有理,於是兩人踏著周邊樹叢,翻身縱躍,輕鬆自在地在林間穿行。
由於都沒有用術法神通,兩人腳踏樹枝,又沿著山壁疾走,借力疾縱的速度比奔馬也快不了多少,與一般武林人士和低階修士無異。
但好在不是沿著山間大道,而是直接攀山,少走了不少彎路,用不了一盞茶的時間,二人就離半山腰處漸漸近了。
“邵元世……”
陸恒雲見到這儒生落地,報上名時,心底裏也已經有了猜測,他問道:“你姓邵,邵雍邵康節是你什麽人?”
邵元世聞言恭敬朝虛空處拱手一禮,又向陸恒雲道:“正是門中高祖。”
陸恒雲本來還悠然自處的神態瞬間動容,心中一凜。
他的感覺沒錯,果然是邵家門人!
東秦國土廣大,前朝未有,也難得達到了三教並立的盛景。而三教之中除了佛道以外,剩下一個儒教,卻是相當特別。
儒教入世最深,門人最廣,但修行人相比較佛道兩家要少的多,敬天地卻不拜仙神,也不修燒丹煉藥,畫符朝聖之類。話雖如此,曆史上也有不少超凡入聖的聖人大家,借由參透易理,了悟天地,最終達到周遊八極,法用萬物,神氣不變的大宗師之境。
這當中,東秦國中原以西由大儒邵雍後人所建立的皇極西城,就是當今儒門一大家。
儒道兩教源頭都與易理淵源頗深,因此陸恒雲雖然也少和儒生打交道,但也聞得邵家大名。
他就是有天才之名也不敢怠慢,當即攏袖回禮道:“原來是皇極西城邵老先生後人,失敬,貧道陸恒雲見禮了。”
邵元世頷首應禮,執著羽扇又望向已經入定身體近乎於半透明狀態,融於周遭山石樹木的大顛和尚,他仍自閉目靜思,紋絲不動,對於邵元世的到來,全無反應。
“法相宗大顛和尚,六識精湛,以身感應萬物,果然名不虛傳。”他識得大顛和尚佛法精妙,也擊掌而歎。
陸恒雲客套完了,便恢複了他那副自信從容的神態,向邵元世問道:“邵兄,你剛剛說,是奉祖父之命,說這金鼎山有河圖洛書異象,特來尋寶?”
邵元世全不避諱,答道:“正是,祖父日算八卦,夜觀天象,不久前算到這金鼎山有河圖洛書之象顯世,說此地必有聖賢遺寶。”
陸恒雲嗬嗬笑道:“邵兄,恕我多言,剛剛這大顛和尚,就說這山上有舍利之光,如今你來了,又說有聖賢之寶。我神霄宗的前輩和別派的道友卻說這山上有道氣,這金鼎山上莫非真是什麽洞天福地,三教都有靈寶?”
邵元世不以為意,他知道此前也有一些修士光臨此山,傳言此處有道家之寶,但都一無所獲。正要接著說什麽,卻發現端坐入定的大顛和尚,終於睜開了眼睛,轉頭望向更高之處的山峰頂處:“上頭東北側之處,想來有些蹊蹺。”
聞得大顛和尚一言,陸恒雲與邵元會,也都停了口舌,各自將注意力放到了前方更遠處。
星夜之下,山峰聳立,陸恒雲指點額尖,雙目凝出精光,運起“天子望氣術”,按著大顛和尚說的方向遠望,但隻見山間峭壁,雲霧半掩,與來時路上所見山景沒有太大區別,看不出什麽異象。
看不出來……
這邊那大顛和尚也從打坐中站起了身。
陸恒雲雖然不信,但也不由得留了些心思,大顛和尚問道:“大師能感應到那地方有蹊蹺?”
大顛和尚眯著一雙細眼,笑道:“寶物雖然還沒得頭緒,但卻感應到了那邊的地裏,有些妖氣。”
“妖氣?”陸恒雲與邵元世俱都眉頭一動,顯然有些意外。
這裏也被妖怪盯上了?
大顛和尚仍是那副喜氣洋洋的笑容,並不解釋,就僧袍飄**,跌足而起,身子向著剛剛感應到的方向淩空躍去。
陸恒雲與兩位師弟交換了眼神,也足下運起縱地金光,一躍數丈,緊隨其後。
邵元世則是出於好奇,自然也不甘落於人後,羽扇輕揮,一道清風將他身子托起,飛縱而去。
幾人到達了大顛和尚所指,離山頂更近一些的目的地,那是山壁上多出來的一處斷崖。
金鼎山的山體怪石叢生,此處就像是山道一側橫長出來的一小塊空地,一整塊巨岩連著山體渾然天成,下方就是數百丈懸崖。
陸恒雲等人跟隨大顛和尚輕輕落腳時,也終於發現了,此處的與眾不同之處。
那地上躺著一副幾近銷蝕,不知多少年頭的骨架,被沙土掩埋了小半個身子。
陸恒雲在見到這副骨架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大顛和尚說的“妖氣”所指。
這副骨架即使殘缺已有部分被銷蝕,但依然能看出來身軀異常巨大,比虎豹,不,恐怕比一般的野象還要大一些,能看見的身軀部分目測下來,足有接近兩丈長。
骨架上的頭骨部分,是整副身子裏相對保存最完好的,依稀能看出來,長嘴與獠牙異常突出。
是虎豹一類的野獸?
而且,陸恒雲看見那骨架之上,尤其是頭骨部分的骨骼外表,仍然帶有一絲絲紫色的形似血管經絡一樣的東西殘留。
盡管極其微弱,已經幾乎與人無害,但這確實是妖氣殘留的證明。
“這是妖骨,恐怕是一隻生前入了妖道的山間野獸。”陸恒雲用他的降妖經驗當即如此判斷道。
大顛和尚哈哈道:“陸道長眼力過人,這妖獸死於此地想來有些時日,妖氣散去之餘,有些還滲入了地裏,這才被和尚我感應到。”
邵元世手執羽扇,思忖了片刻,便皺眉道:“這妖怪死得有些蹊蹺。”
“不錯,邵施主也看出來了?”大顛和尚報以讚賞的目光。
邵元世點點頭,正要開口,卻見大顛和尚笑著伸手攔阻。
隻見得大顛和尚又向旁邊通向山道的叢林中,朗聲喊道:“那邊的兩位施主,既然跟著到了,不妨現身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