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渤拉尼對自己的速度有絕對自信。

就算不變本相全力飛行,也有神通“雲程萬裏”,不需要多久,就能肆意遨遊西南二洲,自占山為王以來,還沒有遇到過能在速度上勝過他的對手,就連與之比肩的也沒有。

獅駝國那兩位哥哥武藝神通固然在自己之上,但要說這飛縱騰挪的本事,可是不如自己了。

此行暗中跟著金壁風,一路隱匿行蹤途中,也見到了這金鼎山異寶現世時發出的幾乎照映南贍部洲的神光。

抱著一覽聖跡的心態,蘇渤拉尼一直觀察著金壁風的行蹤,直到陷仙門被吳逸破陣而出,將金壁風震暈後,他才看見了吳逸手上那根橫掃百裏,所向披靡的鐵棒。

一見之下,頓為心折。

靈氣凜然,雲霞繞身,就光憑皮相而言,恐怕比自己大哥的寶刀還要更加厲害。

如此神兵,在這麽個小子手上顯然是暴殄天物了。

他輕身一縱,轉瞬就到了吳逸跟前,也就有了剛才那一番事情。

在見吳逸順著那一棒之勢,轉身飛走後,他自然不理會那禦車將軍如何,就要繼續縱上前去追上他。

蘇渤拉尼自負神速無雙,世上絕無抗手,看到吳逸逃走的背影,他一開始也沒有急著提速。

而當對方縱出數十裏外,漸漸被一股雲氣包裹時,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果然,眼見那小鬼被一股雲氣包裹,速度卻猛然提升了不知多少,一瞬之間,就直無數重山河,幾乎脫出蘇渤拉尼視線之外。

什麽情況?

他心下大驚,當即運起“雲程萬裏”神通,奮起直追,但這雲氣快得實在是蘇渤拉尼生平未見,他人身之下全力飛行,幾個呼吸間就縱出幾萬裏遠,才堪堪追上。

這小子看不出來,竟然還留著這一手遁逃之術!

正當蘇渤拉尼望見遠方飛速行進的雲頭,越來越近,心中出手之念頓起,挺戟欲上時,驟然之間,天色從蒼藍一片瞬被一股漆黑籠罩,不見日月,那前頭吳逸的雲氣,也竟如完全消失一般,遁入了這片無邊黑幕之中。

“這是……”

因為本能地察覺到這股異象不同尋常,疑有危險,蘇渤拉尼停了下來,果然,身前不遠處黑幕天穹之上,降下一個道人形象。

那道人頭戴紫金冠,鶴氅披身,發鬢與須髯雪白,麵貌卻是不顯蒼老,手執一柄白玉塵尾,立在雲端。

蘇渤拉尼見了這人袍袖迎風而動,氣勢非同凡俗,便收了戟,沉聲問道:“老道長是何方神聖?”

道人將大袖一攏,原本漆黑的天色也頓變光明,慢搖塵尾,悠悠道:“區區一介散人,自號與世同君,閣下也算是有道之靈,何必對一個孩子苦苦相逼,貧道路過時見他飛竄勝似逃命,這才救下了他。”

與世同君?

蘇渤拉尼聽得這個名號,麵具之下也是猛地呼吸一窒。

這老道士竟是與世同君?

那個傳聞中西牛賀洲的隱世地仙與世同君?

“傳聞說與世同君深居簡出,常人欲尋洞府而不可得,我往日在西牛賀洲來回不知幾回,都不曾遇見,怎麽今日如此碰巧?你認識這小子?”

蘇渤拉尼暗自思忖,他久聞與世同君的仙名,但又畢竟沒見過,世間又千真萬聖,雖然見此人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終究還是半信半疑,於是便道。

與世同君卷袖一擺,淡淡道:“我應故人之邀赴會,路上見南贍部洲方向有異寶之光現世,光耀萬裏,想來是靈寶遇主,後來就見你一路追殺這位年輕人而來,他氣力將盡,懷中還抱著一個人,我這才救他一救,有何不可?”

話到最後那幾個字時,方天戟的森森寒光已經照頭刺至,蘇渤拉尼身逾鬼魅,戟勢幾乎與身合一,化作一道銳光,突向與世同君。

他根本沒打算真的聽對方解釋。

寒光相逼,與世同君卻眉目如常,白玉塵尾拂塵輕**而起,雪絲輕若無物,卻遮架住了那一杆鋒銳難當的方天戟。

與世同君將拂塵一挽一挑,那杆方天戟本也有數千斤重,竟也隨之來回甩動,就連握著兵刃的蘇渤拉尼,也是被他這舉輕若重的一帶之下身形頓亂,不能自主。

任由蘇渤拉尼如何運使方天戟,都莫想劃破一縷拂塵輕絲,更談不上脫離被他拂塵牽引之勢。

拂塵連轉了幾圈,與世同君隻將手一抖,拂塵中根根銀絲即生烈風,蘇渤拉尼手上的方天戟陡然一震。

從至柔處中生處極剛極猛的力道,竟是硬硬生生將蘇渤拉尼手中緊握的方天戟給震得飛脫了手,飛出的方天戟化作銀光激射而出,直向遙遙群山之外,不見蹤影。

“你……”蘇渤拉尼忍著虎口酸疼,心中既驚且怒,麵具之下也不再掩飾情緒。

這老道還真有些手段!

與世同君收了拂塵,巋然不動:“舉止無禮,這下算是略施教訓。”

無論如何,這下寶貝是要不到了,蘇渤拉尼經過這一交手,他深切地體會到了,眼前這與世同君,自己絕非其敵。

就算不用現下這個人身,以妖身全力對敵,恐怕也不能占得便宜。

“與世同君,果然見麵更勝聞名啊,哼!”

蘇渤拉尼雖然被打飛了兵器,但嘴上仍是硬氣,撂下了這句話後,就將身一縱,一道金光撕破雲空,直直飛走。

與世同君見得餘光在天穹劃過的長長一道痕跡,蘇渤拉尼已飛得不見蹤影,他才回身輕駕雲霞,悠遊回行。

當吳逸從昏昏蒙蒙之際醒過來時,自己第一眼看見的,是一處陌生的床頂。

醒來之時,他渾身力軟筋麻,疲累感仍然遍布四肢,就連撐起身子都有些勉強,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張古素寬敞的大床屋內,四周桌椅俱全,有香草,銅爐,布置簡潔幹淨,還有幾分古樸氣息。

這又是什麽地方?看上去也不像自家的富貴山莊。

吳逸一坐起身,腦子稍微清醒了些,才想起,自己是在逃脫那個大鵬鳥的追殺途中,玄氣耗盡,暈倒過去的。

他摸了摸自己後頸處,手指一觸碰到發根處,一絲不同於普通毛發的奇妙觸感就精準的傳到了他手上。

毫發看來又變了回去,還好,看樣子用完不會因為自己暈了就丟失掉。

正當吳逸暗自鬆了一口氣時,忽然間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安靜司吏跟他說過,這毫毛每用一次過後,就要睡上那麽幾天。

現在自己醒了,那豈不是說明,已經過了好幾天?

“白姑娘!白姑娘!”清亮呼喊聲一下子傳出了房屋之外,吳逸心一下就慌了,自己縱飛之中暈了過去,她還暈著,萬一……

他掙紮著欲要起身下床,但身子一動,腳甚至都沒抬起,就又覺得體內玄氣一下子難以為繼,內裏空虛無力,一下子險些又躺下去。

這幾聲喊,同時也招來了人。

一個羽衣道童推門而入,見得**吳逸已經醒來,也微微一驚:“哦,你醒了啊,師父說的還真對。”

道童又往門外呼喊似要叫人,吳逸順勢望向那個門邊道童,這一望,鳳目金瞳就不由自主地開啟了。

這道童望上去不過十三四歲,但一身道氣,積藏於天靈之中,在那天靈之處,又有一點迥異於內丹的靈光微爍,吳逸以鳳目所見也看不清那裏頭究竟是什麽。

同時胸中又有一團異色玄氣凝聚,其玄氣的醇厚程度,甚至還要超過西河天宗掌教。

頂上三花已成,胸中五氣朝元,都是極精深的狀態,就單單層次而論,比起吳逸往日所遇見過的聚元境都隻高不低。

這小孩這麽厲害的?

“小道長,這兒是哪兒?我身邊的那位姑娘呢?”吳逸見著了活人,自然急忙相問。

那道童忙擺手示意,哈哈笑道:“停停停,先別忙著叫,這兒是萬壽山,剩下的等明月來了,你再問不遲。”

萬壽山?

吳逸略一琢磨,這名字似乎略顯耳熟。

他還沒琢磨多久,不多時,又有一位道童,與之前那個道童衣著同樣是羽衣道袍,芒鞋在腳,長相也是貌若孩童,眉清目秀。

兩道童站定麵帶微笑,向著**吳逸道:“此地是萬壽山火雲樓下附近的廂房,我等是與世同君門下仙童清風,明月。家師外出時救了你二人,家師吩咐,待你醒後,就把這件玉圭交於你。”

轟!

吳逸內心如遭雷震,當即驚得一口氣沒緩過來。

萬壽山火雲樓?清風明月?

他記得在寶象府,汪象旭曾和他說過,此世西牛賀洲有一個地仙與世同君,養育草還丹,人吃了能與天地同壽。

而他洞府所在,就是萬壽山。

好家夥,不光一下逃來了西牛賀洲,還被這個所謂的與世同君給救了?

他不會也是地仙之祖吧?吳逸悻悻想著,如果這個與世同君和百回本西遊的設定大致一樣,那可就算是真遇見高人了。

吳逸又瞧著這兩個同樣叫清風明月的仙童,咽了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兩位仙童貴庚啊?”

清風明月兩人一聽,相視而笑,道:“你小子看來有些眼力,我二人雖是家師門中最末,看上去年紀小,但也有一千二百餘歲了。”

連歲數都出奇一致,沒跑了。

吳逸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這有沒有人參果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