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您有能擔泰山的本事嗎?”

吳逸想到那春秋筆有泰山那麽重,又聽她說場上的人大概都沒有擔山的本事,他作為一個看過《西遊記》的,一說起擔山,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個肩扛峨眉,須彌兩座大山的猴子來。

他好奇自己這個師傅,能不能扛泰山?

“泰山啊,小時候不行,年紀稍長了些就可以了。怎麽?你覺得你師傅我做不到?”

吳逸又問道:“那要是先讓您扛著須彌,峨眉兩座大山,再扛泰山呢?”

聖尊師傅笑了:“真虧你想的出來,須彌,峨眉兩座佛門寶山,又加上泰山這一座群山之主,你是想壓死誰?”

“你就說你能不能扛吧?”

“我且這麽說吧,別說地上凡夫,就是天上諸神,有能移星換鬥,翻天覆地的,真遇了這須彌與峨眉,哪怕隻一座山,絕大多數神仙也扛不過來,能扛峨眉須彌兩座,那已是鳳毛麟角,天上地下,古今少有,要是三山齊上,哼哼,除非是成佛做祖,悟徹大道的,才有可能硬扛。你以為扛這幾座山就隻是扛山而已?太年輕了。”

能翻天覆地,移星換鬥,卻扛不動一座山?扛山又不止是扛山?啥意思?

這話說得吳逸不明所以,於是追問道:“成仙的能開山拔嶺,移星換鬥,應該都很容易吧,怎麽還沒有擔山的力氣?”

聖尊師傅卻是在他心底裏帶著三分不屑笑了一聲道:“嗬,那我問你,倘若真有一根一萬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擺在你眼前,你覺得你能拿的動嗎?”

“當然可……”

吳逸剛要反射性的回答,但他心底裏一激靈,卻是又硬生生將到嘴邊的剩下半截話收了下來。

的確,自己有了救命毫毛之後,按照心中所想變出的金箍棒倒是可以勉強運使,可是,他又記得,當時在金鼎山內部幻境裏,那出現的一根如意金箍棒,自己卻是無論使出多少力氣,都不能撼動分毫。

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重量,當時就擺在自己身前,可他雙手哪怕奮起全力,以按理來說遠超過十萬斤,甚至數十萬斤的力道加於其身,也未能動得。

這雖然是幻境中的一環,但直到現在,他也是不明其解。

“我……不知道。”

想到這一節,吳逸自信全消,用心聲弱弱地向師傅回了一句。

“不急,將來總會知道的,你現在才到哪兒啊,且看戲先。”聖尊師傅臥於雲氣托舉的榻上,嘴裏嗑著瓜子,不緊不慢地回道。

且回到瑤台之上,文明天王這一手春秋筆,神通驚四座,玉階之上,叫好讚喝之聲此起彼伏,三十六賓客之中大多數人都是鼓掌相和。

而剩下的,除了宋棠音這種嘴裏塞東西一刻沒停過的,當中就有一些披毛戴角,非人形象的妖王之眾。

比如狐阿七。

當他看到春秋筆現出山嶽一般的驚天之重時,一向端坐台上的他也目瞪如鈴,心驚膽戰。

難怪這文明天王有能稱霸一方的威名,這春秋筆一杆下來,有如重山相壓,等閑妖魔誰能扛得住?

如果真如那文明天王所言,春秋筆運到極處,甚至能比擬泰山之威,那恐怕就連大羅神仙也難以直攖其鋒。

狐阿七本以為自己那兩個外甥,就已經是修為超凡,異寶隨身,殊無對手,卻不想看見了這文明天王的春秋筆,又是神通奧妙,等閑難當。

這百兵大會的高手之多,還要在他的想象之外。

而且,能把春秋筆當成第一件寶貝展示出來的,這輦駕之中的不老婆婆更是深不可測。

本來還留了後手,打算倚仗來一睹芳容的,現在看,怕是要困難不少了。

該死。

醉紅袍陡從無邊重壓下躲開,一身冷汗間,從赤麵長須解回了原先的醉漢模樣,爽朗笑道:“哈哈哈哈,這杆筆果然神通無量,老夫我甘拜下風,甘拜下風啊!”

文明天王也執筆抱拳,端正回禮道:“承讓,英雄能拿得動春秋筆已是當世之傑,勝過世間道士禿驢不知多少,等大會結束後,不妨光臨玉架山,本王素來敬仰伏魔大帝忠義之名,定當好好款待。”

文明天王這話說得得體守禮,不卑不亢,但玉階之上,賓客之中一些人聽了當中某些字眼後,卻是不免暗暗皺眉。

“好說,老夫諢名醉紅袍,你那玉架山,老夫記下了,擔山的力氣老夫沒有,不過槍法,倒是可以論上那麽幾招!”

醉紅袍說完,戴回鬥笠,一個縱身便離了瑤台,飄回了玉階看台。

文明天王應承後,又轉身向空中輦駕中的不老婆婆禮道:“多謝婆婆信守然諾,放歸春秋筆。”

“願賭服輸,依約而行罷了,有什麽謝不謝的,請落座吧。”珠簾之後,不老婆婆輕柔之聲幽幽傳出。

文明天王謙恭拱手一禮,才轉身飛離瑤台。

他回於座上,長舒一口氣,朝著身邊一人點頭微微一笑:“此番能要回至寶,還是多虧了李兄啊。”

那人謙讓道:“哪裏,天王能集齊八駿,此天賜耳,與道符何幹?”

“莫要推辭,道符兄,我遍遊天下,苦尋八駿,隻剩那最後一駿時,還要多虧你割愛贈馬,方能集齊穆王八駿,有了這贈馬之緣,你我二人方能結識,此番你失了一馬,這百兵大會上,我盡己所能,也要助兄弟博得一件寶貝來。”

那人哈哈一笑,遞上一杯酒道:“來百兵大會,已是榮幸,得失與否,全看天意吧,道符盡力便是。”

瑤台再次空了出來,吳逸這會才發現,經過了剛剛那春秋筆落地的重壓後,瑤台之上那地麵卻仍是光潔無瑕,連半點重壓後的痕跡都看不到。一般來說如此小的筆帶著如此恐怖的重量落在地上時,勢必會地陷傾塌,就算是玉石鑄就的地麵,也難以保全完好。

可是,這瑤台地麵遠望過去竟然還是猶如鏡麵,別說破損了,連裂痕都看不到。

這地麵是有多硬啊!

第一件寶貝春秋筆,在顯露出神通之後,已回到文明天王手中,八駿圍繞的輦駕之內,不老婆婆又再度發話了。

“諸位,剛剛第一件寶物,是老身多年前駕輦遠遊,與這文明天王賭賽贏得的,如今也算物歸原主,第二件開始,就是老身尋得的無主之寶了,盤絲!”

“在!”

隨著這聲應和,輦駕側旁閃出一道青影,卻見一個青衣雲髻,薄紗覆麵的清冽女子,侍立於輦前。

“第二件寶物,由你來向諸位賓客展出。”

“是!”

青衣盤絲垂首接命,轉身步踏虛空,緩緩自輦駕前一步步走落瑤台。

是她啊……

吳逸才被那個黃衣服的盤絲接到這不久,就又看到了這位青衣服的盤絲,心想,這幾個盤絲姑娘,都是輪班製的嗎?

青衣盤絲步履翩翩,輕踏在瑤台之上,向著眾人道:“奉不老婆婆之命,向各位展出第二件靈寶。”

她手腕翻動,凝指念動咒訣,劍指凝出一寸長的靈光金芒,在空中連畫連勾,如筆運使,劃出了一道千回百轉的奇異圖紋之後,輕叱一聲:“起!”

隻見瑤台地上,金光乍現,從那金光之中,升起一團金色靈光,這靈光飄浮在青衣盤絲周圍,漸而顯出真容。

等到金光漸褪,顯出的,卻是一把通體鎏金的弩箭。

這弩箭不過一尺來長,狀似袖筒,弩機裝於其上,弩臂如隼鳥翅形,向內收斂,通體鎏金,光彩赫赫,弩臂與袖筒上都紋著形似卦爻一般的紋刻,又附著雲紋雕飾,一眼望去,同樣殊非凡物。

青衣盤絲展示道:“諸位,這是一件藏於袖裏的神弩,乃是不老婆婆於東海深澗之中所尋,渾身為金精所製,殺傷非凡。”

嗯?

吳逸瞧著這件小巧得似乎能裝在自己手臂上的所謂神弩,他的鳳目又一次動了。

這一次,他鳳目中所見的反應,還要熾烈許多,那弩箭之上,仿佛藏著一隻意欲展翅高飛的火鳥,光是用看的,他都覺得鳳目金瞳隱隱有些被刺得晃眼的感覺,險些不敢直視。

這弩什麽來頭?

“哦豁,小鬼,你要這弩不?”聖尊師傅在這時又發話了,這一次她口氣裏倒是不加掩飾的驚喜。

“您知道這神弩的來頭?”吳逸雖然現在還沒想要,但本著好奇,還是問了。

“知道啊,這弩的主人來頭可有些意思。”

“誰啊?”

“文始真人。”

“文始真人……”吳逸在心底裏念了一遍這幾個字,然後才道,“不認識,他哪位?”

聖尊師傅在裏頭翻了個白眼,一聲長歎:“唉,太上道祖過函穀關的事你知道嗎?文始真人就是那守關的尹喜,他蒙道祖點化成仙,這神弩就是太上道祖采煉金精從八卦爐裏煉出來的,想當年,你師傅我在爐裏也見過那麽一麵,時過境遷,卻不想流落人間,被這老婆娘得了。”

“哦,原來如此。”

吳逸聽了來曆恍然大悟,他的注意點卻在聖尊話裏的另一處地方:“這麽說,師傅您也被八卦爐煉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