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她老人家還能把整座山搬走?”
吳逸聽到紅綃說不老婆婆為避風頭,把大剝山洞府都給搬走了,想到此節不禁脫口而問。
紅綃道:“有道是‘遣泰山如芥子’,婆婆雖沒有遣動泰山的修為,但要遣動大剝山還是容易,你醒來時雖然沒有感覺,洞府其實早就不在原地了。”
原來不老婆婆這麽大法力,也還是遣不動泰山啊……
這麽說像銀角大王那樣遣動須彌,峨眉,泰山三座大山,的確是要比婆婆強了,也難怪她會說跑就跑。
吳逸不禁挑眉打趣道:“既然說了遣泰山如芥子,那婆婆卻遣不動泰山,這遣山法是有什麽講究嗎?”
紅綃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疑惑的樣子:“遣山法這種法術你學道時沒聽師門講過嗎?”
吳逸理所當然地搖頭:“就是講過,我也未必記得,我這人毛病不少,記性差就是一個。”
“懶便是懶了,還那麽多借口。”紅綃假嗔地白了他一眼,隨即口氣一變,耐心地解釋起來,“這遣山法和拘神咒異曲同工,天下山川,雖然外包重濁之形,但內裏卻包含天地精靈之氣,隻要通得咒法,感應靈氣,遣動山神,自然能搬動岩山。當然天下群山情況不一,所需要的咒法也不同,泰山那已是天下曆代皇威所聚,集天心人心於一體,若沒有一等一高明的咒法,也不能遣動。”
聽著紅綃解釋,吳逸也在琢磨著,遣山法這種玩意以前世所知的原著來看,是可以調來壓人的,不過對方若是也會遣山,那恐怕也壓不動,隻能比較誰的遣山法更高明,才能壓一頭。
這樣恐怕得通曉的就不隻是一種咒法了,吳逸一想到背這玩意麻煩,懶性一上來,就開始打消了學遣山法的念頭,於是就向紅綃問道:“那你呢?你也會遣山嗎?”
紅綃自然點頭:“會啊,不過隻能遣動一些百丈小山,像大剝山這樣有洞府山人居住的洞天福地,我就不會了。”
吳逸笑道:“百丈的山那也足夠大了,一塊小岩石都有好幾萬斤呢,若是遇了敵人調來一整座山壓下來,他能有多大力量能擋?”
紅綃吃吃地笑起來道:“拿山壓人的法子固然不錯,但對方又不是木頭,百丈高山寬不過十餘裏,山若壓來動靜那麽大一縱身禦風就能躲開,他若真有擔山的神力,那倒也不必打,輸的反而是你了。”
“有道理。”吳逸眉頭一挑,也頗為認同。
吃完了茶,等到身子暖了些,吳逸低頭看了一眼衣袍,驀然想到,自己不久前已經采了九陽泉水和靈芝草,如今就放在大剝山半山腰的洞府裏,現在又睡了一覺,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他身負與世同君的重任,要在六日之內返回萬壽山,把藥草泉水送給清風明月,溫養金擊子,不然時候一過,後果他可擔待不起。
吳逸雖然懶,但總還不喜歡爽約,尤其是地仙之祖的約,當即急問道:“對了,紅綃姑娘,從我入大剝山到現在,一共過了幾日?”
大剝山洞天之內終日沒有太陽,時間估計上他也拿不準,自然問紅綃比較穩妥。
紅綃掰著幾根蔥指,數了兩下,回道:“從你進來到現在,按太陰雲宮裏的時間算,應該差不多三天了,怎麽了?”
三天,算上進大剝山之前,還在顏家莊住了一晚,那就是還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吳逸剛好鬆了一口氣:“還好,還來得及。”
紅綃輕眨美目:“什麽來得及?”
吳逸笑道:“你都知道了,我之前在牢裏說過的,來大剝山是奉了師門之命,取些靈芝草和九陽泉的泉水回萬壽山,去溫養金擊子,時限定了六日,若是延誤了我可擔待不起。”
紅綃眼中光彩微黯,低下頭輕聲道:“你就那麽著急走嗎?”
吳逸看她神情變化,心中略想,也猜出了緣由所在,正要解釋。
忽而之間,紅葉居外一道聲音悠悠而起,不知從何而來,打斷了吳逸還未出口的話:“盤絲,半個時辰後帶那小子上天毓殿來。”
這聲音是不老婆婆。
……
……
天毓殿,是太陰雲宮之中正殿後方一排宮闕裏居中的一所宮殿,是不老婆婆的閑居書房之地。
半個時辰過去,吳逸在紅綃帶領下,縱起風來,一路穿廊過闕,看盡了瑞氣祥雲,瓊樓金瓦,來到天毓殿大門外等候。
然後吳逸就看到了一處不同於正殿那樣富麗輝煌,但也梁簷之間貴氣四溢的宮殿。
“天毓殿”三字高懸於玉匾之上,兩旁數根玉柱排列,渾如軍兵守衛,吳逸與紅綃立於殿外,也顯得渺小許多。
但這並不足以吸引吳逸的注意力。
他一到殿外,就被門前所見一下子吸引住了,開口驚聲道:“是你?”
正殿門前立著一個人,像是專程等候已久一般。
大剝山上吳逸認識的人不多,眼前所看到的這位,吳逸說不上認識,但他卻是見過的。
一個頭戴紗笠,素白羅裳的矮小身影,立在門前,手提了一盞藍幽幽的琉璃燈籠。
他一看就想起來了,這是牢裏那個給不老婆婆掌燈的小女孩。
吳逸上前拱手道:“前輩,又見麵了,我應婆婆傳喚而來。”
那小女孩鬥笠輕紗裏難見其容,但聲音同上次一樣嬌稚:“我知道,我奉婆婆命來這專程等候你來。”
“等我?”吳逸轉頭望了紅綃一眼,不解道,“能說說有何吩咐嗎?”
小女孩輕咳了兩聲,像是清嗓一般說道:“婆婆如今剛剛行功完畢,正在焚香沐浴更衣,她知道你會早到一些,特讓我給你在這給你清賬。”
“清賬?”
“正是。”
小女孩人雖小,但竟也起手流光,嬌細的手指向空輕拂,從虛空裏拿出了一卷紙狀來,紙張淩空垂直,立在了吳逸跟前。
這張紙書吳逸見過的,不老婆婆曾給他看過一次,這是記載了自己一共將幾件法寶欠在了不老婆婆這兒的憑據。
如今還剩下三件。
吳逸再細看,卻發現,那寫了三件寶貝的標注下麵,又多了幾行字。
“萬壽山弟子吳二,因念其有膽有識,為人心正誌誠,特庫中減此三項,一筆勾銷。”
落款處明顯留著空位,吳逸望著上頭的字,愣愣道:“婆婆答應一筆勾銷了?”
那女孩道:“當然,婆婆說一不二,你救了這小娃兒,又解了一場刀兵,功勞不小,隻要在這上頭簽了字,從此就不必擔驚受怕了。”
紅綃聽得那小女孩言語,眸中略有躲閃,頭也微微低了下來。
也不知是出於羞意,還是別的原因。
“小娃兒?”
吳逸從空中取了筆,聽了小女孩這話,也不禁笑道:“你叫她小娃兒?”
小女孩卻是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我跟隨不老婆婆已不知多少年,她們七人跟隨得晚,現下又不用像地牢裏那樣演戲,我叫她小娃兒有何不可?”
吳逸這時已刷刷寫上了名字,書寫完畢後,那一紙憑據當空燃起了一團綠火,眨眼間就將那張紙焚燒殆盡,連灰燼也沒留下。
正被這景象微微嚇了一下的吳逸,突然聽得身邊紅綃說道:“憑據既焚,就代表賬已銷了。你現下那幾樣法寶,如今已真正回歸原主,不必憂慮了。”
吳逸拿出如今還能拿出來的神雷符,鳳目一動,果然上頭原本的紫火印記也消失無蹤。
“多謝!”吳逸頓見幾樣寶物沒了拘束,心中也豁然開朗,朝著小女孩拱手相謝。
小女孩卻是收了筆,悠悠轉過身來,以背後對著吳逸二人,道:“一會兒見了婆婆再謝吧,她還有別的事吩咐呢。”
說罷,小女孩就像是整個身子沒入宮門一般,瞬時沒了蹤影。
這個小姑娘,神出鬼沒的……
吳逸瞧她如此神秘,總感覺不大像一般的貼身掌燈侍婢,又想起之前在牢裏初見她時,她說過什麽曾隨不老婆婆見過九次黃河變清,那年歲,叫紅綃小娃兒果然也不冤枉。
並沒有等太久,天毓殿的大門就緩緩敞開了。
不老婆婆的聲音從殿中深處傳來:“進來吧。”
聲音依舊縹緲空靈。
吳逸與紅綃步入殿中,他腳一踏入門檻,就踩在了一片不知什麽皮草鋪就的華麗地毯之上,一直延伸向裏。
天毓殿內裏並不像太陰雲宮的正殿那樣闊大非常,而是顯得就像是一間布置雅致,四周分布瑤花靈草,書畫瓷器的閣屋。
二人所在的前方,仍舊是立著一片珠簾帷幕,隔絕了不老婆婆與他們二人所站之地。
這感覺像極了人間的太後垂簾聽政召見臣子一般。
紅綃當即單膝下跪,低首拜道:“屬下拜見婆婆,人已帶到。”
吳逸不是婆婆的屬下自然也不跪,拱手行了一禮:“婆婆召見,還有什麽要事吩咐嗎?”
珠簾裏徹底遮住了不老婆婆此時在殿中另一頭的形容與姿態,她出聲威嚴雍容如故,緩緩問道:“小子,你為了救她,手筆不小啊,連剛得的神弩,都說送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