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又換上男裝,香痕略顯拘束,也有些不服氣,“那你說是為什麽。”

阿滿笑嘻嘻湊到薑念跟前,“那三位老板今日是被我們騙來的,自然心裏存著怨,姑娘也占下風。”

“若是看了圖冊,自然而然便要問價,這個當口,豈非壓價的好機會?”

她說著,很是得意地揚了揚麵龐,“所以姑娘點到為止,明日就算他們去何記看貨,心裏卻惦記著咱們這邊。”

“抓心撓肺地想,那圖冊上究竟還有什麽花樣,若跟旁人看上同一個,又該怎麽辦。”

薑念頗為讚許地點點頭,“果然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香痕明白了,卻轉而擔憂:“那咱們就這樣搶了何記的生意,被他們知道了怎麽辦?”

她們在這裏沒有根基,春熙巷的宅子是租的,裏頭除了韓欽赫,也就隻有她們三個女人。

而打聽何記的時候,聽說那位何老板早年辦過鏢局,在當地雖不說一手遮天,但也有名有姓。

說到這兒,阿滿不接話了,悄悄打量起薑念。

薑念與她對視一眼,悄然勾了唇角,“你放心,我自然留了退路。”

一進院裏就是亮的,聽見外頭動靜,韓欽赫推開主屋的門,連帶放出了屋裏的團子。

“水給你燒好了。”

近來天熱,薑念自打受過那一刀,倒沒有從前那般畏熱,隻是照舊每日都要沐浴。

今日一切順利,她心情頗佳,待他擱下水桶,摟住人便在麵上親了一口。

韓欽赫故意又說:“怎麽,耍流氓啊?”

“就耍你,你奈我何?”

他拖長一聲“嗯”似認真思索,隨後才道:“那沒辦法,清白被占,我隻能跟了你了。”

薑念摟著他又笑一陣,韓欽赫在她腰上輕推一把,“行了,水都要涼了。”

身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氣,男人專注地坐在她身前,又將乳白的膏體抹到她身上。

這舒痕的藥膏的確管用,最開始的一個月塗下來,薑念以為真能消去。

可最近一個月無論怎麽用,那道淺色的印痕就像個胎記,頑固地印在她身上,怎麽都不肯淡去了。

韓欽赫顯然也發現了,藥膏換過好幾回,甚至添了幾道工序。

“阿滿今天也很爭氣,我還怕她露餡呢,結果她很順利就把人帶來了。”

趁他專心給自己塗藥,薑念興致勃勃地說起今日的事,“他們起初不肯留下,見了我的貨,還問我圖冊在哪兒。”

“我說沒帶的時候,他們那個臉色呀……”回想起來,她沒忍住笑了聲。

新藥塗完需等上一陣再卸去,韓欽赫應一聲,同香痕問了一樣的事:“那你怎麽對付何記的老板?”

薑念仍舊賣關子,隻說:“有阿滿呢。”

男人仔細想了想,想到那位何老板有個女兒,十五六的年紀,雲英未嫁。

再看薑念,心中猜到幾分,便不過多追問。

薑念今日興奮得很,塗完藥不僅毫無困意,又推著人說:“今日盡顧說話了,那一桌菜我都沒怎麽動。”

韓欽赫會意,支起腦袋問:“下碗麵,怎麽樣?”

她瞬時亮了眼睛,“要加兩個蛋。”

說完就披了衣裳,跟著人起身。

她自己不愛下廚,覺得麻煩得很,卻格外愛看他動手。

水開下了麵條,他便在另一口鍋裏磕了個蛋,劈裏啪啦熱鬧得很。

薑念正看油花看得高興,忽然轉頭聽一陣,問他:“你有沒有,聽到叩門聲?”

韓欽赫正全神貫注盯著一鍋麵一鍋蛋,自然無暇分神,“聽錯了吧,大晚上的誰來?”

今日她把自己春熙巷的住址給了那三人,要他們下回作約,就來這裏傳話。

難不成是誰按捺不住,半夜就要來談了?

韓欽赫這邊走不開,她便對人說:“我去看看。”

“欸——”

雖知曉她機靈,韓欽赫還是難免擔憂,遠遠追一句:“你別輕易開門!”

薑念輕手輕腳穿過垂花門,透過門縫仔細看,發覺外頭隻有一個人才出聲問:“誰啊?”

門外人本都要走了,聽見聲連忙應:“請問這兒是林昭林老板的住處嗎?”

薑念對這個聲音有印象,是今日三人中最年輕的那位嚴老板,剛過而立之年,還問了她幾句和離的事。

尋了根木棍藏著門後,薑念攏了攏披著的衣裳,落栓給人開門。

又故作驚訝:“嚴老板,你怎麽來了?”

見是她親自開門,嚴陵先是一怔。

薑念便解釋:“我家過了點便放小廝去歇息,正好我起來吃個夜宵,才聽見你叩門的。”

嚴陵便說:“我也沒什麽大事,今日人多不好講。你的貨我看了,若是價錢合適,明日就算去了何記,還是要回來問你買的。”

薑念了然點頭。

但就這點事,講不講不都一樣。

“不過……”男人又開口,“咱們幾個人吧,鄭老板年紀大也最頑固,到時候我幫你勸勸他。”

“那便謝過你了。”

薑念瞧著他的模樣,多少品出幾分他的意圖。

顧自笑了一聲才道:“我灶台裏柴火還燃著,若沒旁的事,我就先進去了。”

夜色正濃,氣氛一時微妙難言。

薑念不再等他應聲,把手裏的提燈塞給他:“路上黑,您回去小心照著。”

隨後便闔上門,不等聽他再說什麽。

慢悠悠走回後廚,看見八仙桌上一碗熱騰騰的麵,薑念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真有人啊?”韓欽赫遞筷子給她。

她也不急著答,吃兩口墊墊肚子才說:“你先前也開過布莊,京都有個叫嚴陵的,你認得嗎?”

聽她說完來龍去脈,韓欽赫臉色並不好看。

尋個她嘴裏空著的當口,捏住她臉頰問:“這種人,你還把燈給他?”

“畢竟是我要跟他談生意,撕破臉總不好的。”

“那你幹脆把他叫進來,跟你一起吃宵夜好了。”

薑念沒忍住笑一聲,“那可不止是吃宵夜了。”

這嚴陵都敢夜半上門,擺明了是試探她行事的作風。

“唉……”薑念推開他的手,又低頭去喝湯,“寡婦門前是非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