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世界集大運之地。
在各地動**不安的時候,這裏既沒有受到天花疫情的肆虐,亦沒有受到戰爭的破壞,而是呈現著日新月異的新興氣象。
北京城不僅沒有受到歲月侵蝕,而是煥然一新。內城青石鋪就的路麵光滑如鏡,街道兩旁綠樹成蔭,花香四溢。
因為沒有擴建外城,所以內需的土地是寸土寸金,而且這些年的價格一直在持續走高。
原本內城房屋破舊的人家都紛紛變了樣,他們或賺錢翻新了自家宅子,或高價賣出搬出城郊居住。
現在內城處處都是各種特色的古建築風格宅子,這裏處處充斥著東方元素,各國使團來到這裏哪怕光是瞎悠都能讓他們目不暇接。
由於居民的收入維持走高,不僅推動了京城的消費市場,而且讓這裏的商業氣氛越來越濃厚,甚至不輸江南的一線城市。
特別是那些商鋪裝潢是越來越舍得花錢,今天最豪華的酒樓在城東,明天最豪華酒樓的頭銜可能就落到了城北。
其實變化最大的是外城,在朝廷明確修建京津鐵路後,大家都知道“北京不向南”,很多產業紛紛向東靠攏。
據工部衙門知情人士透露,在京津鐵道的規劃中,將來的北京火車站會落在東郊,所以東郊的土地價格水漲船高。
當年錢員外在城郊囤地,原本賭的是朝廷修建外城,從而滿足人口的居住需要。
雖然現在朝廷早已經明顯放棄了修建外城,但現在大家對大明軍隊的信心越來越足,亦有大量的百姓在城郊居住,導致地價同樣是飛漲,而錢員外的投資已經帶回了十倍的回報。
當然,這得益於朱祐樘所提出的城市新規劃,將東郊劃出棋盤般的一大片區域,在其中修建一條條寬裕的水泥路。
若說內城是古風建設的基調,那麽東郊新區則是呈現著現代化元素,一棟棟兩層磚樓拔地而起,已經成為很多百姓的首選風格。
跟有錢人所追求的雅致不同,普通人家隻要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行,所以更能利用土地的樓房成為了普通人的經濟之選。
雖然不斷冒起來的樓房,亦是默默地拉動著大明經濟發展,但不可避免地消耗著生鐵。
生鐵,已經成為整個王朝最急切需要的物資。
好在大明王朝擁有諸多鐵礦,而海外的藩屬亦是不停進貢生鐵,甚至占城國舉一國之力為大明開采鐵礦。
當然,這些生鐵隻能說僅僅夠用,而大明王朝想要一直這般建築下去,那麽還需要從其他地方弄來大量的生鐵。
目前京城最浩大的工程自然是京津鐵路,這條兩百多公裏的鐵路從北京城延伸到天津港,將是大明王朝崛起的標誌性工程。
大明的財政預計超過一千萬銀元,雖然大部分成本是采購鐵礦石,但一部分是工人的薪水和夥食,這些錢亦是慢慢流向各行各業中。
以畜牧業為例,由於越來越多的人員參與京津鐵路建設,所以每日都需要大量的肉食,而這同樣帶動了畜牧主的收入。
好在大明已經在居庸關建立了國字號養殖基地,加上又從北元、朵顏三衛和海西女真四部那裏建立了羊肉貿易。
雖然現在大明仍是以入仕為第一要務,但隨著百業興盛,越來越多的人家都願意讓他們投入這種生產建設中。
特別是現在最為吃香的建築師,不僅擁有國子監監生的功名,而且還能夠掛職在工部下麵,將來甚至可以成為工部的官員。
在工部官員最新的規劃中,工部左侍郎將來要求是工程學院出身為主,這給原本火熱的學院再添了一把火。
至於成功進入內閣的前任工部尚書賈俊,更是讓大家意識到皇帝對工部的重要,對工程人才的特別關照。
大明王朝如此火熱的工程建設,既有朝廷在背後默默推動,亦有如今全國百姓的那股熱情,甚至已經形成一股建設浪潮。
正是如此,在以建設為基調的帶動下,北京內城的建築物保持著古色古香,但城東新區已經彌漫著現代化的氣息。
西苑,養心殿。
這裏已經成為當之無愧的帝國中樞,每日都會有官員出入這裏,無一人不是因能夠到來這裏而感到竊喜。
朱祐樘在慢慢糾正自己的脾氣後,對任何事情都保持著絕對的理性,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十分優秀的帝王。
麵對兩京十三省的事務,如今處理起來已經是得心應手,而底下的官員明顯是變得越來越能幹,亦出現一些敢於擔責的官員。
以前的官員都是能推則推,都是通過揣測上意才去應付,但經過幾次清洗後,讓他們亦是意識到平庸在這個王朝不可能會得到重用。
針對南流江的貪汙案已經有了明確的調查結果,在看到劉政涉案其中的時候,朱祐樘不由得黯然一歎。
即便再如何廉潔的官員恐怕僅僅隻是一時的,一旦將他們下放地方大權獨攬,卻是難免會因此而迷失自我。
朱祐樘知道想要杜絕貪墨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自己絕不會跟貪汙官員集團妥協,發現一幫必定要清理一幫。
以前都在稱頌張居正起用貪官殷正茂,從而成功剿滅了廣西的瑤族叛亂,但在自己這裏必定是貪者必誅之。
朱祐樘相信華夏不缺少人才,而事情證明現在的人才是越來越多,卻是根本不需要向貪得無厭之人妥協。
“陛下,諸位大人已經到了!”劉瑾從外麵進來,彈掉身上的雪花後,上前小心翼翼地匯報道。
朱祐樘將手中的筆放下,隻是臉上顯得十分的難看。
劉瑾見狀,急忙跟上替朱祐樘擋風。
禦書房,這裏同樣已經開始供暖。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這裏恭候的尹直等重臣紛紛跪下,顯得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並沒有上閣樓,而是十分罕見地坐到禦門房的龍椅上,然後將一份奏疏憤怒地擲下道:“你們有些人恐怕還蒙在鼓裏,都瞧一瞧吧!”
“遵旨!”
尹直第一個反應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起奏疏進行瀏覽,隻是內容其實已經知曉,僅是一眼便進行傳遞。
這份奏疏在這幫重臣中傳遞,每個人看過內容後,臉上都顯得十分的凝重,特別禮部尚書尹直更是慚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都是帝國的最高決策者之一,受到世人的敬仰,更是無數人所奮鬥的目標。隻是此刻,卻是乖乖地跪著。
朱祐樘看著傳遞得差不多,這才慢慢地開口:“你們都是國之棟梁,結果無一人能洞悉一個女人的陰謀,你們對得起朕嗎?”
此話一出,整個禦書房的氣溫驟降幾度。
“臣等罪該萬死!”跪在地上的內閣首輔尹直等重臣知道朱祐樘正處在氣頭上,亦是十分自責地認罪道。
朱祐樘的氣並沒有消,卻是恨恨地道:“現在少說這些無用的,朕聽你們安排北妃省親,結果現在呢?”
因滿都海病重,加上大明方麵有著別樣的政治目的,所以大家一致同意滿都海的請求,讓北妃回去省親。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滿都海所設下的陰謀。
滿都海在接待北妃的審親團後,便將北妃伊錫克一行人扣了下來,關鍵此次北妃伊錫克將皇子朱厚炫一起帶了過去。
如果僅僅是北妃落到滿都海手裏還好,畢竟一個母親不太可能以女兒性命要挾大明,但皇子朱厚炫便難說了。
這……
戶部尚書何琮忍不住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朱祐樘,心裏不由得一陣泛苦。
雖然他們這幫人確實是一致支持北妃回去省親,但當時皇帝明顯亦是拍板同意,加上最初的議題可不包括皇子朱厚炫一起前往。
隻是現在事情出了差錯,皇帝卻要將全部過錯推給了他們。
不過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終究是要承擔全部責任。畢竟皇子加入省親隊伍是禮部尚書張長升進行推動,而他們亦是陷於掌握北元的政局的**,從而落入了那個女人所布置的圈套之中。
“陛下,請以龍體為重,一切皆是臣的過錯,請陛下嚴懲!”禮部尚書張升爬了幾步,向著朱祐樘鄭重認錯道。
雖然他的本意是為了大明的利益,亦是出自皇帝的孝名考量,所以才會推動北妃省親,但這都不能是借口。
何況,麵對蒙古使者請求北妃想將兒子帶去見外婆最後一麵,他亦是同樣幫著掃清阻礙,這才導致現在的局麵。
若真要論第一責任人的話,那麽他這位受陛下倚重的禮部尚書無疑是第一責任人,亦是害得皇子朱厚炫落入滿都海之手的罪魁禍首。
朱祐樘知道張升不可能是蒙古的奸細,卻是大手一揮地道:“朕不需要你們認罪,朕需要拯救皇子的方略,亦是今日最高會議的唯一議題!”
“臣等遵旨!”內閣首輔尹直等人暗自鬆了一口氣,便是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沒有在下麵繼續呆著,而是起身離開了龍椅,沿著旁邊的樓梯上了閣樓。
雖然他很不喜歡這個局麵,但如今自己老婆兒子都落到滿都海手裏,那麽隻能是想要一個穩妥的解決方法。
不論是出兵作戰,還是進行交換,自己都必須讓北妃帶著兒子從蒙古順利歸來。
當朱祐樘上了閣樓後,大家這裏紛紛坐回自己的座椅上,每個重臣此刻都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倒不怪皇帝會如此生氣,皇帝之前這般信任他們,結果竟然中了滿都海的計,讓北妃和皇子都落入了滿都海之手。
兵部尚書劉宣麵對眾重臣,率先進行發言道:“北妃和皇子事關大明的顏麵,今北元出爾反爾,藐視我朝天威。老夫以為當即刻興兵征討北元,勢必將北妃和皇子救回來!”
這……
工部尚書陳坤等官員紛紛扭頭望向劉宣,眼睛顯得頗為複雜。
按說,他們現在征討北元確實是一種方法,但現在為了北妃和皇子便興兵,卻是顯得過去勞師動眾。
不論是東海總督府打四國島,還是派遣王震東突襲琉球國,這兩個地方都像是一個固定的靶子呆在那裏。
隻是北元是遊牧民族,且不說他們居無定所,一旦大明大軍真將他們打狠了,他們便會舉部遠遁大漠。
可不能小瞧蒙古,真正蒙古的疆土有大半個明朝的麵積大。
即便富庶的程度是天壤之別,但他真的北遁的話,幾乎是要在大半個華夏的土地尋找他們,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偏偏地,現在誰都知道皇帝正處在氣頭之上,若是貿然反對這個符合皇帝心思的征討方案,沒準怒火會燒到自己的身上。
咦?
劉瑾跟隨朱祐樘上了閣樓,隻是站在扶欄前發現下麵的重臣竟然突然鴉雀無聲。
都察院左都禦史萬翼秉承著都察院的傳統,僅僅帶著一雙眼睛過來,結果發現這幫重臣如此沉默,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得益於自己老爹多年的教誨,他擁有很高的政治才能,自然知曉現在這幫重臣有著明哲保身的味道。
隻是現在大明僅僅為了北妃和皇子拉開這麽大一場戰事,其實是十分不劃算的,除非大明啟動吞並北元計劃。
咳……
正是這時,一個咳嗽聲打破了沉默。
農業部尚書劉忠等重臣紛紛望過去,眼睛忍不住閃過一抹驚訝。
“老夫說兩句吧!”幾乎從不開口的王越站了出來,而後十分認真地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滿都海設計軟禁北妃和皇子,但在京城為質的小王子已經證實是滿都海和達延汗所出,此事豈不怪哉?”
雖然大明皇子朱厚炫落到滿都海的手裏,但滿都海早些年出於安全考慮,亦是將小王子送到京師為質。
原本蒙古的使臣此次亦是希望將小王子一並帶回,但大明方麵以小王子人身安全為由,最後才采用外孫朱厚炫這個折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