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灘血已經開始發黑,應該是已經流了很長時間了,而且這麽多的血,那人肯定活不成了。

孔氏在看到那灘血的時候,就已經呆在了原地,她不敢上前,她怕看到的是兩個孩子的屍體,她怕看到她的家人再失去一個。

半晌,她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前,隻是一眼,眼淚便從眼眶中噴薄而出,她的婆母雙眼緊閉地躺在牛車上,心口還有一個血窟窿,一隻手緊握,像是在臨死前想要抓緊什麽東西。

她的婆母死了,她的家人又少了一個。

那孩子呢?

強忍著悲痛的心,孔氏繼續往前尋找,她昨天告訴振兒,帶著妹妹找個地方躲起來,振兒那麽聰明,一定能藏好的。

她現在要去找他,不能讓他等急了,萍兒怕黑,這一晚上肯定嚇壞了,她得趕緊找到他們。

郊外的路不平,孔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著,不管是遇到高一些的草叢還是稍微大一點的溝,她都要仔細翻找看看。

“振兒,萍兒,你們在哪?別怕,娘親來找你們了。”孔氏找了很久,衣服已經被路邊的荊棘劃破了,鞋上也都沾滿了泥,手上滿是野草劃傷的痕跡。

但她不敢停下,她怕她的孩子在某處等著她,她不能停下來。

直到後來於向都看不下去了,攔著她,“我們要不要回去找找,孩子跑不了這麽遠的,說不定就在附近。”

這一句話提醒了孔氏,對啊,兩個孩子年齡還小,就算逃跑也沒那麽大的精力,可能就在附近。

孔氏將裙擺係起,跑向牛車附近,開始仔細尋找。

寂靜的郊外,她的心跳心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她看到了一隻粉紅色的小鞋,她認得那隻鞋,是萍兒的。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這鞋子定是萍兒跑時不小心掉落的。

她得趕緊將鞋撿起來,等會兒給萍兒穿上,小孩子光腳時間久了是會生病的。

彎腰撿鞋的同時,她看到雜草邊有一隻小腳,腳底還有泥,主要是腳踝上還有一個心型的紅色胎記。

萍兒的腳踝上也有一個。

這孩子,怎麽能躺在地上睡覺呢,孔氏在心中責怪。

地上多涼啊。

你看你身上都凍涼了吧,娘帶你回家睡,孔氏小心翼翼地將雜草撥開,盡量不讓雜草傷到萍兒的皮膚。

萍兒平時最嬌嫩了,要是劃傷了,肯定又要哭鬧半天的。

她逼著自己不去看萍兒身上的那處傷口。

好像不去看,萍兒就沒事,好像不去看,萍兒就隻是睡著了。

“孔娘子……”於向看著孔氏的神態欲言又止。

他想上前提醒,但孔氏看向他的眼神讓他閉了嘴,感覺就像隻要他說出萍兒已經死了幾個字,孔氏就能上來撕了他。

“萍兒,娘帶你去找哥哥。”孔氏小心翼翼將萍兒抱在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然後繼續在周圍尋找著。

萍兒既然在這,那振兒肯定在不遠的地方,她肯定也能找到的。

因為一隻手抱著女兒,孔氏隻能用另一隻手扒開草叢,不斷翻看。

“振兒,你在哪兒,娘找到妹妹了,你在哪?”孔氏的聲音中有了顫抖。

因為她好像看到振兒了,躺在另一個草叢中。

“振兒,你怎麽也在這睡覺呢?”孔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多涼啊。”

孔氏想用另一隻手抱起兒子,可觸碰到身體的一瞬間,她的身子一顫,心頭湧上巨大的狂喜。

振兒的身體是熱的!

他還活著!

“振兒,振兒。”孔氏急忙將兒子全身檢查了一遍,有些地方有淤青,但沒有致命傷。

振兒真的還活著。

“於大哥,麻煩您救救振兒,麻煩您帶他去醫館。”孔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於向哀求。

“那你呢?”

“我,我給萍兒和婆母找個溫暖的地方,讓她們好好睡一覺。”孔氏眼淚不止,不斷用手摩挲著萍兒的麵龐。

她的萍兒怕冷,得找個能照見陽光的地方。

“那我先去,你事情結束後來城裏找我。”於向將安振背在身上,往城裏大步走去。

……

城中玉闌堂,於向將安振放在大夫麵前。

“大夫,你看看這孩子怎麽樣了。”

於向雖然嘴上關心著,但神情卻是平常,沒有一點緊張的樣子。

大夫將手搭在安振的脈上,過了一會兒說道:“沒啥大事,孩子就是嚇到了,回去養幾天就好了。”

“那他怎麽還不醒呢?”

“受了驚嚇,內裏交瘁,又是個孩子,還需要休息休息,大概兩三個時辰後就會醒了。”大夫揮了揮手,直接讓下一位患者上前。

於向聽見安振沒事,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昨天他交代,讓人隻殺一個孩子就夠了,既然女孩兒已經死了,那男孩兒肯定就沒事。

若是兩個孩子都死了,孔氏經受這麽大的打擊,說不定會跟著一起去。

隻死一個,不僅能增添她的仇恨,還能讓她有動力活下來,繼而跟祝月朗作對。

這主意是二小姐想的,二小姐可真是聰明。

於向這會兒需要做的就是將孔氏的仇恨激發到最大,最好能帶她去報官,狀告那祝月朗。

等孔氏跌跌撞撞找過來時,安振已經蘇醒了。

看到自己娘親的一瞬間,安振一下子抱住了孔氏。

“娘!”接著便是號啕大哭。

這一聲娘讓孔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哎,哎,好孩子,娘在,娘在。”

“娘,我沒保護好妹妹。”安振幾乎是嘶吼著說出這句話。“妹妹她被黑衣人抓走了。”

孔氏抱著安振不知道該說什麽,萍兒其實已經……

“孔娘子,我從剛剛就想問,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麽?怎麽會成這個樣子?”於向在旁邊問道。

孔氏聽了這個問話,將懷中的安振放了下來,眼中全是恨意。

“是陸家的二奶奶,祝月朗!是她!是她派人殺了我的孩子!”孔氏眼睛看向陸府的方向,於向絲毫不懷疑,若是她現在手中有把刀,她一定會殺向陸府。

“你怎麽知道是祝月朗派人殺的你們?”

於向心中暗喜,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他花太多的力氣,就能讓對方完成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