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黎驊便心領神會,高聲吩咐道:“速去,將春家餘下之人,一一請來,不得有誤。”

言畢,門外守候的護衛們應聲而動,一隊人馬立刻在春府行動開來。

春越校聞言,心中五味雜陳,酸澀道:“陛下待你可真不薄。”

季春和輕抿一口從宮裏帶出來的茶,眸光深邃,緩緩言道:“父親尚在人世,豈非正說明,陛下之於我,尚有保留,未及至寵。”

此言一出,春越校頓時怒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杯盞微顫,他厲聲斥道:“你此言何意?莫非真有那等忤逆之心,還想弑父不成?”

季春和置若罔聞,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語調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父親還是省些力氣為好,日後自會見證,我是否真有那等不孝之舉。”

“大逆不道!你若真想撕破臉,也別怪為父上朝參你一個不孝不悌之罪,看陛下還如何寵幸你!”

季春和斜睨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戲謔的笑意,輕聲道:“父親不是以為我是因為是您的女兒,陛下才喜歡我的吧?”

越校聞言,氣極反笑,身軀不由自主地後仰,胸膛起伏間,一股鬱氣凝於喉頭,竟是半晌未能言語。

正當他欲尋詞反駁之際,季春和的聲音再次悠然響起,帶著幾分不經意的刺痛:“您心中所想,我亦能略知一二。若真有那般如意算盤,隻怕您更樂意將府中另一位千金,推至那九五之尊的身旁。哎,瞧我這記性,竟是忘了,我那可憐的妹妹,此刻還在守寡呢。”

春魏欣和春母等人剛被護衛強製帶到這裏,就聽到了季春和出言不遜的聲音。

春魏欣怒火中燒,“大姐姐給陳國人當了幾年女人莫非真的被那異鄉的浮華迷了心智,竟將楚國的溫文爾雅、禮教之邦的風範拋諸腦後?如今,竟是連最基本的人倫綱常也不顧,要學那陳國的**不羈,甘願自降身份,與禽獸為伍了嗎?”

言語間,春魏欣的語氣愈發尖銳,“聽說陳國確有那等荒誕不經之風俗,竟以觀賞牲畜**為樂,以致民風日下,禮崩樂壞。大姐姐,你怎麽一朝離鄉,竟也沾染了這等汙濁之氣,學會了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季春和對於春魏欣那尖酸刻薄的話語,並未顯露出絲毫慍色,對待這些嘴很臭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閉嘴。無需任何暗示,黎驊便已心領神會,身形一動,猶如秋風掃落葉般,幾記清脆的巴掌聲驟然響起,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春魏欣的臉上。

春魏欣踉蹌幾步,終是支撐不住,重重跌倒在地,嘴角滲出殷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震驚。她還未來得及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神,春夫人已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前去,淚水簌簌而下,心疼地摟住了女兒,哭聲淒切。

春越校目睹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屋外森嚴的護衛身影更是讓他心生煩躁。他眉頭緊鎖,聲音中帶著幾分壓抑的怒意:“夠了!都別哭了,魏欣,你給我立刻站起來!”話語間,既有對眼前混亂的不滿,也透露出對家族顏麵受損的無奈與憤怒。

春魏欣抽抽噎噎地從地上爬起來,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嘴角的疼痛讓她難以開口。她憤恨著盯著季春和,眼睛都要冒出火來。

自幼年起,春府之內,她便是眾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從未有人敢如此待她,更遑論眼前這位出身卑微的庶女。往昔時光裏,她對待季春和,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家族之中,無人敢置喙半句。畢竟,在眾人眼中,季春和不過是那個卑微女子所生的女兒,若非機緣巧合,攀附上了她的父親,恐怕早已沉淪於市井的泥濘之中,哪能有今日這番光景?

春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她看著女兒被抽出血的嘴角,隻覺得痛苦。

季春和緩緩起身,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掃視著堂下靜默佇立的眾人,聲音沉穩而有力:“諸位既已齊聚一堂,那麽,就讓我們來細細清算一番過往的賬目吧。”

言罷,她輕啟朱唇,吐出二字:“賜座。”

“賜座。”

在自己家被她賜座,他們麵麵相覷,心中五味雜陳,卻也不得不強壓下心中的波瀾,依言就座。

春越校望著季春和那一副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的怒意如同被點燃的幹柴,熊熊燃燒。

“你想算什麽?”春越校見她如此張狂,心中惱怒,卻也不願意失了大家長的體麵,於是施施然問道。

“自然是算一算恩怨了。”

黎驊悠然跨前一步,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輕啟朱唇:“此番提及之事,與數日之前,城門之下國子監學子聚眾鬧事有關。”

聞言,春豁回眼珠一轉,隨即,他緩緩垂下眼簾,遮掩住了心中翻湧的思緒。

而春越校則是麵色一沉,胡須微微顫動,仿佛每一根都在訴說著他的不滿與不屑。他猛地一哼,“我看你是擺架子擺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國子監的事與我們家有什麽關係?”

黎驊嘴角勾起一抹溫文爾雅的笑意,輕聲道:“春大人,請您稍安勿躁,容我細細道來,一切自有分曉。”

話音未落,春豁回卻忽地捂住腹部,眉頭微蹙,麵上浮現出一抹痛楚之色,故作艱難地開口:“父親,孩兒突感腹中不適,恐怕需先行告退,還望父親體諒。”

春越校目光溫和地落在自己這個才情與品行皆令他頗為滿意的兒子身上,輕輕頷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吧,身體要緊。”

春豁回聞言,心中暗自鬆了口氣,正欲借著這股子“東風”溜之大吉,卻不料剛邁出幾步,門外便橫刀而立,幾位護衛神色嚴峻,將他的去路牢牢封死。

黎驊見狀,眸光微閃,笑容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春少爺暫且忍耐一下,這件事與你有關。”

“人有三急,還望姐姐大人大量,略作通融。”春豁回討好著朝著季春和笑道。

春魏欣看他笑成那樣,捂著緩和了的嘴角說道:“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去討好別人。”

春夫人也看著春豁回,眼神中流露出不滿。這個兒子不是她親生,就算是在她身邊養了幾年,還是這般上不得台麵。

季春和也看著這個弟弟,想起了他初入春府的時候。

那時候她與薑景策關係日益親密,春府的人也不再為難她。春夫人雖然不喜歡她,可也不能在將怒火發泄到她這個破壞她純潔無瑕的愛情的人身上。可就在這時,春越校養在外麵的外室竟領著十三歲大的兒子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