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田竹茹像是達成了一種默契。

不管我們幹什麽,都會拉上謝花。

中午大課間,也忘了什麽原因,教室裏隻剩下了我和謝花。

我還在因為一道題目和薑靜遠力爭,說是力爭,更確切地說是我厚著臉皮的一次又一次的詢問。

那是一道不算太難的題,隻是我沒想到,我的基礎能有那麽差,差到每一個步驟牽扯到的小知識點,都需要薑靜遠仔細給我講一遍,一道不算太難的題,有時候可能就要花上將近二十分鍾的時間。

而薑靜遠的語氣,卻從一而終的耐心,且溫柔,他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很笨啊,哥。”我在心裏小聲詢問道,手指局促不安地攪在一起。

我記得不知是第幾次,當我原先的數學老師看到我隻有二十幾分的數學卷子時,一如既往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時,我所有的老師似乎都在勸我離開那間教室,去我應該去的地方,我知道她們是為我好,隻是那時偏執的我隻是執拗的忽略這些本帶著善意的勸說,然後一頭紮進本不屬於我的那片天地。否定和嘲笑的聲音開始撲麵向我湧來。

我以為我會習慣否定,因為我早就學會在一次次否定中假裝毫不在意地路過,可當如今我向薑靜遠問起這句話時,我還是會緊張,害怕。

害怕聽到薑靜遠對我的“肯定”,因為我會覺得那是他想安慰我才說出的話,更害怕聽到薑靜遠對這個問題的肯定,即使我知道,溫柔的他根本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到底想聽到什麽?

我怕每一次說出口的詢問,但每次還是都會去詢問。

而就在我惴惴不安時,我卻聽到了薑靜遠一聲輕輕的歎息。氣息像是直接打在了我的心口上,我頓時一愣。

“佳佳。”他的語氣滿是心疼,喊出這兩個字時,我整個人隨之一恍。

“怎麽了?”我在心裏小聲詢問。

他淺笑一聲,再次輕輕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徐徐而來,“這些年,在不適合自己的環境裏還能做到這樣,很辛苦吧。”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他這句話,隻是愣愣地坐在那裏。

薑靜遠似乎是被我的樣子逗笑了,溫柔的笑聲從耳機裏傳來,“我是不如你的,如果我能有你這種毅力,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我很敬佩你,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而我隻不過是經曆了你的十分之一,就……”他說著情緒像是有些哽咽,便停了下來,等再次開口,語氣便輕鬆了不少,而話題也是換了另一個“不過能遇到你,也是我一種意想不到的收獲。”

薑靜遠這一番話說得讓我完全不知道該去如何應對。拿著筆的手開始慌亂地在本子上畫著,剛才那道題的思路也因此不知道跑去了什麽地方。

照薑靜遠這麽說,他之前肯定是經曆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之前還在思考薑靜遠是從哪裏來,如今我漸漸的有些猜測。

薑靜遠之前可能和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他或許是發生了像小說裏那樣的意外,靈魂暫時寄居到了我的耳機上。

就在這時,我感覺有人輕輕戳了戳我。

我轉頭,還沒反應過來,隻感覺有人往我臂彎裏塞了一張紙。

是謝花。

紙上隻有一句話。

——一周後,搬出那個宿舍,如果這次你還不搬,這次我不會跟你客氣。

她還沒放棄。

我笑著將那張紙撕碎,扔進了前麵的垃圾桶裏,想起下課時田竹茹的囑咐,轉身看了眼牆上的時間。

還有五分鍾上課。

我將書合上,撕掉紙的一角,在上麵寫了一句話後塞給謝花,然後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拽出了教室。

紙上寫著——知道了知道了,一周後的事一周後再說,現在先去上體育課,田竹茹可囑咐我了,一定要把你帶到操場。

“你還記得田竹茹之前告訴你的那些事嗎?”耳機裏薑靜遠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看似正一心一意地拖著謝花往操場上走,實則已經開始在心裏詢問薑靜遠:“田竹茹說了很多,你說具體哪一件?”

“她說除了高一,謝花從來沒有去上過體育課。”

我一怔,握著謝花胳膊的手也因此加大了力氣。

我知道薑靜遠什麽意思。

我問過田竹茹,謝花是住校生,一般出不了學校,更別提在校外有什麽兼職,她有貧困補助,以及現在田竹茹又去教導主任那裏,在學校食堂給她報了一個勤工助學的崗位,一個月五百塊錢還管飯,當然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告訴謝花。

缺課一兩節還可以理解,但從未去過,隻能說有什麽事絆住了謝花的腳步。

我害怕謝花察覺出異樣,隻能控製著手上的力氣,心裏早已是忍不住,罵出了一句我從未說過的話,“畜生!”

……

這是本學期的第一節體育課。

考慮到我們身體的原因,體育老師隻是帶著我們做了一些簡單的拉伸運動,便讓我們自行活動。

大概高中的體育課意義也在於此,不是為了進行什麽體育訓練,隻是希望我們在壓力接憧而至的高三生活,得到一瞬間的喘息。

謝花坐在操場上發呆。

田竹茹則是從體育器材室拿來一個毽子。興奮地朝我們這邊跑。

她將毽子扔到我們三個人中間,用手語問道,“會踢毽子嗎?”

我直接從地上爬起來,撿起毽子,想要嚐試一下。

“能踢多少?”薑靜遠的聲音也隨之而來。

“沒踢過。”我在心裏如實回答道。

隻是沒想到,我這個回答,反而讓薑靜遠一愣。

“以前從來沒有人陪我上過體育課,我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漸漸地,也就厭煩了這樣的場景,後來便是來體育課也不上,在家的話我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自然是沒踢過。”

我在心裏對薑靜遠說道,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已經習慣,將內心裏的那些不堪,毫無負擔地說給薑靜遠聽。

傷疤或許不會痊愈,但也不會如之前那般痛。

顧及到耳朵上還帶著耳機,我的動作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最終以六個結束。

“厲害啊,我隻能踢三個!”

田竹茹一臉震驚地看向我,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在安慰我,當我看到她踢完第三個必落到地上的毽子時,嘴角沒忍住動了動。

不知是嚐試了第幾次,田竹茹一臉挫敗地將毽子塞到謝花手裏。

“你去。”她用手語說完這句話後,眼睛就一直盯著謝花。

我在旁邊,看得有趣,許是因為敵不過她的眼神,謝花最終拿起毽子,走到了我們麵前。

然後我們兩個就一臉震驚地看著謝花一口氣踢了將近二十多個。

然而,我還沒反應過來,田竹茹已經跑了過去。

我看她揮舞著雙手,因為是在背後的原因,我隻能大致猜出一些意思。

應該是你怎麽那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之類的話語。

田竹茹好像是真的喜歡這個東西。

我也喜歡,但心裏有事,我始終不能毫無擔憂地和謝花玩在一起。

“還好有田竹茹在,她這樣一直黏著謝花,謝花好像也不太會拒絕她。”我在心裏對薑靜遠說道。

薑靜遠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問道,“你不去玩嗎?”

麵前的兩個人,已經從一開始的單人踢毽子,變成了兩個人傳著踢。

我第一次,似乎是在謝花臉上捕捉到了笑容。

“趕緊去吧,你沒看田竹茹朝你招手了。”

果然,田竹茹拿著毽子,不停地對我招手。

我從地上爬起來,走了過去。

明明是很簡單的遊戲,我卻總覺得,將我們和謝花之前的關係拉近了一步。

踢累的時候,我們就和謝花坐在一起。

謝花也難得不再像之前那樣拘謹,田竹茹比劃著雙手問她以前是不是經常玩。

謝花點點頭,也是第一次主動對我們提起她的過往。

她比劃著雙手告訴我們說小的時候有兩個玩的很好地朋友,平時沒事就會聚在一起踢毽子。

“她們現在在哪裏上學啊。”

田竹茹這個問題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我卻明顯看到,謝花在看到這個問題後,臉上的表情明顯暗淡了很多。

過了很久,她才比劃著雙手對我們說,“初中畢業後就不上了。”

我又立即想到了葉可姐姐。

於是,我小心翼翼比劃著雙手問,“是家裏的原因?”

但謝花恍惚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最終,她給我和田竹茹一個選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隻是她們的選擇,我不理解。

“那她倆現在在幹什麽?”我忍不住比劃著雙手問道。

謝花一段,然後給出了我和田竹茹無比震驚的答案。

她們兩個現在,是一個孩子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