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隻剩我們三個人的晚上。
經過好幾天的練習,我總算能畫出點東西來。
這幾點費了不少白紙不說,也差點廢了薑靜遠的嗓子。
他的那首歌似乎真的能鎮壓我心裏躁動的情緒。
而我也將作戰陣地,從白紙上,慢慢地轉移到了黑板上。
一開始拿起粉筆時,我心裏還有些害怕,即使經過這幾天不斷地練習,我在白紙上畫出來的鳳尾蘭花越來越有那種感覺。
隻是在紙上繪畫是給自己看得。
人總會為自己的某些不足找借口。
但畫在大眾眼前,就要做好被隨時點評的準備,況且,這個點評不一定好。
即使我在心裏無數次勸說自己無需在乎,薑靜遠也在不停地安慰我,可有些心裏感覺,是不經我控製的。
我不想怕,我想坦**。
但坦**終究隻是停留在表麵上裝出來的假象,而恐懼卻是內心無人知曉的情緒。
薑靜遠向來懂我,於是一開始前兩天,教室裏隻有我們兩個。
每天晚上放學後,我總是會讓田竹茹和謝花先走,然後自己留在教室,對著偌大的黑板,慢慢舉起粉筆,驅散恐懼。
當薑靜遠說熄燈預備鈴聲響起時,我便會放下手中的筆,快速往宿舍跑。
一連兩天,除了上課,我還要苦練自己在大眾麵前作畫的勇氣,生活累且充實。
以前的我總覺得時間難熬,整日無所事事,心慌焦慮,未來像是看不到盡頭的河,現在的我像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走,每天都被各種各樣的事填滿,來不及去惆悵未來,隻能勉強做好當下。
和薑靜遠在教室的兩天,我也漸漸熟悉了用粉筆靈活地在黑板上作畫。
明天周五,是這個周的最後一天。
按照一開始葉可姐姐的說法,我們應該在每周的周一將這項任務解決,但因為我,她們願意給我適應時間。
田竹茹和謝花開始一人一邊填充文字,我將要畫畫的地方提前圈了出來。
“還是緊張?”薑靜遠笑著問。
“有點。”我在心裏如實回答。
“你就隨便畫。”薑靜遠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我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出來幫我畫嗎?”我拿起粉筆,在心裏問道。
“不。”薑靜遠毫不猶豫地拒絕,然後在心裏理所應當地說道,“我要是出去了,誰說你畫的不好,我就替你罵他們。”
他話音剛落,我就忍不住笑出來。
“或許人家說的是實話呢?”我在心裏繼續問道。
“不管。我比較護短,就是不準說。”
我第一次見薑靜遠說話這麽無賴,但即使話語無賴,但他說話的語氣,還是那般溫柔。
我成功被他逗笑的同時,心裏也暖暖的,整個人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
“畫吧。”他繼續說道,“你再不畫,就沒地畫了。”
聽他這麽說,我朝田竹茹和謝花看去,隻見她倆一個比一個認真,像是在比賽一般,眼見我給她們留出的地方就要寫完,還想繼續往我圈起來的框裏寫。
我也落下筆,正式勾勒出我的第一個圖形。
耳機裏的薑靜遠也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空間寂靜,氣氛從容。
……
效率要比我一開始想得要快,當我陷入畫畫的那個氛圍時,我感覺大腦像是被拋開身體之外,我的世界裏,正剩下我手裏這隻筆,和我眼前的這麵黑板。
等我最後一朵花勾勒完。轉身就看到田竹茹和謝花站在我身後。
“每個地方要上什麽顏色,你跟我說一下。”田竹茹比劃著雙手對我說道。
我微征,但還是笑著一一跟她們交代明白。
等我交代完,田竹茹和謝花便立即交換了一個眼神,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隻見謝花快速上前,在每個地方寫下了該上什麽顏色。
做完這一切,她們便拖著我走出了教室。
月色誘人,繁星點綴夜空。
暗淡燈光,投射到路邊的落葉上,映出斑駁倒影。
我們三個人手牽手,踩在落葉上,看著地上我們的身影被路燈拉長。
而就在這時,眼前閃過一道亮光,我們同時抬頭,隻見眼前不遠處的男生宿舍二樓,一個男生探出頭來,手裏拿著的,應該是一個可以散發不同顏色光的音響。
他手裏拿著的,應該是一個喇叭。
樓底下漸漸聚起人來。
“他在唱歌。”耳機裏傳來薑靜遠的聲音。
“唱歌?大晚上唱歌?不會被主任罵?”我在心理疑惑問道。
“應該不會吧。”薑靜遠的語氣帶著些笑意,“我感覺是壓力太大了,找個方式疏解一下,歌詞還挺有意思。”
即使薑靜遠不說,我也能感覺到,這應當是相當有意思的一首歌,要不然怎麽樓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樓上的人也從窗戶探出了頭,晃著手裏的手電筒。
霎時間,手電筒的閃到夜空,與月光融合,星光搖曳,晚風吹動樹葉,樹下人群歡呼。
我和謝花以及田田竹茹三個人站在人群身後。
這樣的場景我經曆過無數次,隻有這一次,即使隔著距離,我也不曾感覺到被隔絕在熱鬧之外。
“他唱的是什麽歌?”我在心裏問薑靜遠,麵前的景象,讓我不自覺地對這首歌起了興趣。
“比較叛逆無奈的一首歌,就是前邊一直吐槽高三學習壓力大,高考壓力大,但後麵又說不得不這樣之類的。”薑靜遠笑著說道,又加了一句,語氣頗有些無奈,“以喊麥的方式喊出來的,這歌我可唱不了,我喊了不了麥。”
我抬頭看去,二樓的男生被燈光環繞,我依稀能看到他臉上略有些猙獰的表情,自己帶入了一下。
然後我便很快接受了薑靜遠的說法。
在我的心裏,薑靜遠是那種偏偏溫柔公子的形象,而那個男生明顯是豪放派,如果讓薑靜遠這個樣子……
我沒忍住笑了笑,剛想在心裏對薑靜遠說:沒事。隻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又聽他說道,“不過你要是想聽的話,我勉強給你學兩句。”
語氣頗有些為難。
我將即將要在心裏說得話憋了回去,轉而說道,“好啊。”
耳機裏短暫安靜了一下,直到薑靜遠的氣息傳來,就在我以為他要唱的時候,結果聽到他笑了。
薑靜遠這一次笑,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這對我來說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還好隻有你自己能聽到。”
等到薑靜遠說完這句話,我才意識到薑靜遠的這一次不同是哪裏——薑靜遠害羞了。
這真的是少見。
我覺得有些稀奇,便在心裏附和道,“對啊,所以哥你就大膽唱。”
“我要是唱的不好,你可不準嘲笑我。”
“我保準不會嘲笑你。”
就在我在心裏說完這句話沒多久,我聽到耳機裏傳來一句句比較柔弱的發泄。
薑靜遠的聲音屬於比較柔的那一種類型,我聽得出來,他在努力唱的有氣勢一些,隻可惜先天條件不是很足。
但即使這樣,喊麥這一行為,還是在我大腦裏,有了一個比較立體的印象,以前這兩個字,在我大腦裏,隻是一個單調的詞。
我還是沒忍住笑出來,薑靜遠也跟著停了下來。
“還說你不會嘲笑我。”
他說著埋怨的話,語氣裏卻沒有一絲埋怨的意味,反而有些愜意和縱容。
對我,他一直在縱容。
“還是好聽的。”我在心裏對他說道。
“謝謝你的安慰。”
他似笑非笑地說著這句話,最終,我們兩個人再一次笑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我感覺身邊的人輕輕戳了戳我,我看過去,隻看到田竹茹手裏拿著手機。
我立即緊張地向四周看去,生怕周圍有老師。
田竹茹對我笑了笑,像是在安慰我,然後將手機塞到我手裏,雙手比劃對我們說道,“我剛才過去找前麵一個人打聽發生了什麽,那個人跟我說是在唱歌,還幫我把歌詞打了下來。”
我和謝花一同往手機屏幕上看了去。
我終於看到了完整版的歌詞,正如薑靜遠所說,很有意思,卻能引發我們所有人的共鳴。
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刻,就注定是一場勞累且不得喘息的旅程,除此之外,還要應付各種突發而來的意外。
看完整個歌詞後,我再看到那個表情猙獰唱著那首歌的男生時,心裏突然起了些敬意,那一刻,我甚至也想加入底下跟著歡呼的人群。
即使發不出聲音,我也想揮舞起我的雙手。
“突然好想真的聽到這首歌是什麽樣子。”
我看到田竹茹這樣說道,她們不同於我,她們聽不到。
那一瞬間,我心裏有些憐惜的同時,更多的是慶幸。
“薑靜遠。”我在心裏輕聲喊道。
“怎麽了?”
可能是因為這一次我換了稱呼,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
“沒事。”我在心裏笑著說道,“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都說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可我總覺得,似乎隻有我的窗子是開著的,不僅如此,我還被允許擁有一份,隻屬於我的,獨一無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