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又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和薑靜遠達成了一種默契,誰都沒有再去提這件事,剛被我撿起來的畫畫的勇氣,再次被我擱置了下來。

回家的一天,也是無所事事地一天。

我原以為我會在這個難得的大休裏弄懂一些東西,但還是被一句話打回原形。

夜晚睡覺時,我想起薑靜遠對我的信任,對我不停地鼓勵,愧疚忽然湧上心頭。

於是,我少有的將耳機取了下來。

耳機的確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長時間戴在我耳朵裏,非但沒有不適,更像是原本就與我的耳朵為一體,且即使暴露在外麵那麽長時間,它卻越發變得光滑起來,白色外表晶瑩剔透。

我發現,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仔細觀察這個耳機。

記得第一次拿到耳機時,我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隨手擱置到了抽屜裏,現在想來,當初母親的眼神應該是有期盼的。

期盼我可以打開看一看。

隻是那時候我對生活接近心灰意冷,即使當時母親對我說找到了救治我的辦法,我也隻是當成哄我的一句話罷了。

而自從薑靜遠出現在這個耳機之後,我更是無時無刻都戴在耳朵上,更不曾仔細看過它。

現在細細看來,我拇指輕輕擦過耳機表麵。

猜想母親當時送我耳機的用意,回想薑靜遠剛出現的那一晚。

最後,我將耳機放回到了耳機倉裏,放在了枕邊。

半夜未眠。

睡意襲來沒多久,窗外的陽光便迫不及待地跑了進來。

我收拾好書包,坐上了去學校的公交車。

公交車上人出奇的多,我被擠在人群裏,耳機被我放在口袋裏。

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和薑靜遠在心裏聊了不休。

聊這車上每個人嘴裏說出口的生活,聊路過的街邊的家家店鋪。

薑靜遠會告訴我街邊賣雞蛋灌餅的攤子叫賣聲比前一天聲音要大,聲音裏透漏著一絲絲喜悅,許是這幾天生意比較好。聊拐角的小商鋪又換了廣告語,蹩腳的普通話薑靜遠學著說出來總會逗得我笑個不停。聊某個文具店又在搞什麽活動,門口聚集了大批學生,聊學校門口的保安大爺,又在跟保潔阿姨笑著說個不停。

那時的我已經開始學著並觀察生活。

隻是現在……

我看著眼前,窗外的景色已經被擁擠的人群遮掩,緩緩歎出一口氣。

懦弱來的時候,總是那麽讓人無能為力。

我知道我自己在怕什麽,害怕薑靜遠的信任,最後卻隻換來一個可笑的真相。

我需要靜一靜,在隻有我自己的世界。

人群開始繼續擁擠,原先跟我有著一點空隙的中年男人,也被擠到我身邊。

雖說他們隻是老實地站在那裏,但我依舊覺得不舒服。

我皺了皺眉,想往後退一退,胳膊在這一刻卻突然被攥住。

我側頭看過去,是一個戴著口罩的女生。

我看不到她的正臉,但我總感覺有些眼熟。

她二話不說將我拉到她位置那裏,讓我坐在她的位置上,然後她站在我身邊,將我與擁擠的人群隔開。

正當我詫異地看向她時,卻見她用手語對我說道,“你坐著吧,省的聽不到動靜,容易受傷。”

我大吃一驚。

她是怎麽知道我無法聽也無法說。

看著她的臉,我遲遲沒有反應,直到她將眼神重新放回到手機上,不在管我,我這才下意識地將耳機拿出來,迫不及待地戴到耳朵上。

“哥。”我在心裏急切地喊著,隻是剛開了口,卻又不知道後麵要說什麽?

說有人觀察出來的我的缺陷,並且給我讓了位?

這麽一想,又感覺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無需特意跟薑靜遠強調。

結果不曾想,薑靜遠卻率先一步開口,“許是人這麽擠,後麵的人喊你你沒反應,她就發現了。”薑靜遠說著一笑,然後繼續說道,“佳佳這是遇上好人了。”

我是遇到好人了。

被人這麽照顧,我應該開心才對,但我心裏的感覺卻是怪怪的,無法言說,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開心。

我把這個說給薑靜遠聽,隻聽他沉思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開口說道,“或許是你這段時間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悻悻地低下頭,在心裏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不應該因為自己個人的情緒,就將他放回去。

比起我的愧疚,薑靜遠卻釋然地笑著說道,“沒事,那個既然把我放出來了,就別再把我放回去了,好嗎。”

我哪聽過薑靜遠這麽祈求著跟我說話。

沉悶的心情也由此得到舒緩,我的嘴角終是漸漸放鬆。

我在心裏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抬起頭來,偶然碰上那個幫主我的女生時,隻見她快速別開了眼神。

我有一種錯覺,她好像一直在盯著我看。

這種感覺一直到車到站,我們走進同一所學校,看到她摘下口罩那一刻,我認出了她。

我們班新轉來的學生——寧依依。

“你是寧依依?”我想也沒想便比劃著雙手問出了這句話。

隻是不曾想,她臉上閃過一次錯愕,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這顧錯愕當中還夾雜著一些緊張和害怕。

“你認識我?”她比劃著雙手問我。

我搖搖頭,“我在葉可老師辦公桌上看到過你的資料。”

她像是緩緩鬆了一口氣,臉上再次換回了微笑。

“那我們是同班同學了?”

“嗯,我叫梁佳。”

……

寧依依說想先去唐廁所,拒絕了我一同回教室的請求。

我和薑靜遠邊走邊在心裏聊。

“我總感覺這個寧依依怪怪的。”薑靜遠突然說道。

“你也有這種感覺?”我在心裏激動地回應道,我一直以為是我想多了,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每次看到她,或者提到和她有關的東西,我心裏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看你的眼神,總之說不上來單純。”薑靜遠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希望是我多想了吧。”

就當我馬上就要爬到我教室所在的樓層時,我悲催的發現,我的校服褲子穿反了。

怪不得我每次抬腿,總感覺膝蓋那裏不是很舒服。

可能今早本就心不在焉,再加上這褲子前後又沒那麽明顯,我才鬧出了這樣一個笑話。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到廁所裏換一下。

到廁所是要將薑靜遠放回去。

到廁所門口時,我剛取下耳機,準備往裏走時,卻突然聽薑靜遠說,“裏麵好像有吵架聲。”

廁所裏有吵架聲?

我看了下時間,現在還不到八點,而學校十點才開學,這個時間點,按理說學校裏應該沒什麽人。

“哥,你是不是聽錯了?”我在心裏問。

“沒有,聲音不大清楚,你在往前走走。”

他這麽說,我也沒什麽辦法,隻能往前走了幾步,靠在了拐入廁所的那個牆角。

“這樣呢?”我在心裏問。

“先別說話。”

我的心跳速度又加快了起來,不知是過了多久,等到我手心裏都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我才聽到薑靜遠說了一句,“可以了。”

我顧不上換褲子,快速走開。

“裏麵怎麽了?”我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裏問,有了前幾次的經曆,沒有搞清楚裏麵的狀況,我不敢輕舉妄動。

隻聽薑靜遠重重歎了一口氣,然後語氣嚴肅地問我道,“佳佳,你聽說過槍手嗎?”

“槍手?”

“對,這麽說吧,你寫的文章不署你的名字,署的是別人的名字,那麽你就是那個署名人的槍手。”薑靜遠耐心對我解釋道。

“那廁所裏麵有個人是槍手?”我繼續問道。

“你猜那個人是誰?”薑靜遠問我。

我想了一會兒,一個不合時宜地想法突然湧上心海,“你說得槍手,不會是寧依依吧。”我在心裏問道。

我總感覺不太可能,按照薑靜遠的說法,做槍手應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看寧依依的樣子,不像是背負這種事的人。

結果我剛在內心這樣說服自己,耳機裏卻聽到了薑靜遠肯定的回答,“是她。”